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这一天的晚饭拖到特别晚才吃上, 顾炀都快饿成干巴兔子了,整个人蔫蔫的被樊渊抱在腿上喂饭, 小半碗饭吃下去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揉了揉自己有点鼓的小肚子, 义正言辞的批评樊渊:
“樊渊,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小兔兔不能挨饿……我也不能!”
提到肚子里的小兔子,樊渊总会有一瞬间的沉默, 可沉浸在快乐中的顾炀却并没有发现。
吃过晚饭,顾炀在客厅开始翻关于兔子的纪录片看。
他想要从各方各面、更多的了解关于小兔子的资料,比如小兔子要怎么照顾、怎么抚养才是正确的。
顾炀不想让他的小兔子受到哪怕一点的委屈和伤害,他想要他的小兔子能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成长,毕竟那是只属于他和樊渊的小兔子。
樊渊从厨房收拾完出来, 发现顾炀在看关于兔子的科普纪录片,眉头微皱。
再让顾炀这么看下去,他肯定要知道自己是假孕的事实。
但现在的顾炀, 显然并不能顺利接受这个事实。
樊渊走过去, 将电视关上, 抱起顾炀就往楼上走。
顾炀吃饱后整个人都是柔软的,对吃饭前被樊渊强硬喂了生姜的事也不生气了。
此时歪头枕在樊渊的肩膀上,就这么乖巧的被樊渊抱走了, 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你干嘛呀?我还想看呢。”
樊渊把顾炀放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 双手搂紧顾炀的后腰, 扶稳顾炀。
顾炀的视线一下子被抬高了, 身后腾空毫无依靠, 他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揪着樊渊的衣襟。
“看记录片不急于一时,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做。”樊渊贴着顾炀的耳朵说。
“什么事情……”
不用樊渊回答,顾炀立刻就知道樊渊所谓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了。
他被樊渊放在岌岌可危的楼梯扶手上用力的亲,身后腾空的感觉让顾炀紧张、害怕,越是这样,他越要更紧、更近的贴进樊渊,双手搭在樊渊的脖颈上紧紧搂住,本来饭前已经消退的麻意,再一次被勾了出来。
这一次,是樊渊故意的。
他不想顾炀的注意力永远放在那只虚无缥缈的小兔子身上,他要顾炀从现在开始,时时刻刻都只能想着他、念着他,脑海里只有他。
樊渊也的确做到了,顾炀被亲得晕头转向,的确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再去想什么小兔子的纪录片。
现在顾炀的脑袋里全都是樊渊、樊渊、樊渊。
战线在樊渊的刻意下逐渐拉长,战场从楼梯拐角蔓延到台阶上。
顾炀被压在台阶上,后背抵着台阶凹凸不停的边缘,背部有些犯疼,偏偏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抬手去拍樊渊的后背。
等樊渊换气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顾炀,又将战线重新带到了书房。
顾炀被樊渊抱着做试卷,长长的一套理综卷子,樊渊为了让顾炀没时间乱想,逼着顾炀每做一道题都要读出题目、说出解题思路,说对了才可以下笔,凡是说错一点,就要准备迎接樊渊一口气的亲亲。
樊渊的一口气,可是顾炀比不了的。
顾炀肺活量不行,每每被樊渊堵着嘴巴憋得兔耳朵都急的翘了起来。
好好一个垂耳兔,都快被樊渊玩成立耳兔子了。
这么一套题,照着这样磨磨蹭蹭的速度,一直磨蹭到晚上九点,也没做完多少。
九点一到,顾炀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
顾炀伸手去推樊渊的嘴,够到手机关了闹铃,后背不停往后仰,想要离樊渊远一点。
“不能亲了,真的不能再亲了,九点了,我要去睡觉了,为了小兔兔好,我必须早点睡觉!”
又是小兔兔。
樊渊黑眸一黯,说:
“我们不是在认真学习吗?”
顾炀不想跟樊渊犟嘴,他现在嘴巴很疼,脑袋一直缺氧昏昏沉沉的,浑身都疲惫得很,只想钻进被子里去睡大觉。
他小声哀求着:
“那我们不学习了好不好?我想睡觉,樊渊,求求你了,让我睡觉吧!”
顾炀又重新趴回到樊渊的肩膀上,用软绵绵的兔耳朵一下又一下的蹭樊渊的下巴。
“小兔兔也想睡觉了,你难道不想要我们舒服的睡个觉吗?”
樊渊只能松开怀抱,顾炀感觉到箍在身上的力道消失,立刻跳了起来,火烧眉毛似的跑出了书房。
虽然明知道顾炀只是累坏了,可看着顾炀那么急切的想要逃跑的模样,樊渊还是有些不爽。
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想到顾炀圆滚滚的小肚子,那些不爽又烟消云散。
顾炀飞奔回卧室,草草冲了个澡就钻进到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一闭,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他以前没有和樊渊亲亲过的时候,总是想、总是想,当时的他可不知道,原来亲亲也这么费力气。
樊渊回到卧室撩了下顾炀还湿着的头发,转身进浴室拿出两条干毛巾,小心翼翼的帮顾炀擦着头发。
顾炀头发被樊渊摆弄着,虽然没有彻底醒过来,却也有点意识,含糊着反抗:
“不亲了,不亲了,不能再亲了,真的不能再亲了……”
樊渊帮顾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有点幼稚的低头用力咬了下顾炀的脸颊,在他白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才罢休。
帮顾炀擦完头发,樊渊并没有一起躺回床上睡觉,而是站在床边看了顾炀许久,转身出去了。
樊渊这一出去,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
顾炀早就习惯了睡在樊渊的怀里,一时半刻没有樊渊在他还能忍受,长时间感受不到樊渊的存在,顾炀自己就清醒了过来。
此时正值半夜,顾炀闭着眼睛就开始摸索旁边的位置,床单上冰凉一片,樊渊今晚根本就没有在那里躺过。
这下顾炀是彻底清醒了,他坐起来,室内连床头灯都没开,黑乎乎一片。
顾炀嘴巴还肿着,泛着热痛,这会儿看不到樊渊也不抱怨樊渊这一天过头的亲亲了,下了床就要去找樊渊。
樊渊就在一楼的客厅里,电视也没开,只是开着灯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做着什么东西。
顾炀刚下来,樊渊听到了脚步声,立刻起身将他手里刚才拿着的东西挡在了身后,走向顾炀。
“怎么醒了?”
顾炀揉了揉眼睛,不长记性的往樊渊身上靠。
“因为你不在呀。”
樊渊弯腰把顾炀拦腰抱起来,重新送回到卧室里,顾炀伸手揪紧樊渊的衣襟,不让他走。
“你别走,一起睡,你在忙什么呢?”
樊渊低头轻吻顾炀的额头:“睡吧,不走了。”
他并没有回答顾炀的问题,顾炀也没太在意,很快又睡了过去。
樊渊这次没走,一直在轻轻拍着顾炀的后背,哄着他睡觉。
顾炀没想到他在雪地里说的话一语成箴,第二天樊渊真的感冒了。
清晨,顾炀就在樊渊隐忍的咳嗽声中醒来,一醒来立刻去摸樊渊的额头,入手滚烫,已经发烧了。
樊渊显然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不想打扰顾炀睡觉,所以一直压抑着咳嗽声陪着顾炀躺在床上。
顾炀心里有些慌乱,爬下床、鞋也不穿就跑出了卧室。
不一会儿他拿着退烧药、感冒药和口服液过来放在床头柜,又一溜烟的跑下去,倒了杯热水上来。
樊渊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虽然面上没有什么难受的表情,可樊渊向来能忍,他的难受从不会明显的挂在脸上。
顾炀爬上床,跪坐在樊渊面前,给他拆感冒药的包装,把几种需要吃的药挑出来分好,塞进樊渊的手心,又去端水杯,水是他刚烧的,还很烫,顾炀凑到杯子边缘小心翼翼的吹着气。
热气飘洒在两个人之间,氤氲了顾炀的眉眼。
樊渊看着这样的顾炀,明明太阳穴抽痛、喉咙也因为感冒而难受万分,可他就是突然想要逗逗顾炀。
他将手掌一番,几颗药尽数掉在了被子里。
顾炀没注意到樊渊的小动作,他仔细的吹着杯子里的热水,吹了一会儿又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杯子边缘,确定水真的不烫了,可以入口了,才递给樊渊。
“给你,先吃药,我看了说明书,给你挑的是可以饭前吃的药,吃完药我去给你煮点粥。”
大兔子顾炀光脚跪在床边,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的,两只软哒哒的兔耳朵垂在脸颊旁边,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绵软需要人照顾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大兔子,一脸关心的看着樊渊,说着要照顾樊渊,要给樊渊煮粥做饭。
樊渊将已经没有药丸的手掌凑到唇边做出吞药的动作,然后抿了几口热水,将水杯递还给顾炀。
顾炀坐得离樊渊这么近,又不是瞎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他把水杯重新放回到床头柜上,凑过去翻看樊渊的手掌。
樊渊顺从的摊开手掌,掌心空空荡荡的。
顾炀不信樊渊把药吃了,撅着毛绒绒的大兔尾巴就去翻樊渊里侧的床单。
结果当真让他在被子里把刚刚递给樊渊的药丸都给一颗颗的捡了起来,捏着手里的几颗药丸,顾炀一脸严肃的训斥樊渊。
“樊渊,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吃药!”
樊渊仍旧是淡淡的神色,嘴里却说着耍赖的话:
“不想吃,很苦。”
顾炀有些呆愣,以前他不想吃药,都是樊渊喂他……
那时候也不见樊渊怕苦啊!
可樊渊现在生病了,顾炀不舍得多说他。
“你吃吧,这个药丸有糖衣,不苦的。”
樊渊见顾炀一脸认真、严肃的哄着他,嘴角几乎要勾起来,又被他强压下去。
他懒散的靠在床头,声音是因为感冒而带来的沙哑,直勾勾的盯着顾炀,目光暗沉:
“不如……你喂我?你喂我就不苦了。”
樊渊生着病,顾炀也没多想,捏着药丸重新端着水杯往床里面爬了爬,将掌心的药丸凑到樊渊唇边。
“你吃吧,吃完了多喝点水。”
看着凑到唇边的药丸,樊渊侧开头,明摆着不配合。
他特意摆出了难搞的模样,偏偏顾炀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软声的央着他吃药。
樊渊握住顾炀的手腕凑到顾炀自己的嘴边,他特意凑近顾炀的耳朵说话。
此时樊渊发着烧,呼吸都要比平时滚烫。
“昨天我那么亲你……你也有被传染的可能,不如一起吃?”
顾炀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很认真的点点头:
“你先吃,我一会儿自己下楼去吃。”
樊渊一手捏着顾炀的下巴强迫他张嘴,一手握着顾炀的手腕,把他手心里的几颗药丸倒进他自己的嘴里。
紧接着樊渊凑了上去,堵住了顾炀的嘴。
药丸上面的糖衣只有薄薄一层,很快在两个人的口中融化开来。
糖衣消失,剩下的就是难以言喻的苦味。
这苦味比生姜的辛辣还要刺激,顾炀手里的水杯也拿不稳了,手腕一软,水杯掉在了被子上,将被子淋湿了一大片,好在这水已经不烫了。
顾炀抬手要去推樊渊的肩膀,又感受到口中樊渊比平时更加高的温度,最后只是任由几颗药丸在两个人的口中慢慢消失。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过甜腻的吻、有过酸味的吻、有过辛辣的吻,如今也有了苦涩的吻。
当药丸彻底消失,樊渊退开一点,学着顾炀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
“这样吃药,药效更快。”
顾炀哪还愿意信樊渊的,推开樊渊下床,甩着小兔耳朵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刚跑出去没几秒钟,又从门边露出小半张脸,气愤的瞪着樊渊,咬牙切齿的问:
“皮蛋粥你吃不吃?”
樊渊点了点头,没等说话,顾炀又跑了。
不知道是樊渊的喂药歪理是真的,还是他感冒本来就不重,早晨吃过药,临近中午的时候,樊渊已经不怎么难受了。
到晚上,樊渊已经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了,照旧可以把顾炀压在床上亲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接下来的几天,顾炀对肚子里的小兔子越来越上心,而樊渊则对顾炀越来越上心,他本就将顾炀照顾的无微不至,这几天下来,顾炀的小下巴明显圆润了不少。
顾炀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什么东西,想要樊渊和他肚子里的小兔子多亲近亲近,要樊渊每晚睡前都和小兔子说说话。
樊渊也不拒绝,每晚都将耳朵贴在顾炀鼓起来一点的小肚子上,有时候是讲几个冷到不行的冷笑话,有时候是说一些数学题。
顾炀第一次听到樊渊讲冷笑话的时候,笑个不停,笑到后面都开始打嗝,樊渊却仍旧瘫着一张脸,继续冲顾炀的小肚子讲冷笑话。
每晚,顾炀都是在樊渊的声音里睡着的。
顾炀不知道的是,每次他睡着后,樊渊都会离开卧室,不知道去做了些什么。
又因顾炀身上似乎安装了什么樊渊探测雷达,只要樊渊不在,很容易醒来。
所以樊渊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回来亲一亲顾炀的额头,抱一抱顾炀,陪顾炀躺一会儿,才会再次离开卧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几天,顾炀对小兔子的到来越来越期待,他数着金手指剩下的时间,计算着小兔子大概能在金手指的最后时刻出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顾炀的肚子非但没有再变大,反而有了逐渐变小的趋势。
顾炀每天都要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感受着他自以为存在的小兔子,所以肚子的变小,他立刻就发现了。
起初顾炀没当回事,以为是他吃得太少的原因,因此他硬逼着自己多吃了点饭,明明吃饱了还要吃,要不是樊渊阻止他,他肯定要把自己撑坏。
可就算这样,顾炀的肚子仍旧在以可见的速度缩小。
顾炀心里慌乱,却不敢跟樊渊说这样的慌乱。
他相信樊渊和他一样,也十分期待小兔子的到来。
可他身体特殊,也不能看医生,只能偷偷上网去查资料。
关于兔子的相关资料就那些,兔子的习性数来数去也数不出花来。
樊渊不想让顾炀知道的关于假孕方面的资料,顾炀还是知道了。
顾炀一遍又一遍的浏览着电脑上的资料,脸色越来越苍白。
明明是白底黑字、排列清楚的一行行宋体字,可顾炀却觉得这一个个字仿佛淬了毒,读起来是那么让人心惊胆战。
他思绪混乱,一时除了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半响,顾炀合上电脑,用力咬着唇边,拿过手机给潘菲发微信,询问那天在KTV,他喝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菲对于顾炀时隔这么久突然询问那天KTV的事感到不解,但也详细的说了。
“你喝多了之后,樊大班长就先带你回去了。”
顾炀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细节:
“你帮我仔细想想,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拜托了。”
潘菲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就是你那天被门槛绊了下,一屁股摔在地上,似乎摔得有点厉害,孟展想扶你,你都不让呢,硬等着樊渊来扶你才肯起来。”
手机从手里掉在床上,顾炀推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曲起双腿蜷缩在床上,脸颊也埋进臂弯里,许久都没有动静。
樊渊一进卧室,立刻就感觉到了顾炀周身的低气压。
他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原因,顾炀知道了。
知道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怀过小兔子,一切都是因为假孕。
樊渊站在床边,轻声叫他:
“顾炀。”
顾炀从臂弯里抬头,露出一双红透的眼睛。
不只是本就透红的眼瞳,就连眼尾都跟着泛红,偏偏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
“嗯,我在呢。”
比起顾炀强忍着坚强的模样,樊渊到宁愿顾炀大哭一场。
樊渊走到床边坐下,将手搭在顾炀的头顶,轻轻抚了抚。
“你知道了?”
顾炀低下头,眼神里面有些茫然和无措,指尖不自觉的扣着自己的胳膊。
“樊渊,你早就知道了?”
樊渊点头:
“嗯。”
顾炀就翘起嘴角,扯出一抹特别难看的笑:
“还要你迁就我这么久……我是不是特别愚蠢?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樊渊要去抱顾炀,却被顾炀用手抵在了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顾炀,你一点都不傻,是我不该碰你的后背。”
顾炀垂着头,一对毛绒绒的小兔耳朵跟他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的垂着。
“是我太粘你了……跟你没关系……樊渊,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樊渊沉默片刻,还是起身出去了。
顾炀又蜷缩成了一团,脑海逐渐清明,思绪也越捋越清楚。
明明这么明显的假孕,他应该早就发现了,那么多蛛丝马迹,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傻的真以为自己怀了小兔子……
《兔子新娘》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这么想着,顾炀又摇了摇头。
不只是《兔子新娘》的影响,还是他太笨了,简直笨到家了。
顾炀侧头,看着床旁边乱七八糟的兔子窝。
窝里摆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兔子衣服,顾炀喉间哽咽一声,又被他强硬的压了下去。
他没脸哭,这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乌龙,是他自顾自的给了自己无限的期待,还搅得樊渊也不得安生。
小兔子……
他的小兔子……
他的小兔子从来没有存在过……
顾炀又把头埋进到臂弯里,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像陷进了无声的深海里,这深海里只有他自己。
直到他怀里被硬塞进来一个东西,顾炀才抬头,看到樊渊往他怀里塞了一只毛线织得小兔子。
这小兔子织得栩栩如生,跟顾炀一样,是个垂耳兔。
顾炀捧着被樊渊强硬塞过来的针织兔子,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
樊渊拎着一个非常大的行李包,他把行李包打开,里面塞满了这种针织兔子。
他一只接着一只的往外拿,每拿出来一只都要给顾炀介绍。
第一只拿出来的针织兔子特别丑,兔耳朵都有点歪斜,被樊渊摆在床上拍了拍脑袋。
“这只是老大,叫樊老大,织得时候不太熟悉,长残了。”
紧接着樊渊又拿出来第二只,第二只要长得顺眼一点,但也说不上好看。
“这只是老二,叫顾二瓜。”
“这是樊三仔。”
“这只叫顾四眼。”
顾炀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针织兔子被摆在他的周围,将他逐渐包围,针织兔子们从第一只的难以入目,到后来的越来越精美,他甚至能想象到樊渊织它们时的情形。
原来樊渊每天晚上在顾炀睡着后偷偷出去,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
直到床上摆不下了,樊渊就开始往顾炀的怀里塞。
顾炀怀里塞满了针织兔子,再也不能蜷缩起来,他展开双臂,抱紧怀里的兔子们,眼尾越来越红。
最后,樊渊手里的大行李包空了,他从行李包的最底部拿出来了一个洁白的兔耳朵发箍。
那是顾炀之前在母婴店买的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兔耳朵发箍中的一个,樊渊抬手,把兔耳朵发箍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是专门给小孩子戴得发箍,戴在樊渊的头上就显得有些小,还有点滑稽。
偏偏樊渊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从开始介绍那一只只针织兔子时,樊渊就是认真的。
此时他给自己戴上了那个可笑的兔耳朵发箍,走到顾炀面前,单膝跪在顾炀的床边,把脸颊靠在了顾炀的腿上。
“你不是要我给小兔子起大名吗?我起了很多个。”
顾炀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起得那都是些什么大名啊,难听死了……”
跟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颗颗硕大的泪珠。
热泪砸在了樊渊的脸颊上,樊渊没动,任由热泪不停的砸在他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
顾炀终于不再忍耐,搂着怀里的针织兔子们放声大哭。
樊渊没有安慰顾炀,也没有要他不哭,只是趴在顾炀的腿上,沉默的听着顾炀的哭声,感受着顾炀的热泪。
直到顾炀的哭声渐歇,樊渊才起身坐到床边,伸手捏着顾炀的后颈靠近自己,两个人的额头相贴,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顾炀,你今年十八岁,我也十八岁。”
“我们还会有未来的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小兔子早晚都会有的。”
“在小兔子到来之前,我来当你的小兔子。”
话落,樊渊姿势僵硬、不熟练的学着顾炀,用他头顶上两只人造兔耳朵去蹭顾炀的兔耳朵,没蹭两下就被顾炀把头顶上的兔耳朵发箍给拽了下来。
顾炀泪水还挂在眼眶边,脸上尽是狼狈的泪痕。
他说话时气还喘不平,音调颤抖,带着哭腔,时不时要打个哭嗝。
“谁、谁要你当小兔子啊,哪有这么大、大的小兔子啊!”
樊渊终于展开双臂,将他的傻兔子搂进怀里,紧紧、紧紧的抱着。
“谢谢夸奖。”
顾炀愣了下,终于破泣为笑。
“谁夸你了!”
顾炀重新靠进樊渊的怀里,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闭上眼睛。
夜里卧室一片寂静。
床头灯安静的工作着,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大床中央,顾炀与樊渊紧紧依偎。
在两个人身边,摆满了一只只的手工针织兔子,这些兔子们长相各异、大小也不同,却都是垂耳兔。
顾炀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就要呢喃几声梦话。
樊渊就会在这时低头,一遍又一遍的亲着顾炀的额头,直到顾炀安静下来。
岁月漫长。
该来的,早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