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吃醋
十月中, 圈中有一场大型的慈善舞宴,邀请了几乎半个娱乐圈的艺人出席。
皇都盛会酒店大厅金碧辉煌, 满目琳琅觥筹交错。这是大都市里最纸醉金迷最令人迷醉的名利场,曜目得让人几乎眩晕。
秦野一个人坐在角落, 没有和任何人攀谈。
顾雨淳走向他的时候,他正拿着一瓶红酒一杯一杯地自己喝, 满面颓唐的模样, 全无当初那个小秦爷的恣意飞扬。
听见有人走近,秦野眼睛都没抬片秒,“找别人吧, 我今天不想说话。”
感觉到身边人没走, 他等了一会儿稍露出了一点不耐, 抬头, “欸你没听见吗, 我刚刚说我——”
看见顾雨淳,他话停住。
顾雨淳抿了口酒, 不咸不淡扫他一眼。
“怎么是你啊。”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 眉头却仍皱着, 没什么好态度, “你来这边干嘛?”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边。”顾雨淳淡淡说:“酒店你家开的?”
他一滞, 忽然觉得心里烦躁极了, 视线盯着不远处代表君昱集团的徽标, “还不如是我家开的呢……”
顾雨淳笑了, “你家开的也没用, 小木该不跟你还不跟你。”
“欸我说你——”
他看似要炸毛。顾雨淳眼疾手快伸手同他“叮”声碰杯,笑容姣好而单纯,“Cheers!”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哪怕再憋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忍了忍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远处的舞池又换了一首新的舞曲。
这一处角落安静,呆呆看着交叠远处起舞的身影,秦野忽然问:“你……有夏潄他们的消息吗?”
顾雨淳微顿。
“巧了。”她旋即又笑了,“我正想问你这个。”
那就是没有了。
秦野低了低睫,倒没表现出太失望的样子,又倒了杯酒。
顾雨淳说:“不过你怎么还惦记着小木呢?不是跟你说了你没戏的,别惦记了。”
一说起这个秦野就又憋屈又气愤,还是没好声气,“我关心一下我的前助理不行吗!你怎么就那么多事呢?不噎我会死啊!”
“会。”
“……”他彻底没话了。
他过了会儿又问:“我听说,你小时候是跟夏潄和……和霍靳珩一起长大的是么?”
“是啊,怎么了?”
他像是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话语有点艰难,“你能给我讲讲,她和霍靳珩以前的事么?”
顾雨淳微讶了一秒乐了,“呦呵,宁这是上赶着找虐?”
“……”秦野快烦透了,“哎呀你就一句话,讲不讲吧,废话多!”
秦野其实自从上次热搜微博事件开始,就对夏树不再抱妄想了,他知道自己败了,倒不是败给霍靳珩。
而是自己。
上次的事情闹得那般大,他原想保护她,却没想到竟将她往不复之地更推深了一步。
而那个人,从始至终几乎没说话,却悄无声息将一切都做好了,摆平了。
夏树曾经说得没错,他不成熟,太幼稚,在舒适圈待太久了,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的。
现实给他重重的一击。
她需要的不是这样的他。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也不该是他这样子的。
但有些话,总要当面说清楚的。
顾雨淳挑眉,“你确定要听?”
他闷丧地“嗯”了声。
听他这样要求,顾雨淳的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丝酸涩的感慨,思绪飘得极远极远。
好像真的有很久很久,久得像上辈子的故事了。
她故意用雀跃的语气,“故事,要从long long ago说起了!久到……”
久到那年深冬季节,花未开,春还遥远,大雪无垠。
秦野耐心听着。
曾经他总觉得,自己会是这世界上最喜欢她的人。就算是霍靳珩先认识的她,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总能用现在去补过去的空缺。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无论是追女生还是做兄弟,他一直都是不合格的。
夏树。
她不是夏潄,她是夏树。
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她。
也从未了解过,真实的霍靳珩。
-
霍靳珩捧着熨好的衣服走近卧室,夏树正光着两只小脚丫趴在床上,边啃苹果边盯着ipad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她带着耳机,没有听见开门声与脚步声。
霍靳珩悄无声息将衣服放在一旁,指尖轻轻在她的脚心里勾划了一下。
“呀!”夏树整个人几乎是弹坐起来,连忙缩成一团惊慌地看向身后的人。
他唇边噙着浅笑,站在床边戏谑地看着她。
夏树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气鼓鼓的神色,三两下扯下了耳机,伸过拳过去打他,“你烦不烦。”
他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拳,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拉,夏树整个人直接扑倒到他怀里。
他一手拥揽着她的背,唇就在她左耳上方,嗓音温醇,“不烦。”
夏树又羞又气,悄声无息伸出一根手指头,搡了下他的腰腹,“烦死啦!”
霍靳珩笑了。
她也忍不住想笑,趴在他怀里咯咯出声。
霍靳珩很快放开她,“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慈善大典》!”她忙又蹭到ipad跟前,拿起来凑到他面前,喜盈盈道:“阿珩你看,雨淳这个扮相好漂亮啊,弹幕都是夸她的!”
那屏幕上的画面原本是顾雨淳,却在递到霍靳珩面前时镜头恰好切换。是秦野在走红毯。
他目光停顿一秒,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夏树:“……”
直接将ipad外壳合上,霍靳珩不由分说为她穿上鞋子拉她站起身,“我们该走了。”
夏树讪讪“哦”了声。
夏树和霍靳珩今天打算回母校。
虽然当年没能正常从青城一中毕业,但夏树从始至终,对青城一中的感情一直很深浓。她还记得班里的每一位同学,那些阳光可爱的脸庞,还有班主任徐玲,曾给过她最大的鼓励和包容。
也不知道,七年过去,母校变成了什么样。
如果允许,她还想补拍一张毕业照。
深秋十月,小城秋风清朗萧瑟,银杏叶尽染金黄。
宁静平坦的小道上,倏忽一辆水青色的单车掠过。
有落叶被轮风拂卷飘起。
车上是清冷隽秀的男人,以及温柔甜笑着的女孩。同穿着白色的厚外套,望着不像是青葱少年的年纪,却仍带着少年的意气。在秋风晨雾里融成一幕美好风景。
有风吹乱夏树的发丝,她胡乱捋了捋,手圈住了霍靳珩的腰靠在他背上。
后背被一团软绵绵贴靠住了,霍靳珩无声弯了弯唇角。
夏树仰着下巴大声说:“阿珩,你有没有发觉,从家里到学校这条路好漂亮呀!有花有草有小树,空气也香!”
她话音被风吹得稀零破碎飘进他耳朵,霍靳珩低低回应,“嗯。”
两只小腿轻轻摇晃,夏树又道:“以前我们上下学光坐车了,我都没仔细看过,好可惜。早知道,我们应该就骑着单车去,你说是不是?”
那样,时间还能拉长,拉得很长很长……就会拥有更多同他在一起的回忆。
靠在他的背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回应她的仍是他清简的一声,“嗯。”
夏树忽然有点不满地努努嘴。
今天的阿珩从出门起话就好少。
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模样,只是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他都只是浅浅地回应。
手臂往上挪了挪将手掌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上,夏树问:“阿珩,你不高兴吗?”
“有吗?”低眸看了看心口那只葱白的小手,霍靳珩漆黑的眼里一瞬融化温柔与平和。
“有呀!”夏树说:“你看你,都不主动跟我说话,都是我说一句什么,你才答。答也不多说,就是‘嗯’、‘啊’、‘好’!Siri都比你话多。”
他不由牵动唇角,嗓音还是一贯的沉敛清冷,“没有,你想多了。”
夏树不信。
街边树影在视野里飞快倒退。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清凌凌的眼睛蓦地亮光。
“阿珩,你不会吃醋了吧?”
她想起刚才递给他的ipad。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阿珩,好像就是在她给他看过《慈善大典》后才话少的!
前座男人略牵起的唇角一瞬又敛下去,他没有应话。
夏树的心里却张开透软洁白的花,用力圈了圈她的腰脊喋喋不休地问:“是吗?阿珩,你是吃醋了吗?吃秦野的醋吗?”
他呼吸滞了滞,这一次答了,“没有。”
“是吗?”她笑意狡黠而清甜,像只小黄鹂鸟,“阿珩,我还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知道我是秦野助理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呀?嗯……感觉都过了好久了,做秦野助理好像是上世纪的事似的。秦野之前有和你们说过我吗?为什么知道他助理叫夏树你都不惊讶的,你告诉我嘛。”
她秦野长秦野短,霍靳珩原本并未刻意少话此刻也不想说话了,抿抿唇不答。
于是她用指节轻掐着他的腰盈盈笑。
“阿珩,你快说快说。”
“你说说嘛,阿珩。”
“你快告诉我嘛!”
单车在空静的小道上走了一个大大的“S”形。
夏树猝不及防“啊”了声一下把他抱紧了。
不想忍了,霍靳珩忽地单脚撑地停住单车。
夏树机警地跳下后座躲远了几步。
“过来。”他脸上是无奈又有些咬牙切齿的笑,黑眸微眯着直直盯着她。
“我不。”夏树笑嘻嘻地又躲了躲。
他直接大步上前去抓她。她跑了几步就被他扯住了手腕,被他紧按在怀里铆劲儿地欺负。
“还说吗?”
夏树咯咯笑着地求饶。
他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夏树轻嘤地“唔”了一声。
上午七点半,熹微的晨光明亮了些。
秋风中有暖阳。
时隔七年,青城一中的大门换了。
曾经烫金的铁门不见了,变作了银白的电子伸缩门。
教学楼面的红漆似乎重刷过,比当年更崭新了些。仅有陈年的栅栏上了铁锈的斑驳色。
出入校园需要出入证或有人带领,夏树与霍靳珩走到门口处就进不去了。
正是上学的时候,校门口熙熙攘攘,蓝白校服是比天空白云更纯净的颜色,一张张少年面孔朝气磅礴。
有人不住地向他们两人投去视线。
他们两个没穿校服,不像学生,可过于年轻,又不像是师长。
两人穿着同色的白衣裳,手牵手走在人潮里,男生颀长冷峻,女生恬静温柔,气质太过出挑好看,极引人瞩目。
校门口向南十几米处有张光荣榜。
站在光荣榜前,夏树的视线一寸寸扫寻过去,指住其中一张照片脆生生说:“阿珩,这里这里!这里本应该是你。”
霍靳珩看过去。
【20XX届文科状元.文一班.沈淮川.A大商贸系】
他不自觉微笑。如今的好友跨过七年的距离与自己静静对望,无端觉得自己好像也回到了那个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他问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是我?”
“因为你比他厉害呀!”她紧抱着她的手臂脆生生地笑:“如果你当初没走,这里就应该是你。”
他心中有感慨,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指尖点在另一个照片上,“这里,本该是你。”
【20XX届.文一班.蒋月媛.A大艺术系】
夏树目光顿了微秒,笑容清甜平静,“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身后有人忽然唤:“……夏树?宋珩?”
两人微讶,错愕回眸。
“……徐老师?”
竟是当初的班主任徐玲。
见到她,夏树不由惊讶,杏眸里闪烁了光亮。
尽管已过经年,但许是印象使然。此刻再面对曾经的老师,夏树心里的第一个反应仍然是敬畏。
她的手还在霍靳珩的掌心里紧握着,意识过来连忙缩手藏在背后。
霍靳珩感应到,轻笑着将她的手重新握住了。
她轻轻回扯了两下,没挣开,她红着脸颊羞恼地掐了掐他的手背。
他唇角更弯了些,偏不放。
“居然真的是你们。”徐玲也惊讶极了,一瞬不瞬望着他们。
霍靳珩嗓音沉静,“徐老师。”
徐玲的眼前有一幕画面:深冬大雪天,屋外的雪花飘得没完,主任办公室内的暖气烘得人嗓子干痛。少年少女穿着蓝白校服并肩而立,互相保护着对方跟着无理的学生家长对峙。一个眼睛含泪气怒愤慨,一个清冷默然。
原来真的过了这么多年。
当初那对的小少年小少女,已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