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香片
江城夏天的雨下得大, 盛凌从对街的饭店一家家找。
向九明若是真请易无澜吃饭, 起码是有名的或者有特色的饭店, 这么多年的习惯, 加上这几年工作在他协调申请下, 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调江城。
盛凌对江城很熟, 这片他来的次数也不少，大致哪几家饭店茶室一排列就出来。
六家。
但是很有可能两人不是在附近，或许去了更远的地方吃饭。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虽然临近饭点，以向九明一向待人细致考虑周到, 最可能的是在这附近。
盛凌浑身湿透，从最近的那家找起，两人肯定在包厢，但他肯定不能闯进每间包厢，何况他也不想这样打扰易无澜。
只能通过蛛丝马迹。
向九明和无澜的伞, 两人都带了伞, 伞可能会放在包厢的门口。
可能有很多人在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暴雨淋下来，笔挺的西服颜色变深，紧贴在身上。
只要没对别人造成困扰，盛凌毫不在意。
就算是桀骜的少年期，他也没这么疯过。
盛凌只觉自己被劈成两半, 一半在搜寻思考蛛丝马迹, 一半在沉浸在回忆中。
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浸透进了盛凌的心里。
江城的雨天太多了。
好多次下雨天, 盛凌都送过易无澜，易无澜大学时候是送回学校，后来是送回家。
车停在校外或者楼下，易无澜打开门，先撑开伞，站在雨中和他告别。
盛凌那会儿就觉得，易无澜很适合雨。
多情湿润的雨水，适合那样一双墨色的瞳和清淡的身影。
和着雨水落进心里。
盛凌自五年前的大雨醒悟后，一遍遍的自伤式回忆，时间线调到他摸爬滚打第一次回江城，就在大型同学聚会那次见到了易无澜。
易无澜小他两届，当时易无澜被人起哄要给他敬酒。
盛凌本来就是可喝可不喝，但看易无澜似有些紧张，于是一饮而尽，给足了这个学弟面子。
易无澜低敛下眸，很认真瞅他说：“谢谢。”
对别人都是清清淡淡不假辞色，偏偏对他好似不一样。
盛凌当时就觉得有意思。
后来两人熟了一起吃饭或者逛艺术馆，及至结婚。盛凌翻出相处掰碎了一点点回味，才品出自己早就动了心。
两人领结婚证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第一次也是，盛凌刚开始其实很担心弄痛易无澜，易无澜皮肤白，一掐一个印记。
易无澜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有时候烦了就掐盛凌，或者发脾气蹬盛凌。
想想这些心脏几乎就要绞紧，又软又酸。
找了五家，还是没找到，最后那家还隔着一条街，盛凌整跑了接近一个小时，站在下着暴雨的街道上。
旁边有花香味道，细细地香味飘散出来，因为雨天，飘不了很远。
盛凌分辨出来，有玫瑰香，轻淡不腻的玫瑰香，这几年他循着这香闻了许多次，已经条件反射。
下意识往店里走。
“先生，你怎么了？”店主小姐姐搬一盆花出来，就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站在那儿。
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盛凌听到声音停下大量搜寻的眼神：“我闻到有玫瑰香味。”
“但我刚才看，这里并没有玫瑰？”
店主小姐姐得到回应，再仔细一看，这人一身西装还长得挺帅，这才松了口气。
“先生您嗅觉很灵敏，我们店最近没有鲜切玫瑰，有些自用的玫瑰味儿香水……嗯，还有玫瑰香片。”
是来找玫瑰，见多了事的店主小姐姐忍不住又看了眼盛凌，可能又是个失恋失意人吧。
“喏，”店主拿下一盒玫瑰香片：“就是这个。”
“其实是香片茶，就是花茶，茉莉香味浓郁，所以江城这边挺多爱喝茉莉香片，我家的种类比较多，也有玫瑰的。”
盛凌看着这小盒，说：“可以帮我包一下吗？”
“嗯好的。”
盛凌拿好放在铁盒里的香片茶，付钱礼貌道谢后，走近大雨中。
店主愣着看，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先生，你要不要伞？”
暴雨倾盆，不过几步，她已经看不到盛凌的身影了。
盛凌步伐坚定走向第六家，总要疯完才好。
*
易无澜吃了大半盘车厘子，看外面雨还没停。
靠向后座：“看来这场雨不会轻易停，还是先回吧。”
向九明：“这就让人开车来，我送你。”
易无澜懒散“嗯”一声，这雨下这么大，舒林青上次说那个泡温泉的地点好像在江城附近，要是这段时间雨天还是这样多，岂不是下雨天泡温泉。
好像也不错。
向九明把盘子又往这边推了推：“不吃了吗？”
易无澜舌抵了抵牙：“舌尖疼。”
向九明想起一个笑话：“我年轻时候听信了一个谣言，说是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能够锻炼吻技。我练习了三天，整个舌尖发肿气泡，没给我疼死了，嘶。”
易无澜瞥了他一眼：“风流向总也需要练习这类技能吗？”
向九明摊了摊手：“没办法，为了不崩人设嘛。”
易无澜挑挑眉：“所以，有用吗？”
向九明一脸不堪回首：“……没用。”
易无澜忍不住笑了笑。
向九明收回夸张表情，眯了眯眼打趣：“总算笑了，和我吃饭就有这么难受吗？心事重重。”
易无澜怔了怔：“这么明显。”
向九明：“对啊，想什么呢？”
易无澜看着窗外的雨。
是啊，想什么呢？
向九明没等来答案，倒是等来了车。
易无澜又喝了口水，向九明先去开门，门开了，人却站在门边没往前走。
易无澜在后：“怎么了？”
再走出一步，知道了。
盛凌浑身西服湿透了，靠在门边，微仰着偏过头看他，喉结因为有些急促的呼吸而上下滑动。
发上的水还顺着下颚线滴落到脖颈里。
看到了易无澜，盛凌露出个笑，呼吸还没匀称：“赶上了，想送你个东西。”
见到人了，真好。
本来是想送玫瑰花，可惜准备不充分。
下次补上。
向九明眯着眼看盛凌。
盛凌从头到尾只盯着易无澜瞧，摸出保护挺好的铁盒。
易无澜低敛下眸：“是什么？”
盛凌：“玫瑰香片，说是花茶，记得你挺爱喝茶的。”
“还有副画。”
易无澜抬眼看向盛凌：“画呢？”
两人视线相接，易无澜就转了视线。
盛凌笑了笑：“画在别墅里，今天没敢带。”
向九明皱了皱眉。
易无澜怔了一下，想说你这算什么回事，说的是送画，结果连画都没带。
盛凌站起身。
明明这位置挺宽敞的，盛凌一旦起身，反而显得地方狭窄。
铁盒被放进易无澜手心：“我的错，下次肯定都带上，别生气。”
谁生气了？
易无澜捏着手心的铁盒，不知怎么手心有点发热，应该是里面窗户都关了，有点闷的原因。
“走吧，”易无澜不再看盛凌，对向九明说：“刚才谈的那两个条款还是尽快敲定了吧。”
经过盛凌时候，顿了顿。
离开了。
盛凌站在原地，低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