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百三十四章
乐正清与燕惊鸿再见到自家师尊时, 是在黄昏。
彼时青年正坐在酒楼隔间的窗边嘟囔着什么, 白衣道尊也不接话,只是嘴角带笑地盯着他看。
“师兄你瞧,前面楼上坐的不就是师傅吗?”伸手拽住乐正清的袖口, 燕惊鸿好奇地仰头张望,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和尊上都换了衣服?”
一眼看出自家师尊修为上的突飞猛进,见多识广的乐正清微微晃神,脑海里立即跳出“合籍双修”四个大字。
再联想到秘境中死在霜息剑下的狐妖云湘,他心念电转,很快便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
生怕自己这位直来直去的师弟再惹出什么麻烦, 乐正清面无表情,睁着眼睛说谎:“是吗?我倒没看出来。”
恰巧这时窗边的池回也察觉了两位徒弟的偷瞄,他招了招手,用口型示意两人赶紧上来。
乐正清天赋异禀且性格沉稳,本就在这次历练中有领头之势, 终于寻到池回与霍止这两位主心骨,他不由放松心弦, 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说这龙珠对所有妖修都是大补,我和师兄得知此事, 便决定将它献给师尊调养身体, ”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枚金灿灿的珠子,燕惊鸿满眼真诚地将它递到池回眼前, “虽说成色并非极品, 但应当也能起些效用。”
脊背僵住的池回:……怎么又来?
先前云湘的金丹就已经闹得他和霍止胡天胡地折腾许久, 再来一颗年份更久的龙珠,鬼知道对方生前好色与否。
反倒是一直坐在青年身旁不言不语的道尊,听完这话,主动抬手替对方接了过来。
瞬间看透男人暗藏眸底的戏谑,池回连忙点头冲两位徒弟道谢,接着又迅速回头瞪了对方一眼。
然而对于脸皮厚若城墙的霍止来说,青年这似嗔似怪的一眼不仅毫无警告之用,反而还猫爪似的勾得他更加心痒。
不动声色地将手中圆润龙珠妥善收好,白衣道尊正襟危坐,神情自然地琢磨起下次诱哄道侣双修的日期。
“师傅……”瞧见自己和师兄准备的礼物被尊上收下,燕惊鸿松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师傅可有急事?能否在碧溪镇上多留一晚?”
“恰巧镇上今夜要办灯会,许多师姐师妹都想亲眼看看。”
师姐师妹?我看是你自己想看才对。
清楚这些刚刚踏进修真一途的小辈仍对俗世充满好奇,池回见霍止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便主动点头应了下来。
待到燕惊鸿和乐正清准备离开时,他又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储物袋,让它们轻飘飘地浮在徒弟身前:“为师的回礼,拿着。”
——好歹也是家底丰厚的优秀快穿员,难得当上主角攻受的师尊,他总不能真去占两位小辈的便宜。
左右剑宗长老们送来的东西都没写礼单,其中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当然只有池回这个主人自己知晓。
有了这个理由做挡箭牌,他就可以放心在系统商城买买买。
约定好明日集合回宗门的时辰,送走两位徒弟的池回刚要去拿灵果解渴,就被某人一把捏住了指尖。
“你还未曾送过本尊礼物。”想起燕惊鸿方才欢天喜地道谢的脸,霍止神色不愉,落在池回眼中活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明知对方每次都是陈年醋缸转世,先前被欺负狠了的青年却还是故意去逗他:“尊上多大年岁,怎么还和小辈一般见识?”
“本尊偏偏就要较真,”下定决心不会让青年再收任何徒子徒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霍止危险眯眼,“怎么?你这是在嫌本尊年老色衰?”
尽管自己修道至今一直顺风顺水,可若细细算来,他确实比对方年长快一千岁。
“道尊”之名刚刚被佛道妖魔四界所熟知时,青年应当还是父母窝里的一只小狐狸崽。
“这个……若是按照一般认知来看,尊上您委实太老了些,”作死边缘反复横跳,池回弯弯眼睛,进而话锋一转,“不过尊上的皮相如此英俊,狐族向来贪恋美色,我自然也对您喜欢得厉害。”
水润黑眸狡黠轻眨,他忽地倾身在男人唇角偷了个香:“怎么?这个答案居然能让尊上如此惊讶?”
“……本尊只是觉得你的胆子大了许多,”掩饰住眼底一刹那的惊喜与错愕,霍止长眉微展,心情愉悦地调侃,“再也不是先前躲在被子里脸红的鹌鹑样。”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说起荤话来愈发过分。
没脸去看丹田里被对方一日日“浇灌”出来的小小元婴,青年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但池回又不甘心自己总是被对方拿捏,游刃有余地踩住ooc的底线,他哼哼唧唧地小声嘟囔:“笑吧笑吧……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两人如今的修为天差地别,无论动用双修法门与否,霍止扮演的角色都只能是炉鼎。
“如此甚好,”无比怀念对方那双柔软顺滑的可爱狐耳,霍止摩挲指尖,最终还是揉了揉青年的头,“本尊就乐意吃亏。”
——如果这也能算吃亏的话。
因得近来帮着碧溪镇镇民解决了许多麻烦,剑宗弟子愈发受到欢迎,得知这些仙长明日就要离开,不少镇民都借着今夜赏灯的机会,拜托摊主写下祝福表示感谢。
尽管池回和霍止早早便已发现画舫猫腻、剑宗弟子们营的救也算及时,但元神与身体分离太久,哪怕魂魄成功归位,也有许多镇民没能醒来。
是故,在那条穿过整个小镇的“碧溪”上,还漂浮着数盏寄托哀思的莲灯。
池回瞧着那些哀哀低泣的妇女幼童,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改了剧情。
若是他当初没有收下主角攻受引来一连串变化,那一直活到剧本中期的云湘,不知还会用同样的方法残害多少性命。
同为妖修的原主虽称不上善类,却也从未对俗世凡胎出手。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与那魔尊比剑?”敏锐察觉到身侧青年的恍惚,霍止停住脚步,蓦地张口提及往事。
周遭镇民来来往往,却都对街边那气质出众的两人视若无睹,思绪回笼,白衣青年诧异抬头:“道修这边如何传言我不知晓,按照妖修那边普遍的说法,您是为了坐稳道尊的名号故意找茬。”
正因如此,哪怕修为已至渡劫,原主也只乖乖窝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折腾,生怕自己刚一冒头,就变作巩固道尊威名的垫脚石。
非常清楚修真界各宗各派对自己的评价如何,霍止不置可否,只是偏头看向青年:“那你信吗?”
“几个月前还是信的,”心知自家伴侣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池回不闪不避地回望过去,“现在想来,应当是那魔尊在做什么坏事。”
“师傅算出他想用俗世一国性命来祭剑,本尊瞧着碍眼,便亲自过去教他如何用剑。”
明明是至今都被所有修士津津乐道的旷世一战,却被男人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忆起自己推演出的那道冥冥天机,霍止忽地笑开:“其实在最开始时,本尊曾误以为,你也是像那魔尊一般的妖。”
“毕竟本尊已经担了道尊名号、命数与全体道修的气运相连,天定的妖族道侣……也合该与除魔卫道有关。”
可当他真正带着霜息出现在雷劫之下时,却发现那是一只被同类围攻、奄奄一息的可怜狐狸。
霍止并不喜欢对方。
哪怕对方有一身漂亮柔顺的皮毛。
他只是遵循内心隐隐的预感保证那只狐狸可以安稳养伤活命,至于其他旁的东西,霍止却无法给出更多。
直到那天,他因药泉阵法波动匆匆赶回,一眼望见了那个惊慌失措的青年。
那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竖起,好像每次摇晃都扫在了他的心尖。
毫无缘由地,霍止明白,有什么东西变了。
好像他过往所有看似无厘头的举动,都是在等眼前的青年出现。
然后一点点沦陷。
直至情深。
“尊上?”难得见到对方在说话时走神,池回伸手,轻轻在男人眼前晃了一晃。
他左手还捏着个先前闲逛时买下的狐狸糖画,纵然没有狐耳装点,白衣青年也自有一股与无关长相的娇憨。
懒散,嘴硬,看着有点怂,实则却很倔。
清晰地在心中勾勒出一个与传言相距甚远的“江逾白”,霍止顺势牵住青年的手,确定对方才是独属于他的真实。
哪怕青年真有一日误入歧途,他也无法再拿起霜息,刺出那可斩日月的一剑。
倘若这便是天道在飞升前给他的劫……
他认。
身后花灯如昼,游人如织,任由青年拉着自己四处闲逛,想通所有关窍的霍止轻声开口:“你想在哪举办合籍大典?”
“啊?”刚刚咬掉手中Q版狐狸的耳朵,池回惊讶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糖碎。
“喜钟九响,四海来贺,”被青年傻乎乎的模样逗笑,霍止唇角轻扬,清冷英俊的眉眼柔和得好似一缕春风,“本尊要叫所有人知道,你是霍止气运共享的道侣。”
无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