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 >总有老师要请家长 > 第70章 70

第70章 70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 无比凄凉, 陆知乔听得头皮发麻,立刻反应过来“她”是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董事长,那个她曾经无比崇拜的女人, 走了吗?

她与董事长之间并不熟悉,亦没有多少感情, 这些年对方深居简出, 几乎见不到影子,在她记忆里越来越淡,越来越遥远。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突然有一天离开了,她才发现自己心里隐藏着一份情愫, 继而生出浓烈的悲壮感。

听着舒敏希颤抖哽咽的声音,她悲从心起, 惋惜, 遗憾, 仿佛逝去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时代。

一晃, 好多年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小时之前,脑死亡了。”那边抽泣着, 顿了顿, “我现在在医院, 已经联系了殡仪馆。”

陆知乔心揪了一下, 眼睛有点湿,她对“死亡”两个字过敏,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遇到,近在身边,那种恐惧和心酸仍然记忆犹新。她握着手机斟酌半晌,说:“公司这边有我,你放心吧。”

“等会儿下班,你能到我家来吗?”

“好。”她毫不犹豫答应。

沉默了许久,电话被不声不响挂掉。

陆知乔盯着手机文档界面,叹气。前两天舒敏希回公司,看起来精神尚好,她以为自己可以解放了,却猝不及防被升职,没两天这人又走了,今天她便得到了噩耗。

许多事情一桩叠一桩,堆积如山,让人反应不及。

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是下属的。

前两天公司人事稍作变动,整体迎来一次晋升,她成副总后,原销售部经理孙建接替了总监之位,管理销售、市场、公关三个部门。这两天她和孙建在做交接,事情一箩筐,搬办公室都是用“偷”来的时间。

陆知乔接了电话,一讲就是三五分钟,几句话讲不清,索性下去。

她挂掉,看着编辑整理好的文档,决意暂时放一放。因为除了发给祁言之外,还要当面解释,怕又出什么岔子,干脆等忙过这一两天再说。

待陆知乔回到办公室,已是六点十分。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夹着风斜斜地砸在窗玻璃上,天色阴沉昏暗,马路上拥挤的车辆堵成长龙,红黄色尾灯交汇一片。

老天爷也在哭。

陆知乔给女儿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吃饭,孩子在电话里笑得正开心,旁边有祁言的声音,含糊应了句,迫不及待先挂掉。她看着窗外雨雾朦胧,叹了口气,转身收拾东西离开。

……

路上有点堵,陆知乔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小区,由于舒敏希提前打过招呼,保安给她放了行。

院子大门是开的,屋里每层楼每个房间都亮着灯,陆知乔把车停在院里,关上院门,进屋。佣人开的门,一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目光投向楼上,叹气。

陆知乔心中了然,上楼敲了敲门,轻轻推开。

屋里光线较暗,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舒敏希独自坐在窗台上,屈起膝盖支着胳膊,另一腿伸直,背靠软垫,凝神望着窗外发呆。

“敏希姐。”陆知乔喊她,缓步走过去。

那人闻声转过头,苍白的面容显出疲态,头发有些乱,衣服皱巴巴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她看向陆知乔,嘴唇微动:“你来了。”

她哭过,眼睛鼻头都发红,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陆知乔坐到她身边,想握她的手,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抓着了她腕子。诸多安慰的话语涌到嘴边,一时说不出来,手抓着,最后仍是握住她的手。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响起阵阵闷雷,雨势愈大。

两人静坐,谁也没有说话。知道的,是挚友去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爱人生离死别——所谓浓厚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吧。陆知乔愈发想不明白了。

悲伤会传染,她才坐下几分钟,心里就堵得难受。闪电,闷雷,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在此刻沉静的氛围里敲击着她的情绪。

“已经送去殡仪馆了。”舒敏希哑着嗓子开口。

“明天上午火化。”

殡仪馆,告别,火化。这些词语像炸|弹一样在陆知乔脑中轰开,瞬间勾起她的回忆,那地方,她一点也不陌生。“这么快?不需要……在公司发讣告吗?”

“她想安静地走。”

“沙纪知道吗?”

舒敏希微怔,脸色沉下去:“没通知她。”

三个人互相交错,结成巨大的谜团,陆知乔被勾起了八卦心,她时常觉得自己进公司一定是因为缘分,冥冥中注定的,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遇见的人都和自己一样。但显然,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明天上午......”她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舒敏希,“我也去。”

舒敏希偏过头,混沌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讶然,片刻才点头:“可以。其实也没多少人,就我,你,她弟弟,还有几个她资助过的女孩子。”

陆知乔轻嗯了声,垂下眼皮。

早前听说过董事长无父无母,一个人来江城打拼,没想到还有个弟弟。同样的年龄段,她们身边都只剩下唯一的亲人,很相像。

想起上次去探望,那间充斥着香烛味,摆满塑料花的老房子,她竟不知是最后一面。

“那你今晚住我这里吧,客房随便挑,东西衣服都有,我让司机去接妞妞过来,明早送她上学,我们去殡仪馆。”舒敏希淡淡说道,停下来咳嗽了几声,吸了吸鼻子。

陆知乔笑了笑,见桌上有水,起身倒了一杯来给她,摇头说:“不用,妞妞有人照顾。”

“嗯?”

“……对门邻居。”

舒敏希沉思片刻,问:“是祁总家的千金吗?”

陆知乔愣了一下,不习惯这个陌生的称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祁总就住我们这个小区,稍微靠门口一点,年前去他家看到他女儿了。然后那天你在开会,她在外面等,我碰到她,聊了几句。”

“聊……什么了?”陆知乔登时紧张起来。

舒敏希淡道:“也没什么,客套几句,就说住你家对门,问我公司是不是经常加班。”她说着,眼神有些飘忽,心不在焉的,看起来不太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陆知乔也没再问,将情绪压了下去,她掏出手机再次给女儿打电话。

女儿说在祁老师家,吃过了饭,现在正写作业,匆忙讲完两句就向她抱怨老年机不好用,可怜巴巴地哀求。她不为所动,无情地挂了电话。

“你还没吃饭吧。”舒敏希伸直腿,从窗台下来,“一起吃。”

陆知乔起身:“好。”

.

告别仪式在上午九点钟举行。陆知乔一早起来,给女儿打了个电话,那边孩子刚起,嗓子都是糊的,恍然还听到祁言的声音。

她心里酸涩,交代了孩子几句,匆忙挂掉电话。

不多会儿,舒敏希也起来了,她昨晚没睡好,几乎做了整夜的噩梦,这会儿显得憔悴又疲惫。两人洗漱完,一起下楼吃早餐,她吃得极少,没怎么动就饱了,陆知乔也没心情吃,匆忙收拾一下出发。

殡仪馆位于西郊,跟宁湖这边是相反的方向,开车须得横穿整个江城。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两人穿了全身黑,并肩坐在后排。舒敏希怀里抱着一个相框,背扣着,瞧不见照片内容,她从上车开始默默流泪,逐渐抑制不住转为抽泣,那股悲悯凄凉的氛围就在车里弥散开。

陆知乔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有这么强,听着身边人压抑的抽泣声,不觉也难过起来,眼眶泛酸。

她将一只手搭在舒敏希肩上。

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并没有反应,双目呆滞地望着前方,手指死死抠住怀里的相框,一时脱力,那相框翻了过来,露出正面的照片。

是两个女人的合照。

陆知乔不经意瞥了眼,只认出其中一个是董事长顾殊宁,而另一个,很陌生。但她们都很美,美得惊艳,分不出谁更胜。

不待她看清楚,舒敏希颤抖着手捂好相框,将两个女人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九点,抵达殡仪馆。

昨天才下过雨,今天就放了晴,初夏早晨的阳光笼罩着殡仪馆,但那象征新生的金色光芒并未驱散这里沉郁肃穆的气息。在太阳照不见的角落,阴影中,皆是萧瑟凄凉。

舒敏希已经哭得浑身发抖,脚软难走路,陆知乔扶着她下车,站了一会儿,却不想迎面看到熟人走过来。

“子龙?”

四目相对。

男人高大的身躯似乎塌陷了许多,素来挂着温和笑意的脸覆上一层浓重的阴影,一瞬苍老。他看着陆知乔,眼中并没有惊讶,或许是情绪顾不上,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陆知乔疑惑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地方,除非工作人员,其他人最愿一辈子一次都不来。

温子龙拧着眉,眼睛发红,低声道:“顾殊宁是我姐……”话音刚落,陆知乔白了脸,而后他看一眼哭成泪人的舒敏希,嘴唇动了动:“的女朋友。”

其实没有区别,他已经把她当做亲姐姐了。她即姐姐。

陆知乔僵愣在原地,唇瓣微张着,诸多信息涌进大脑,搅得她思绪纷乱。她还来不及细细梳理,就听见温子龙说:“工作人员说还没化完妆,我们先进去吧,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说完,他从陆知乔手里接过舒敏希,扶着往里走。

市级殡仪馆,每天都要举行多场告别仪式,火化几十具遗体,告别大厅是重复利用的。因为不想被人打扰,也遵从姐姐立刻火化的遗愿,温子龙没定大型告别仪式,只办个小追悼会,最后看一眼。

他把顾殊宁房子里的塑料罂粟花带了过来,替换掉工作人员布置好的白菊。

告别厅内红艳艳一片,唯独灵台幕布是白色的,上面竖着两幅大相框,紧挨在一起,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一个是顾殊宁,另一个……

陆知乔盯着陌生的照片看,觉得那女人的眼睛很像祁言,狭长不细,半含秋水,音容笑貌虽是凝固的,却很勾人。

顾殊宁的女朋友吗?

死了?

“可以进去看吗?我想把这个花放到她手上……”耳边传来舒敏希压着颤意的声音。

入殓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她穿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头发高盘起,清冷的眸透出几分肃穆,闻声摇头道:“不好意思,化妆室不允许家属进去的,花我可以帮您放。”

“求你了……”

“真的不行。”

陆知乔盯了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祁言的电话,忙快步往外走。

“喂?”

那边传来祁言讲课的声音。

陆知乔一愣,默默听了片刻,电话被挂掉。随后她收到一条短信:不小心按到了,没事。

“……”

她看着那几个字发愣,心底涌起失落,收起手机,转身回大厅。

参加追悼会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如舒敏希所说,很少,算上她们在内不到十五个人,除温子龙外都是女性,最年轻的看着二十出头,大家都穿着黑衣,佩戴白纱,满面肃穆。

追悼会时间不长,没有人嚎啕大哭,只有此起彼伏压抑的抽泣声。

化过妆的顾殊宁躺在棺椁内,面色红润生动,神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她手捧一束塑料罂粟花,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闪的钻戒,两手交叠压着合照相框,仔细看,嘴角仿佛还有笑意。

舒敏希趴在棺椁边,哭得肝肠寸断。

这是最后一眼了,很快,进火化炉之后,前尘往事都将化作一捧灰,世间再无顾殊宁。

“宁宁姐,去找她吧,等了你十五年……”

“下辈子不要再这么苦了。”

她口里絮絮叨叨,含糊不清。

陆知乔站在一侧,捏着纸团不住地擦眼泪,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原本只是惋惜哀叹,可听到舒敏希嘴里的话,她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再看灵台上那陌生女人的照片,恍然想到了祁言。最远的距离是生与死,她们擦着边经历过了,留得侥幸,若是今天换做她与祁言当中的任何一个……

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呢?

生死分离十五年,光是想象就觉得煎熬难捱。

眼泪簌簌落下来,流得凶猛。

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逝去的人,还是后怕过去经历的险情,或是担心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她总是被困在过去的阴影中走不出来,也总是担心着许许多多可能发生的事,唯独没有将当下纳入眼里。她忽略了,现在所做的选择能影响将来,她越是悲观,就越容易走向悲剧,最后设想成真。

当有一天她老了,将死之际,脑子里走马观花回放一生,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她有女儿,有祁言,有朋友。有亲情,有友情,也有爱情。

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

追悼会结束后,工作人员推着棺椁去火化间,家属止步。

那枚戒指不能烧,被取下来交给了温子龙。待拿到骨灰,他将戒指埋进了骨灰盒里,既然是他姐姐,就应该由他带回家。

从殡仪馆出来,太阳高挂在头顶。

许是哭累了,舒敏希双眼红肿,无力地靠着陆知乔,一句话也没说。陆知乔搀扶她上车,站在门边迟疑了会儿,转头看向温子龙——那人抱着骨灰盒,正向其他来吊唁的人告别。

她有好多话想问,但忍住了。

“知乔。”

“?”

陆知乔正欲上车,被喊住。

温子龙皱着脸走过来,往车里看了一眼,哑声道:“敏希姐就拜托你先照看一下,我回去放东西,马上找你们。”

“好,没事。”

男人还想说什么,纠着眉犹豫了半晌,摇摇头,抱歉朝她鞠了一躬,转头上自己的车。

陆知乔叹了口气,上车关门。

.

回到宁湖,家里佣人已经做好了午饭,舒敏希却看也没看,径直上楼,一头栽倒在床上。

晓得她也吃不下,陆知乔没劝,下楼自己先吃了。她让佣人把饭菜温起来,拎着包坐到三楼客厅,正对主卧房门,守着。

那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陆知乔轻手轻脚摸进去,一看,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冗长平稳,眉却拧着。

她又退回客厅。

给助理发了条微信,下午不去公司。

就这样坐着,守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也险些睡着,上下眼皮子打架,却被手机震动的动静吓一跳,迷迷糊糊睁眼。

“喂?”

“妞妞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祁言刻意压着的嗓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