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冰箭
盛珏提前和媒体沟通过, 整个艺术展没有人问易无澜出格过分的私人问题。
几个小时后展会结束, 易无澜还没来得及吃饭, 就又收到了请柬, 两天后的商会请柬送过来, 原本酒店的地点改了, 改成了一个风景区的酒店群落。
需要提前一天去。
从艺术馆出来，易无澜准备走着回家，结果路上被好几个人拦住要签名, 还有人拿手机拍他。
易无澜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好像……红了？
易无澜很少上网，每天时间都排的满满当当, 就算有闲暇时间，也是补觉，或者和盛凌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盛珏没说错，他对盛凌的身体和技术都挺满意的。
随意拐进一家咖啡店, 打开手机，熟练点开热搜。
第六位就是关于自己的——
#流金艺术馆赠价值过亿藏品#
点开是今天的艺术展照片, 话题里面还有好几条微博有他刚才走在街上的照片, 是附近的人看到新闻过来“偶遇”拍下的。
不少网友在讨论这事儿——
“随随便便和流金艺术馆合作，就能获得价值过亿的藏品吗, 好酸”
“易无澜真的不考虑出道吗，我好吃他的颜”
“看新闻他说这些藏品会全部拿出来放进公共艺术馆, 供人参观, 真是人美心善”
“他这一点不像为离婚神伤啊”
“渣有什么好神伤的……翻白眼”
“波澜新品真的好看, 就是买不起”
……
易无澜点了杯咖啡，慢慢品，他有点惊讶，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这是很让人愉悦的喜欢。
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易无澜放下咖啡杯，抬头。
看到张意外的面孔——舒林青。
舒林青是看了网上的新闻过来的，而且是特意过来的。
开口第一句抱歉：“对不起。”
那位盛凌放在了心上十年的白月光，特特过来道歉。
很真诚，脸上的痛苦和惭愧神情不像是作伪。
严格来说，舒林青真的长得很好，脸部轮廓柔和，小小一张脸，皮肤也白，很弯的笑眼，看人的时候带着温柔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像个富家读书的小公子。
不掺杂个人情感，易无澜很爱舒林青的长相，甚至舒林青的设计风格他也很欣赏。
易无澜把咖啡杯放在杯碟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不是你的原因，我没怪过你。”
眉眼清淡，语气平和。
舒林青越发愧疚：“我知道这样找来很冒昧，也很唐突，但我确实对不起你，当初那个宴会上的事情，我查清楚了，宋淋淋是被人指使的。”
舒林青语气艰难：“指使他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说是为了给我出气，你可能知道他。”
“他叫，宋晨凯。”
易无澜整个靠向咖啡椅的后座，十指交叠：“所以，你今天来，是想帮宋淋淋求情，还是说，”
“不不不，”舒林青赶紧否认：“是我觉得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或者要求我做到的地方，我一定答应你。”
舒林青考虑了很久，他看了网上那些言论，也看到别人扒出的细节。
心中实在愧疚。
“我只有一个要求。”易无澜轻笑一声，撑着身体凑近舒林青，黑亮的眼珠里像是藏着深切的情绪：“你能答应我吗？”
舒林青的心脏狂跳，这还是他和易无澜第一次离这么近。
下一句话易无澜会说什么，舒林青有预感，但他直视着易无澜的眼，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易无澜离婚的直接□□是他，如果他要求自己不能再接触盛凌，也是应该的。
道歉是他自己要来的，承诺也是他做下的，舒林青心头苦涩，哑声说：“好。”
易无澜却突然退开，轻笑一声：“你还爱他。”
舒林青愣住了。
易无澜却只是披上自己的毛呢外套，打开包厢门，回头对舒林青笑了笑：“要求都是骗你的。”
“既然双方相爱，祝你们幸福。”
白皙的肤色有些冷，但鲜艳的唇色添了色，姿态写意也没有侵略性，无端端的让人心跳。
舒林青捂住自己的心口，他本来该是厌恶易无澜的，回国也存着较劲的心思，但现在见了几面，他反而心思变得复杂了。
他能确定自己还是喜欢盛凌的，想起来满腔都是酸涩，有掺杂了甜。但知道易无澜和盛凌离婚那天，他也没多开心。
今天来道歉也是，他抱着复杂难堪的情绪，甚至做好了被羞辱或者冷嘲的准备，结果却得了一句祝福。
朋友发来一长串微信：“青青，你和易无澜见面了吗？”
“他是不是羞辱你了？”
“我早说了，他们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宋晨凯多此一举，你又没错。”
“你就是人太好了”
“上次给你办的见面会你躲着没来，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见盛凌啊”
“盛凌离婚了，肯定是因为你！”
舒林青看着这一行行字，觉得有些刺目，手指按出回复：“没有羞辱我，易无澜很好的”
“很好，真的很好，不止是长相才华，他真的很好”
心情复杂之下，语无伦次，很好两个字打了好几遍。
他朋友：？？？
你俩严格来说算情敌哎，怎么您这语气像个迷弟？？？
*
易无澜搭车回了北城的房子。
下车的时候又遇到一个粉丝，是个清清爽爽的男生，怀里抱着盆花，一只手还拎着奶茶，看到易无澜很兴奋，双眼发亮。
易无澜好笑：“是我粉丝？”
男生点头。
易无澜被他甩头的速度弄笑了：“这么喜欢我。”
男生疯狂点头。
他是学设计的，大三学生，看了易无澜设计的作品，这段时间又看了直播，是又喜欢易无澜的才华，又喜欢易无澜的长相，还爱易无澜的性格。
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人呢？何况这几天易无澜深陷离婚风波，他在网上看了不少料，一边跟着骂盛凌，还有点心疼男神。
现在碰到真人，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易无澜轻笑两声，说：“合照吗？”
男生激动得脸都红了，疯狂点头，赶紧把手里的那盆花递给易无澜：“送，送给易设计师。”
是盆山茶。
易无澜笑着接过，不是没有人对他表达过喜欢，只不过第一次直面这么纯粹的喜欢，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男生举着手机，激动得连美颜都没开，“咔嚓”一声，拍了照。
易无澜捧着盆淡红色重瓣山茶，他比男生高了半个头，照顾小粉丝的身高，微微侧弯身，眉眼里有清淡笑意。
男生拿着拍了照，激动得还想跟易无澜说几句话，最后握着手机说：“会好的。”
易无澜单手插在毛呢外套，另一只手对他挥了挥。
江城的冬天总是冷，这个浅淡笑容却暖。
*
这几天极度疲惫，几乎耗尽了精力，难得今天心情轻松一些。
冲了澡，易无澜倒在床上准备睡一觉。
至于刚才舒林青说的宋晨凯的事情，他现在还懒得管。
易无澜不知道，他现在不想管的宋晨凯，已经得到了报复，正在被盛凌按在地上狂揍。
盛凌踩着他的上半身要命的地方，森冷问他：“宋晨凯，我最后问你一遍，宋淋淋和宋羽凡做出的事情，都是谁指示的？”
盛凌看出尹松查的那份资料里的问题，今天和盛珏敲定了合同细节，直接自己上手去查。顺着线摸过去，发现那次慈善晚宴推搡易无澜的记者，也是受宋羽凡的指使。
他身边这么多人针对过易无澜，而他一无所知。
这件事绝对不会只是宋晨凯，盛凌对这些人太清楚了，这群人没这个脑子，也没那个能力。所有事情做得太干净利落，一点把柄没留下。
宋晨凯大声叫：“凌，凌哥，我错了我错了！”
“是宋羽凡！都是那小子！全都是他出的主意，人也是他找的，钱也是他出的！”
嚎叫：“都是他！放过我啊！凌哥，凌哥，求求你，放过我啊！”
盛凌蹲下身，拿着碎了的酒瓶挑起宋晨凯的下巴：“你应该知道我性格，别想着骗我。”
宋晨凯看着碎酒瓶，眼惊恐睁大了，这酒瓶碎的那半圈尖锐得很，现在就抵在他下巴上，他抬头看向盛凌，浑身发颤，又不敢颤：“凌……凌哥。”
只能看见盛凌漫不经心的冷峻面容，有力的手指轻轻松松捏着酒瓶，一双眸子里神色是让人胆颤的寒意。
宋晨凯哆嗦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的煞神，十几年前，盛凌可就狠得整个大院里都知道，更别谈现在。
他骗不了盛凌。
宋晨凯脖子僵持着，爬跪说：“我说，说实话，确实都是宋羽凡的主意，也是宋羽凡找的人。”
“他背后有没有人，我不知道。”
盛凌好整以暇，手上力道半分没松。
额头上有血滴下来，宋晨凯哆嗦着说：“我，我会答应他，是因为我们家那个重要项目，凌哥你不同意，我们就想从易无澜那里入手，他，他油盐不进，还给我冷脸。”
“宋羽凡就说，他说，他说你和易无澜崩了，他好趁虚而入，或者舒林青回国也能给舒林青给你创造机会，总之比易无澜好。”
盛凌手指收紧，脸色藏在酒吧里的光影里，看不真切，冷静问：“你去找过易无澜？”
宋晨凯越说越顺：“见过，还是专门请他上了桌，结果他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不过是个替身！他算什么啊，我这几天才知道他和凌哥领了个证，还不是离婚了，把自己当什么多好的宝贝似的。”
“要不是凌哥你，我早就，”
“好了。”
盛凌冷声打断他的话，拿开酒瓶站起身，随手抽了张纸擦手。
宋晨凯松了口气，全身瘫倒在地上，早知道说出来就会没事，他早就说了。
盛凌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宋家有那么多钱？”
几十亿的项目说要拿就拿。
宋晨凯刚露出笑。
盛凌已经接下来继续说：“不用再想什么项目了，我已经报了案，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你家了吧。”
宋晨凯刚撑起来的笑脸瞬间垮了。
完了，他只能想到，完了。
*
盛凌冷着脸回到南花路。
这房子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除了少了一个人。
盛凌坐在沙发上，脸色沉沉，自从下飞机，他一口东西都没吃，只喝了点酒。
盛凌头疼得很，他在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易无澜到底经历了什么？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他才去开门。
打开门是尹松，还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好友，常会聚一聚，前段时间那两人都出国了。
三个人看他苍白的脸色，尹松还好，已经有心里准备了，后面那两个对视一眼，真惊讶了。
两人近两年没回国，就算回国也是短暂停留，哪里知道这许多的事。
平时几人聚会也是聊些工作事务，或者就一起坐着喝会儿酒，尹松和阮逸话比较多，盛凌和另一人很多时候都是在听。
盛凌也不想说话，转身靠坐在沙发上。
冯德轩为人板正，在旁边严肃问尹松：“盛凌是工作上遇到什么挫折了吗？”
阮逸比他世故得多，一看就知道这是情伤，反问：“舒林青？”
想想也不对，舒林青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环视了屋子一圈。
随处可见的精致，各种颇具设计性的物品点缀在各处，客厅的三层窗帘都是不同布料的堆叠出的效果，连茶几上摆放的茶具和各类装饰品都是完美撞色。
阮逸想起一个人：“易无澜。”
这回语气很笃定。
尹松紧张看了一眼阮逸，比了一个“嘘”。
盛凌没理他们，只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挺鼻薄唇，看起来依旧是冷峻模样。
但尹松这些熟悉他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消沉。
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好，尹松干脆去拿酒，不好说话，那就一醉方休。
等尹松把酒拿回来。
盛凌撩起眼皮看了眼，才说：“不行。”
“不能在客厅喝。”
尹松：？
盛凌站起身，往楼上走：“易无澜会在这儿工作，打扰到他不好。”
尹松听到这话，差点酒瓶都没拿稳，他快走几步，走到盛凌身边，闻到一股酒香。
原来已经有些醉了。
尹松张张口，想说可是易无澜已经搬出去了，你清醒一点。
最后还是闭了嘴。
阮逸站在客厅没动，目光扫了一圈，落到窗边上的桌上，那里还放着几本书，桌上还摆着一盆花，有些小玩意儿散乱落在那里。
易无澜吗？阮逸玩味笑了笑。
回头看了看醉而不自知的盛凌，闲散步伐跟上。
几个人去了盛凌的会客室喝酒，盛凌只喝酒，很少说话。
尹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跟着喝，有时和阮逸聊几句他们在国外的工作，阮家和冯家生意都移到了门外。
阮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冯家却逐渐没落。
不过冯德轩也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他读书好，现在在国外的著名研究所工作，属于科研人才。
盛凌一杯接一杯，他只是觉得冷，冷得很。是屋里开了再足的暖气，是烈酒入喉都烧不起来的冷。
钝刀磨着表层一层肉，一下下的，疼的他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盛凌讨厌酒，也厌恶不清醒，不清醒的神经让他没有安全感，这次却迫不及待。
酒过半旬，盛凌酒量不错，阮逸看盛凌大半是醉了，才问尹松：“盛凌不是把舒林青放在心上多年吗？”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尹松也喝了些，反应了会儿，看了眼盛凌，叹气：“就是……自作自受呗。”
不然呢？
阮逸：“他喜欢上易无澜了？”
尹松喝了口酒，一副我也是个懵懵的表情：“不知道，反正肯定上心了。”
阮逸听到这个回答，看了眼盛凌，也不再问，一口喝完自己手里的酒。
最后四个人里喝醉了三个，剩下的尹松保有一丝清明，给四个人勉强找了被子盖上，就睡在了地毯上。
早上盛凌还睡着，其余三人陆续醒了，也没准备把盛凌喊醒。
三个人静悄悄出了门，今早早上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只能简单洗漱了就准备走。
走之前冯德轩有些担心：“就把盛凌放在这儿吗？”
尹松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
阮逸拿着茶几上一个钥匙圈把玩，银质的钥匙圈上都刻了独特花纹，很是精致。
尹松在门口喊他：“走了！”
阮逸放下钥匙圈，顿了下，起身离开。
盛凌醒来时候已经是中午，脑袋疼的仿佛要裂开，整个脏腑都不舒服。
他下意识闭着眼皱眉嘶哑嗓子喊：“易无澜？”
没有人理他，整幢别墅静悄悄的。
盛凌这才想起来，易无澜已经搬走了。
想起这件事几乎让他呼吸窒了一瞬，脏腑间的痛又搅起来。
愣了会儿，盛凌给易无澜的打了电话，不知道怎么，他有点想易无澜的声音，不出意外，没有人接听。
盛凌艰难坐起来，解锁开了手机，他最近可能在网上搜索易无澜的次数多了，大数据精准推送了易无澜的最新消息——
“无美颜和粉丝合照，易无澜怎么还不出道？”
盛凌顿了顿，点进去。
没管那些文字，直接向下滑，看到了照片。
易无澜抱着一盆淡粉色山茶花，重瓣的花层层叠叠在他手中绽放，他直视镜头，眉眼浅淡弯起，黑发雪肤，黑亮的眼珠是透过屏幕的光彩。
眼眸里深藏的情绪淡了些，能看出笑意。
盛凌伸出手，下意识擦了下照片里易无澜的唇，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易无澜看起来比前几天状态好很多，像是不再紧绷地放下。
盛凌仰起头狠狠闭上眼，一种类似于苦涩和酸胀的情绪抓紧了他。
盛凌缓缓扶着手边的书桌直起身，发现自己工作桌上放了个请柬，拿起来一看，是明天商会的请柬。
无趣，盛凌准备丢掉。
看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阮逸的字。
也只可能是阮逸做的事，其余两个人没这个掐准人心的心思。
“易无澜确定会去。”
本来归宿是垃圾桶的请柬，又好好摆在了桌上。
易无澜一觉睡到天明，收拾东西准备去商会。
他这次去参加商会，也是想着给‘波澜’选一个合适的合作方。
临到出发，向九明发来消息：“易设计师前几天说的，是去参加隔壁南山市的商会吗？”
易无澜：“是的，不用一直叫我易设计师。”
那边向九明笑了笑：“好的，无澜，那今晚见，我也要去参加这个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