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打气筒？”谢安歪着脑袋, 一脸稚气地盯着灵魂画手韩大人画得像狗骨头一样的物体。
“就是用来给鞠吹气用的。”韩皎解释。
“噢……”谢安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顿了顿，还是委婉地提醒韩先生：“咱们宫里玩的球, 多数是竹骨架的，可以包几层厚厚的皮，比那种塞鹅毛的球脚感好很多，比吹气的球更结实。”
韩皎看出，谢安有点嫌弃自己的草图构想。
这很正常, 古代蹴鞠确实有充气内胆的球，那玩意是用动物膀胱作为内胆, 比如可吹气成球又结实的猪尿泡，吹鼓了用绳子扎紧, 民间孩子玩的蹴鞠，多半是这种简易天然球，可它质地太轻，踢起来别提多不得劲了。
宫里给小主子们玩儿的蹴鞠，可就讲究多了, 要兼顾重量、结实，以及弹性脚感, 所以多数是精挑细选的竹制内胆, 球的外层可以用上好的皮革包裹，脚感比民间那种塞毛发的球, 更接近现代的皮球。
但这样的球, 毕竟没有空气那样均匀柔韧的弹性, 所以韩皎打算为了大boss，让真正的皮球提前诞生。
韩皎指着自己稿纸上的五边形皮料草稿，解释道：“这种球，虽然是吹气内胆，但却同竹骨球一样，是以上好的皮料裁剪缝合，它的弹性和受力飞行轨迹，比您从前见过的吹气内胆球更加出色，臣算好了，用十八片羊皮缝制，比竹骨球踢起来顺滑的多，也不会因为脚尖撞到竹骨镂空处而踢歪，脚感绝不是以往任何一种蹴鞠可以匹敌的。”
“真的？”谢安有些吃惊，这种话听起来可太异想天开了，换了旁人来说，谢安一定会做个鬼脸表示不屑，但小白先生是他心中无所不能的厉害人物，又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谢安有些激动了。
“臣既然敢当着殿下的面拿出来献丑，自然不是虚言。”
谢安仔细看了看草纸，询问道：“先生是想直接缝制一颗球，把它吹鼓起来吗？咱们哥几个从前也设想过这种球，让宫里八局总管捣腾过好几次，都不成。没有骨架的皮质球，倒不是难吹气，而是难封口，用力一踢就瘪了，必须得有竹骨架撑着。”
韩皎翻开第二页稿纸，开始给谢安讲解新款皮球的特别之处：“皮质球专门留有一个吹气口，自然容易漏气，而臣设想的这款球，用的是一种特质弹力胶封口，吹气孔只有绣花针那么细，吹气后，气孔会自然闭合，非但不用担心用力会把球踢瘪，甚至可以连续踢它两天、三天，五六天，都看不出漏气。”
谢安惊呆了，张着小嘴傻乎乎看着韩先生，半晌才找回嗓音：“针眼那么大的孔，还能吹的进气吗？”
韩皎又翻出第一页稿纸：“所以臣又准备了这种特制打气筒，用不着费力气吹，手压甚至脚踩，都能给球打满气。”
谢安一脸懵逼，看看稿纸上歪七扭八的图画，又看看韩先生坚定地表情，小声嘀咕：“可这要怎么做出来呢？”
韩皎正色道：“这正是臣需要诸位殿下帮忙的地方，这个设想必然可行，但臣手工活做得太糙，需要宫里八局的手艺人帮忙。此外，臣听闻外邦贡品里，有一种出自橡胶树的胶质货品，臣需要借用这种贡品制作皮球封口，约莫半块月饼那么大就够了。”
这年头，大楚本国还没有广泛种植橡胶树，毕竟只有广东等地区的气候适宜种植，运送不便，民间很难搞到天然乳胶，得从贡品里搜刮。
“哇——！”这声惊呼不是谢安喊出来的，而是前排偷听谈话的谢靖转头吼出来的：“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偷听到现在，谢靖这个大哥哥也沉不住气了，一把从弟弟手里抢来韩先生画的稿纸！
本以为能看到如鲁班锁那样，构造精巧的零件解剖，没想到，入目居然是一堆孩童信手涂鸦般的歪曲图形……
“额……”谢靖一时语塞，韩先生的画技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韩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臣画技粗糙，让殿下见笑了，但这款球确实可以制作出来。”
谢靖憋着突如其来的落差感，翻完几页稿纸，回过神，抬头看向韩皎：“我相信先生！”
“小白先生太厉害了！”谢安激动得捶了下桌子。
看着两位皇子欣喜万分的模样，韩皎脸上挂着欣慰的……假笑。
真是很失落，韩皎本以为自己在说到“不漏气”这个特性的时候，大boss就会一把抢过稿纸，急切地询问设计细节。
可是。
韩皎余光看向右边某座冰山臭弟弟。
谢夺依旧安静地在看书。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可恶。
嗯？
韩皎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谢夺额角鼻梁上怎么会有亮晶晶的细汗？
学堂里挺凉快的呀？
“待会儿放堂后，咱们就先去针工局，找刘公公问一问！”谢靖欣喜道。
“好啊！”谢安身子前倾，绕过韩先生去看谢夺，喊道：“九哥！你发什么呆呢！听见韩先生说的没有？”
“嗯——”
韩皎心里一咯噔，激动得竖起耳朵，虽然大boss这身回应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总算是注意到这头的动静了，他总归是会对新款蹴鞠球感兴趣的吧！
“他说什么了？”谢夺语调慵懒，顶着一脑门憋出来的细汗，抓准时机一侧眸，“漠不关心”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小神童的新款鞠设计稿纸。
“韩先生设计了一种不会漏气的吹气皮质球！”谢安从八哥手里接过稿纸，准备递给九哥。
谢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韩皎很紧张，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大boss是不是看出他的刻意讨好了？大boss会不会不喜欢这种巴结手段？
事实上，谢夺耷拉了一晚上的尾巴，此刻又高高竖起来了，得意。
小神童费这么大力气，捣鼓出这种奇思妙想，不漏气的鞠，自然是为了大楚第一蹴鞠高手辛苦琢磨出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个夜晚，棉花一样的小神童在烛光下……
谢夺嘴角勾着笑意，接过稿纸垂眸一看，笑意顿时僵住了。
这画稿显然是来上书房前随手乱涂的吧？
根本是随便捡了根骨头，来路边糊弄野狗。
“这什么……”谢夺皱起眉，刚要将稿纸还给谢安，一侧头，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小神童惊得一愣。
已经悄咪咪把椅子飞速挪到谢夺身边的韩先生，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准备迎接大boss的热情垂询。
被小神童积极的情绪感染，谢夺下意识收回稿纸，压抑着嫌弃，蹙眉仔细看一遍，这才侧眸看向小神童，低声垂询：“这些都是先生拿脚画的草图？”
“是用手画的。”韩皎热情陡降，严肃看向大boss：“我反复画了几十遍，几乎一宿没睡。”
谢夺狐疑地垂眸看向奇丑无比的草稿，轻声询问：“前面那几十遍，是在练习怎么用毛笔？”
韩皎立即气鼓鼓的辩解：“是画得不太好，可术业有专攻，臣是个……”
“饱读诗书的儒生。”谢夺点点头，轻声道：“我此前已经了解到了。”
韩皎：“……”
上回遭遇绑匪时的口误自夸，臭弟弟居然还记得！
“殿下要是觉得画得太丑，那就——”韩皎抬手猛然出手抢夺boss手中的画稿，同时低吼一声：“还给臣！”
没想到大boss一扬手，本能地避开了韩皎帅气的突击！
跟变态大boss比反应力，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为了挽回颜面，韩皎顺势把扑了个空的手收回来，假装挠了挠耳朵。
没想道，原本一脸嫌弃的大boss被他的挽尊举动逗笑了，一双凌厉的瑞凤眼眯起来，仿佛有星星点点的温暖光线。
然而紧接着，谢夺又收住笑容，目光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漠然低头，继续看稿纸。
小神童并不是只在谢夺一个人面前扮可爱，昨晚离马车还隔着几丈远，谢夺就听见车里传来六哥的笑声。
韩皎心里莫名甜滋滋的，还别说，大boss这bug级别的颜值，笑起来可真是萌化个人，要是以后不学坏，韩皎还挺乐意给boss顺毛。
不过大boss好像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之前被戳笑点只后，会好长一段时间露出小虎牙尖尖，刚刚却只一闪而逝。
看来只贡献新款蹴鞠还不够，韩皎得为昨天的不告而别正式道个歉。
真是特别小心眼的臭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