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他喜欢杀谁, 去杀便是, 我护得住就护, 护不住大不了一起死。”——林今鸥刚一进到顾扉舟的直播间的时候, 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就是在连接二次元被Ray给网络暴.力、三次元被张图给搅得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有这么一个人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这种感觉还挺不赖的。
他发弹幕：“哥, 我来了。”
顾扉舟那几句话说完之后……大概是因为这几句话太A了, 几分钟之内几乎没人发弹幕，再加上林今鸥前天在顾扉舟的直播间砸了不少钱，弹幕自带黄颜色的特效，而且除了他之外，没人喊他“哥”。
虽然如果单看屏幕的话，弹幕不会显示发送者的ID, 但那几个字是谁发出来的，明眼人都明白。
顾扉舟眼皮一跳：“你怎么来了？”
林今鸥继续发弹幕：“我在游戏里嘚吧嘚半天了没人理我，我就来你直播间看看。”
顾扉舟说了句“下播了”就果断关掉了直播页面，而后秒切回了游戏，用队内语音说道：“抱歉。”
他刚刚看到弹幕里大家因为LittleBird的事情而吵了起来，便直接闭了游戏里的麦，只开了直播间的麦。
“没什么, ”尽管林今鸥尽量想让自己听起来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区别，但依旧不是很成功, 他到直播间的时候, 弹幕上还残留了一些顾扉舟粉丝对他的讨伐。
“要说对不起也是我, ”林今鸥苦笑了一声，语气抱歉地说道，“玩游戏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是我把现实生活里的不开心给带到了游戏里，还让你在你的粉丝面前为难，实在是对不起。”
林今鸥此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他虽然张扬又有那么一点点的跋扈，但却从来不是蛮不讲理的。
就拿刚刚连着五把跪在了杀秃子这件事情上，他是真心觉得是自己错了，所以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道歉。
如果不是他的锅却被骂了，那么他当时能在直播间的弹幕里把那些人给怼死。
顾扉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得林今鸥还以为对方又掐了游戏里的麦，然后他听到了顾扉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小欧，”顾扉舟顿了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林今鸥明显恍神了，一愣：“啊？”
“呃，”顾扉舟又顿了顿，觉得有些难为情，解释道，“我看你的微博ID后面是一个‘欧’字，所以我……”
“可以，”林今鸥突然开口，打断了顾扉舟的思绪，“哥，你就叫我小欧吧。”
“嗯，”顾扉舟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小欧，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么你愿不愿意跟你哥分享一下你这几天的不开心？”
林今鸥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声“小欧”，一声“哥”，让林今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哥哥，隔着虚无的互联网，在浪潮的另一边，真实地、默默地关心着自己。
林今鸥还沉浸在自己的熨帖里没回过神来，顾扉舟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唐突了对方，便又开口：“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你要学会自我排解，很多事情不会照着你的心情去发展的，你应该——”
“哥，”林今鸥开口打断他，问道，“如果有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造你的谣，但是他权利又比你大，你该怎么办？”
顾扉舟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坐在电竞椅上，闻言沉默着想了会儿，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谭睿在网络上造你的谣，他的粉丝基数也比你大，基本上也符合‘权利比你大’这一点吧，你是怎么做的？”
“你不是挺能刚的么？怎么一到现实生活里，就怂了呢？”
林今鸥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怂，他林今鸥这辈子就跟“怂”没有缘分，而他之所以会这么问顾扉舟，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跟张图反抗。
毕竟再怎么能刚，也就是个高二的毛头小子，跟张图比起来，他走过的路还真的可能比不过人家走过的桥多，古人云姜还是老的辣，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然而不等他为自己辩驳，顾扉舟却又开口了。
他说：“看过《天龙八部》么？”
“啊，”林今鸥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应道，“看过，怎么？”
“里面有个人叫慕容复，姑苏慕容的绝学是什么？”顾扉舟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好像真的就是在交流这本受众很广的小说一样。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今鸥一愣，旋即笑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可还是被顾扉舟给捕捉到了。
顾扉舟眼角滑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人，干嘛要惯着别人？”
林今鸥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哥。”
两人又说了两句之后，便都下线了。顾扉舟摘下耳机，刚转身想去洗漱，就又收到了来着室友的谜之眼神。
扉舟大神：“？？”
程牧这次没说话，但却是用唱的：
“他只是我的弟弟，弟弟说紫色很有韵味～～他只是我的弟弟，我在担心你是否误会～～”
顾扉舟：“……”
**
第二天，林今鸥出发去了学校，刚骑车到校门口，迎面就碰到了金蕾蕾。
“林今鸥，”金蕾蕾快跑几步到了林今鸥跟前，“好巧。”
少女扎了一个马尾，即便是宽松肥大的校服也遮挡不住她玲珑的好身材，她笑得眉眼弯弯，在对上林今鸥眸子的一瞬间，脸上就多了两团浅浅的绯红。
林今鸥“嗯”了一声，放慢了自行车的速度，两人一人骑车一人步行，同时跨入了校门。
林今鸥自认为跟金蕾蕾不是很熟，唯一说话说得多的那一次，还是在高二教学楼的天台上，少女羞涩地开口跟他表白了。
但是被他给拒绝了。
这种关系其实有些尴尬，所以一路上林今鸥也没说话，不过金蕾蕾倒并不觉得不自在，她就那么静静地走在自行车的一侧，脸上的笑意不减。
终于到了要分开的地方了——直走是教学楼，往左拐是自行车棚。
“那……再见，”金蕾蕾仰头看着林今鸥。
“嗯，”林今鸥点点头，往车棚方向踩了两下，突然一条笔直的大长腿从踏脚板上放下来，脚尖点地，迫使自行车停止走动。
“等等，”他说。
金蕾蕾闻言一顿，看向林今鸥的时候，脸上的诧异和欣喜是挡不住的，一双眼睛瞬间就瞪圆了，瞳孔都是亮晶晶的，直直白白地写着“期待”二子。
“等会儿能不能帮个忙？”林今鸥侧着脸问她。
**
周一墨城科大附中照例要升国旗，就在国旗已经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之下已经稳稳上升到旗杆儿的顶端时，本该宣布解散的主持人金蕾蕾却拿着话筒，说道：“请各位稍等一下，还有一项议程未完。”
别说站在操场上的学生们了，就连在站在高处监督和维护秩序的老师们也是面露疑色，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大家好，”林今鸥的声音通过校园广播的喇叭，穿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里，所有人都只是微微一愣。
“哦哦，是他啊！”
“检讨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没有他念检讨书，我都不太习惯了哈哈哈哈哈。”
托张秃子的福，几乎每周都要登台表演的林今鸥俨然已经成为了国旗仪式的“黄金搭档”。
在林今鸥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操场的时候，站在教学楼二楼走廊居高临下注视楼下操场学生的张图就坐不住了。
“林今——”
“鸥”字还卡在嗓子眼儿里，他的话就被人给生生拽了回去，惊恐地问道：“……你们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拉住了胳膊。
“我请来的，”林今鸥虽然此刻坐在校广播站的工作室里，可通过那两个黑衣保安身上的监控器，对走廊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林今鸥的声音带着嘲讽：“我家公司的保安，有意见？”
“……”张图气得顿了顿，也不知道此刻的林今鸥坐在哪里，只好抻着脖子仰天问道，“你家，你家里的保安了不起吗？”
林今鸥眉毛一台，嚣张的声音再次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他故作惊讶道：“难道不是了不起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站在的这个教学楼，就是我家捐赠的，不然以我的成绩，哪里能转到科大附中来。”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过于拉仇恨了，然而当一切的炫耀都这么放在阳光下说出来时，反而让人觉得坦坦荡荡恨不起来了，甚至还带了点儿直率的可爱。
再加上高中生毕竟年龄不大，对于“超级有钱富二代”并没有多少本质上的抵触情绪，心思单纯，而学习压力又不小，这么点儿小插曲简直就是繁忙课业中的快乐源泉，当即操场上的学生们捂着嘴笑成一片，而二楼的张图整张脸都是红色的——
一看就知道被气得不轻。
“那也不是你们可以漠视校规直接闯进来的理由！”张图的每一个字发音都很重，如果不与此人的品行联系在一起的话，乍一听到这话，准会夸他一句“不畏强权三观正”。
“抱歉，”林今鸥嘴上这么说着，然而广播室那盏浅黄色的灯下，少年的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歉意，只有满脸的不耐。
“他们可不是闯进贵校的，还是你们校长助理亲自带他们进来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校长应该在办公室跟无暇集团的人商议图书馆扩建的事情，应该没空去打开喇叭……不然这么大动静，他怎么还能在办公室泰然处之？”
“……”张图发现自己被怼得无话可说。
升国旗时的管理工作一般都是各年级轮流来做的，这次正好轮到了高二，巧的是年级组长这周把此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张大秃子。
“对不起，”林今鸥今日分外的“礼貌”，他都不记得这是自己说出来的第几个表示歉意的话了，即便这会儿广播站里只有他一人，他还是戏很足，两手一摊，“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操场上笑声愈发的大了，同学们笑倒一片，张图老师差点儿没被“有钱”二字给刺激得原地去世。
“您怎么这么紧张呢，张老师？”林今鸥讥讽一笑，“别紧张，我只是来这里说个事儿。关于学校最近疯狂造谣说我暑假要去张图老师补习班补课的事情——”
张图眼皮狠狠一跳。
他当初放出这个风声，只是为了吸引学生，现在很多别的班级的学生已经闻风报了名，并且都已经交了补课费了，目的已经达成，他便觉得这种谣言应该自生自灭，不然要是被人给捅出来，他的一世英名会子啊顷刻间坍塌，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一听到林今鸥的声音时，会如此激动的原因。
他怕林今鸥会告知全校那谣言的源头是他张图本人。虽然他事后可以辟谣，但人的名誉是最经不起舆论风向的，哪怕事后再做弥补，可有些人就是会对之前的印象更加印象深刻。
然而，意料之中的戳穿并没有来临，相反，下一秒他听到广播里传来林今鸥的声音：
“——是谁走漏了风声？”林今鸥问道，“我们这种富二代想好好学习一下，你们至于这么热烈讨论么？！我不要面子的？”
张图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出了广播站，林今鸥收到一条消息：“已搞定。”
他抻了个懒腰，把尾款转了过去，对方几乎是秒回：“谢谢老板，以后还有类似的活儿，麻烦告诉我们，我们很专业的。”
——是很专业，专业骗人，林今鸥收起了手机，没把对方给删掉。
万一以后还需要有人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的，他并没有真的去无暇集团找人来找校长谈什么图书馆扩建的事情，只是随便在网上找了几个所谓的“专业演员”演了这么一出戏。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可能会费一点儿周折的，但奈何他作为无暇集团董事长林冉瑕唯一的儿子，背后的财力实在是让校长失去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一听说无暇集团的人来了，问都没多问就直接把人给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可见贫穷使人弱智。
**
第二天，林今鸥刚到班上，屁/股都还没有把座椅给坐热，肖客就转过头去看着他，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肖客昨天晚上十点多才下的飞机，本来是想先歇一天倒倒时差的，可是当他一下飞机，就被群消息给震惊了：
墨城科大附中出了名的不爱学习的校霸，他的好兄弟，林今鸥，用校园喇叭给全校师生立了一个flag：
他要好好学习！
肖客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他甚至怀疑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可能会从西边出来。
是故，为了验证太阳究竟会从哪一边升起这个问题，即便彻夜因为时差而几乎没有合眼，他还是在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坚强地套上了校服。
“干嘛？”林今鸥拧眉，然后徐徐翻开了自己的物理习题册。
肖客的表情更加“卧了个槽”了，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权当一面镜子照着林今鸥：“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我的好兄弟才不会主动写物理习题册呢！
林今鸥翻了个大白眼：“要疯去别处疯去，别碍着我。“他说完，就问肖客的同桌要了对方的习题册，但见他不紧不慢地翻到了某一页……
开始抄作业了。
——这才是林今鸥的正确打开方式。
“……”
肖客彻底放下心来，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并没有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而后心安理得地趴在桌上补觉去了。
然而趴了不到两分钟，还没来得及陷入睡眠之中，就感觉自己的肩胛骨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紧接着又戳了两下、三下……肖客耐心告罄，刚要发飙：“你他妈——”
转头就对上了林今鸥那茶色的眸子。
肖客的表情活像是被人生生给捏得从愁眉苦脸到喜笑颜开的……还得指望人家带他上分呢。
“你也去张图那里报班，”林今鸥开口。
肖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指着自己的脑袋，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还需要去补课？！”
他一个常年霸占全校前几的大学霸。
“需要，”林今鸥一边抄大题，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然我一个人会很无聊，钱我出。”
“……”肖客被噎了一下，“瞧不起谁呢？”
虽然他家里比不得林今鸥，但好歹在墨城也算是豪门了，这几千块的报名费谁稀罕啊？
“不过，说真的，”肖客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别告诉我你是真的爱上了学习……”他才不信林今鸥是真的“从良”了，何况还是对着张大秃子。
“哪怕你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比你说你爱上了学习要靠谱得多！”他又补了一句。
林今鸥：“……少废话，周六不去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落地就有满配98K了。”、
操了，肖客心说，行吧，有运气buff谁都是爸爸，他忍。
周六上午，怡馨小区，墨城郊区，空气质量非常的好。
“我靠，你总算来了，”肖客站在小区门口，看到来人，忙不迭迎了上去，“你让我来，结果你自己迟到？”
“迟到了？”林今鸥看了眼手表，漫不经心道，“这不还有一分钟，上课很积极，脑子有问题。”
肖客竟然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一同往B区9栋走去。
早年这里是墨城科大附中的集资房，因为地处比较偏僻又离学校远，所以后续很多老师后来要么卖了要么把房子给租出去了，或者把房子留给家里的老人养老，能坚持到现在还自己住的老师，几乎寥寥数人。
B区9栋101是张图的家，也是他补习班的开设地点。因为是1楼，开发商给它做了个后院，隔着铁栅能看到里面铺了一层土，依稀可见上面本该种一些蔬菜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荒废了。
“肖客，”林今鸥站在101院子外面，突然开口。
肖客闻言，刚想问一句“爸爸您老有何吩咐”，却瞟见对方那一脸严肃的样子……“爸爸”二字愣是被唬得没说出来。
“手机有电吗？”林今鸥直勾勾地盯着他。
肖客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啊”了一声：“……有，怎么了？”
“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记得拍照，黑板的笔记，记得把张大秃子也一起拍进去。”林今鸥手抄在兜里，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
肖客不傻，对方的话刚落音，他就知道对方的意图了：“你是要……”
他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你是说，张图一会儿会直接泄题？”
林今鸥“嗯”了一声。
当初他发现张图会在自己的补习班泄题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跟肖客说了，肖客当时就真心实意地发出一句“握了个草”，说道：“难怪上回月考数学考试我只比第二名高了八分。”
被林今鸥以“装逼滚蛋”给追着从校门口一路追杀到了教室。
“离下次月考只有半个月了，”林今鸥分析道，“这次他的班这么大，为了树立良好的‘口碑’，他一定会再次泄题，不然来不及。”
确实来不及，科大附中平时上课时间本来就紧，不论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生，都必须上晚自习到九点半，根本没空搞补习班，唯一能利用的时间只能是周末了。
而考试在两周后，但下周末张图作为月考命题组的老师，肯定要跟其他老师封闭出题。也就是说，张图的“作案时间”只能是本周周末。
“好，”肖客爽快答应，“咱两人一同携手把这个泄题的辣鸡绳之以法，敢藐视考试的公平正义……”
他说着，以手比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并配以配音“噗”。
林今鸥笑骂一声：“傻逼。”
肖客嘿嘿一笑，勾着林今鸥的肩膀往单元楼里面走，边问道：“不对啊，为啥你自己不拍？”
林今鸥斜睨着对方，一哂：“我一个学渣上课你信我还会拍黑板笔记？”
他连他自己都不信！这明显会引起张大秃子的怀疑。
肖客：“……”
很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许是为了方便学生们进出，张图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林今鸥甫一推开门，就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注目礼，尤其是女同学——
几乎各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光，仿佛是中了奖。
而确实也算是“中奖”了……因为林今鸥要来补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科大附中，女生们闻风报名，人数一多，张图便把报名的学生们给分成了两组，分别是今天和明天。
林今鸥会来哪一组没人会知道，女生们只能自己去揣测，显然选择今天来补课的是幸运的。
林今鸥自小样貌出众，早就习惯了异性们的打量，他面色无异地选择了最后一排坐下。
相较于林今鸥的淡定，张图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当初之所以百般劝林今鸥来补习，纯粹是出于利益的考虑，而现在既然已经拉到了这么多的生源且都已经交了补课费，那么林今鸥来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甚至不希望林今鸥出现在这里。
林今鸥的到来成功让在坐的女生们交头接耳了起来，并让课堂纪律瞬间被打破。
张图面色不善，把课本往讲桌上一敲，拉着脸：“安静。”
这个班虽然只是一个补习班，但居然还有类似于班长或者是学习委员这类的“官”，林今鸥和肖客甫一坐下，就有一个女生走过来，在他们桌上一人放了一本自印的类似于课件的册子，那女生从一开始眼睛就跟长在了林今鸥脸上似的。
林今鸥面无表情地低声道了一声谢，而后那册子翻都没翻，就被他直接拿去垫着当枕头睡觉用了。
张图讲了什么，林今鸥半眯着眼也不太注意去听，倒是一旁的肖客听得很专注。可见张大秃子此人虽然人品不太行，专业水平还是可以的。
张图滔滔不绝讲了快一上午，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
“下面我们来开始讲题，”张图把黑板给擦干净，面向学生们，“后面要讲的题目，我只讲一遍，而且，不允许大家做笔记……”
趴桌子上半死不活的林今鸥忽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并迅速与肖客交换了一个眼神。
“……目的就是为了锻炼大家及时消化和理解知识的水平，”张图说道。
林今鸥已经坐直了，他凑近肖客，低声道：“开始营业了，兄弟。”
“明白，”肖客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嘁，”林今鸥轻哼一声，哂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不屑地说道，“狗屁的锻炼及时消化和理解的能力，不想留下泄题的痕迹就直说。”
张图的话刚落音，不只是林今鸥和肖客，之前上过他课的学生也解码了他的意思，纷纷都挺直了背脊，专注又认真。
张图转过身，开始在黑板上写题目，当题目的最后一个已知条件写完时——
咔嚓。
快门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里。
肖客：“……”
“……”林今鸥无语，快被自己的猪队友给气死了，低声说了句“傻逼吗你”。
“……忘了关了，”肖客眨眨眼，无辜地说道。
张图转过身去，面色不善：“谁拍的？”
所有人都看向最后一排。
“林、今、鸥！”张图一字一句地吼道。
林今鸥：“……”
再一次体会到身为“差生”而莫名其妙背锅的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站起身来，摊手：“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张图气得脸都红了，“你除了给我捣乱，还会干什么！上课不认真听讲还喜欢乱拍？把我刚刚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看你分明就是为了跟我作对才拍的，不然就凭你这上课就睡觉的学习态度，难道我还指望你拍照是为了下课后复习课上的题目？！”
肖客：“……”
果然，张图虽然和林今鸥不对付，但两人之间还是非常了解彼此的。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林今鸥“啧”了一声，拧眉：“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我要真想拍，也不会像个傻子似的不关掉快门声。”
他说着，又忍不住朝肖客瞪了一眼，倒不是气自己给对方背锅了，而是气他的傻逼行为。
“……”
“傻子”肖客站起身来，举了举自己的手机：“张老师，是我拍的。”
他跟林今鸥认识十多年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他都能做出充分又准确的解读。
就刚刚被瞪的那一眼，除了对方内涵他傻逼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线索：
再不站起来乖乖编一个理由让秃子不怀疑你的居心，爸爸就没你这个儿子。
“张老师，”肖客抱歉地说道，“盯黑板的时间有些久了，看不太清了，想拍照后放大看。”
就像所有的老师都会无条件信任学习好的同学一样，对于肖客的解释，张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怀疑，他只是愣了一下，但也没去跟林今鸥道歉，只是看着肖客，说道：“看不清？那你坐到前面来。”
并且，还给肖学霸附赠了一个“礼物”，他说道：“等后天去学校了，我跟你调个位子。”
肖客坐在倒数第二排，也就是林今鸥的前面，他跟林今鸥关系好，当然想坐得近一些了。
“不不不，”肖客慌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我我我，我戴眼镜就行。我这身高，坐前面影响后排同学学习，多不好。”
说着，慌不择路的肖学霸弯腰在自己的书包里摸摸索索，最后摸出来一个……
墨镜盒。
肖学霸在众人目光中，淡定又装逼地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所有人：“……”
“我这是带度数的墨镜，”肖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插曲过后，张图继续讲题，十五分钟后，宣布上午的课程解散，并告知所有人一点钟正式开始下午的课程。
这小区虽然是郊区，但因为附近有三四个大学和大专院校，所以有一条小吃街而且生意都还挺跑火的。
林今鸥和肖客随便钻进了一家卖重庆小面的馆子店，肖客点的是不辣的，林今鸥则点了一份变态辣。
墨城人一般都不太能吃辣，林今鸥会吃辣完全是因为他小时候跟他那个无辣不欢的外公练出来的，肖客看着对面那碗飘着红汤的面条，咋舌：“鸥儿，你也不怕得痔疮。”
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个话题，林今鸥瞪了对面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了是吧？”
“我是认真的，”肖客又从旁边的调料盒里给自己碗里撒一些香菜碎，“我真怕你以后菊.花……”
“闭嘴！”林今鸥忍无可忍，“别惦记你爸爸的菊.花了，就算爸爸的菊.花被人爆了也跟你没关。”
肖客立马鼓掌：“那可真的是喜闻乐见了我的爹。”
林今鸥乐了，喝了一大口变态辣的汤，笑道：“就算爆，也是你爹去爆别人的。”
肖客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学生模样。
林今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兴致，笑道：“你看哈，我生日1011，三个一，如果当成二进制换算成……”
肖客挑眉：“哎哟，还知道二进制呢！不错啊！”
“滚！”林今鸥笑骂一声，“别以为就你们学霸知道二进制。”
他继续说道：“二进制1011换算成十进制数，就是11。1011、11，全是1，你看，这说明什么？”
肖客看着林今鸥那一脸“你看看你看看爸爸天生就是1”的表情，幽幽开口：“爸爸，你有没有想过，1011、11，为啥不是全1，偏偏多了个0呢？”
林今鸥：“？？”
“这说明，你身为唯一的那个0，被1给包围了啊！”肖客感慨道。
“……”林今鸥特别想把这一碗变态辣的面汤糊对面那人一脸。
“不对……”肖客又开口，“咱两个直男，为何要讨论0和1这种gay里gay气的东西？”
林今鸥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旁人来不及捉摸的促狭，他垂眸不去看对面的肖客，埋头吃面：“赶紧吃面吧你！”
男生吃饭都比较快，两人吃完也还不到十二点半，就干脆坐在店里歇会儿。林今鸥百般无聊，点开了光年直播APP……
这才发现了顾扉舟给自己发的私信。
他本人不太注意平台里的私信，毕竟不是什么专门的聊天软件，上回登网页版直播平台时也没注意到。
最重要的是，他作为坐拥不少粉丝的主播，每天都有很多私信，渐渐地就养成了不看私信的习惯。
“在？”
“别直播，直接上游戏。”
林今鸥看着这两条早在六天前就该看到的私信，再想起上回在qwertZ的直播间里弹幕上那些对他恶意满满的话……
他似乎有些明白顾扉舟为何让他不要上直播而是直接打游戏了。他哥一定是猜到了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开直播，他估计会被键盘侠给怼出屎来。
他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年轻的陌生面孔，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哥，不好意思，我一直没太注意直播平台的私信，要不我们交换微信号加个好友？我微信号是LinJoh1011。”
他打完这一段话，刚要点发送，对面的肖客就问道：“鸥儿？还有没有钱，借我点儿，下个月还给你。”
肖客家里虽然也有钱，而且是在墨城还排得上号的那种，但家里管得严，一个月除了学校的基本伙食费之外，最多给一千块钱的零花钱，他想要买一双限量版球鞋都得攒好几个月，所以一直自嘲自己仿佛不是个富二代。
林今鸥闻言指尖一顿，他是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的，跟肖客不同，林冉瑕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没有亲自带他长大的遗憾，所以在钱这方面特别的开明，都不用林今鸥问他要，每个月自动打给他十万块的零花钱。
他一边打开跟对方的聊天框，一边问道：“要多少？干嘛？”
“五千，”肖客说道，“我发现了一个神仙主播！”
林今鸥兴致缺缺地抬眸看了眼，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姑娘，辫子上还绑着一对粉色的蝴蝶结，目测是个大学生。皮肤……
皮肤看起来是挺不错的，就是很明显加了不知道多厚的滤镜。
林今鸥叹口气：这些直男，永远都不相信滤镜这种真实存在的东西。
而肖客两眼放光，把手机屏幕放到林今鸥跟前，真情实感地卖安利：“可爱吧？声音也很好听！给她砸六千块的礼物就可以问她要微信号了。”
“我自己这里还有一千块呢，你给我五千就行。”富二代肖客卑微地说道。
“得了，”林今鸥乐了，“直接给你转六千吧，那一千块你自己留着改善伙食吧。”
肖客泪流满面，感激涕零：“你是我亲爸啊！”说着就要越过桌子去拥抱林今鸥，被后者一脸嫌弃地给推开了。
“滚蛋，”林今鸥笑骂道，“还有砸钱换微信号这种操作？”
他脸上分明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这下，换不可思议的人是肖客了。
“不是吧，爸爸？”肖客一脸震惊，“你作为一个主播，居然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林今鸥摇头，真心实意地说道，“我从来没跟我直播间的粉丝们说过这种事情，我也从来不加粉丝的微信。”
肖客想了想，说道：“你又不靠直播吃饭，尤其是那些全职主播，你知道全职主播吧？就是那种一般会跟平台签最低直播时长的那种，他们经常以这种方式来吸引粉丝砸礼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种行为虽然……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哈，但是又没有真的干嘛，只是加个好友当朋友聊天嘛！而且人家全职就靠这个赚钱呢，谁不要恰饭呢？”
林今鸥闻言一愣，给肖客转了六千块钱过去之后，再次返回了跟qwertZ的聊天界面。
他想起上回他哥跟他说过的跟平台有最低时长的约定，又看着自己这段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私信，只觉得自己有空手套微信号的嫌疑，太不真诚了，他略有所思地按下了删除键。
“哥，明天直播吗？”林今鸥重新打字，发了条信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