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行
表姐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 没什么新鲜事, 依然是问人抓到没。
她的贷款逾期未还, 被对方催了好几次,心里着急, 就等着骗子赶紧落网拿回自己的钱。
沈棉应付完她的电话, 再跑过去看时,窗边的两个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正四处探头探脑, 头被敲了一下,江一行站在她身后问:“在看什么?”
“我哥哥走了吗?”沈棉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秘密。”江一行说。
沈沣以前把江一行当贼防,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突然来找他, 沈棉想当然地觉得是工作。
不过,Future的事务都是她在和法务部对接,需要哥哥亲自跑一趟的,难道是私人业务江一行擅长的是经济纠纷, 哥哥刚回国没多久, 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沈棉不禁有点担心。
“他有事情委托你吗?”
江一行想了想,好整以暇道:“可以这么说。”
沈棉想打听详情,但江一行显然并不打算告诉她, 没等她开口, 就岔开了话题。
“沈律师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一句沈律师把沈棉叫得飘飘然, 虽然是义务帮表姐的忙, 连劳务费都没有, 但这是她第一个独立负责的案件,还是很认真的。
“还没抓到人。”她皱着眉头说,“胡天冰和表姐接触期间使用的是假身份假信息,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有没有逃去其他地方,想找出他犹如大海捞针。”
江一行的指腹按上她眉心,将她拧着的眉毛一点一点抚平。
“根据他的作案手法和言行来看,这个人很嚣张,不会躲藏得太深,换了身份并不能抹掉所有痕迹,不如从他以前的日常习惯入手试试。”
信息化时代,一个人无论以什么方式生活,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尤其是时时刻刻离不开互联网的年轻人……
沈棉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一筹莫展半个多月,突然柳暗花明,有了新方向,连句话都顾不得跟江一行说,扭头就跑了。
江一行看着她敏捷如兔子的背影,笑着收回视线。回到办公室,拨了一通电话,跟警局的熟人打了个招呼。
每一个城市里,每天都有诈骗案在发生,警察对待张婧的案件并不会比对其他案件更上心。
沈沣刚才来他,聊的就是这件事。
沈沣虽然表面上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背后其实出了不少力。
这是沈棉第一次独立处理案件,也关乎着她和表姐舅妈之间的关系,他们都不希望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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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棉重新找张婧了解关于胡天冰的详细情况,张婧被打击得犹如一个怨妇,罗里吧嗦抱怨了半天,不过,沈棉捕捉到了中间的关键性信息。
张婧见过胡天冰玩王者荣耀的游戏,好友列表有不少女性,她对此不爽,偷偷注册账号加了他,不过因为太菜,胡天冰只带她打过一把。那一次的游戏体验并不好,张婧一气之下又把软件卸载了。
沈棉让她重新把软件下回来,发现胡天冰的游戏id,最近登录时间就在两天前。
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之后,警方高度重视,不到一周,就用技术手段侦查到了胡天冰的位置——江一行猜得不错,他果然猖狂,得手之后就离开本市跑到南边一个城市,并未太费心隐藏自己的踪迹,还交了一个新女朋友,继续行骗。
案子取得突破性进展是件大好事,不过,胡天冰人虽然落了网,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的名下查不到任何资产,这种情况下法院没有办法追回,也就是说,张婧被骗的钱,很大几率要不回来了。
沈棉每天都在忙着找证据,这天下班的时间晚了些,刚到家就接到舅妈的电话,哭喊着说:“救命啊,杀人啦。”
挂了电话沈棉赶忙告诉哥哥:“舅舅家里出事了,高利贷的人堵在门口不走。”
沈沣皱了皱眉:“我过去一趟,你待在家里。”
沈棉摇摇头,自己跑过去换鞋:“我也去。”
两人开车回到县城,保安已经赶来将讨债的人赶走,舅妈和张婧正在抹眼泪,舅舅眉头深锁。
沈沣去了物业办公室,沈棉把门口七零八落的东西收拾好。
张婧抽着鼻子问:“怎么样了,还没找到钱吗?”
“还没有,”沈棉说,“我还在查。”
胡天冰很有可能将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别的人,但骗子自有一套转移赃款的手段,想要查到钱的去向并没那么容易。
舅妈边哭边骂骂咧咧地,等到沈沣回来,她马上开始哭诉。
“小沣,你得救救我们啊,人家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了,就堵在家门口,凶神恶煞的,把差点要了我这条命!人家说了,要是还还不上,以后就天天来守着。你舅舅身体又不好,气得一晚上没睡着。我现在是没脸见人了,现在钱要不回来,欠了一屁股债,你说说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舅舅皱着眉道:“行了,你别嚷嚷了。小沣,你舅妈也是太着急了才叫你过来的,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事,应该的。”沈沣道。
“这件事你看还有什么办法吗?钱真的就要不回来了?”
“警察都没办法,我们能有这么办法?”舅妈抱怨,“现在这个家我都待不下去了,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来人了。”
沈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挺冷静的样子:“还没开庭,一切都未可知。”
都到这时候了,舅妈早就对追回钱不抱希望,家里的存款被张婧掏得一干二净,她就是想让沈沣帮她解决欠的那些债,见沈沣完全没有救他们的意思,抓着张婧狠狠打了几巴掌,开始哭天抢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一大把年级还要被人追着讨债,差点心脏病就犯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想活了!”
张婧被她打得直哭,舅舅低喝一声:“够了!你看看你撒泼像什么样子?”
舅妈扯着嗓子哭喊:“我撒泼怎么了?你当我愿意这样吗?还不是你们俩连累的!一个个跟废物一样,你要是有能耐有钱,我用得着找小沣吗?你以为我想丢人现眼啊。”
舅舅嘴笨不会吵架,被她气得脸色铁青。
舅妈哭骂:“我帮他们沈家白养了这么多年孩子,现在我落难,问他要点钱怎么了!早知道都是白眼狼,我才不管他们,让沈棉饿死算了!”
站在一旁的沈棉:“……”
啪——一声,舅舅狠狠甩了舅妈一个耳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棉被吓了一跳。
舅舅一辈子好脾气,被舅妈怎么打骂都没红过脸,一句都没还过嘴,别说动手了。
舅妈一下被打蒙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大哭起来:“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打我?”
舅舅忍了这么多年,全在今天爆发了。
“小沣和棉棉是我的亲外甥,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姐夫没了,我这个做舅舅的照顾他们不应该吗?你是我老婆,我知道拖累了你,这么多年从来都忍着你让着你,但是你也要有个限度!棉棉在我们家,你就没疼过她一天,她一考上大学就搬出去住,你自己不清楚为什么吗?我都愧对我姐和姐夫,但是小沣和棉棉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又是给我们买房子,又是每个月打生活费,这些年给我们家的钱,早就够还我们照顾棉棉的情分了,你贪得无厌一点不知足,现在自己的女儿闯祸,还问他要钱,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这件事小沣和棉棉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钱我们自己想办法还。从今天开始,你再问小沣要一分钱,我就跟你离婚!”
舅妈以前也是仗着他的忍让作威作福,被他这一顿发作吓住,拍着大腿哇哇地哭:“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沈沣沉默不语,舅舅胸口起伏着,转过头来说:“小沣,舅舅实在是没脸面对你,没把棉棉照顾好。”
沈棉被他一番话说得眼睛都有点酸,过去拉了拉他的手:“舅舅,你别这么说。”
舅舅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把你舅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嘴一直这样。你们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今天家里太乱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沈沣起身,这才道:“那笔钱我已经替表妹还了,你们放心吧。”
张婧震惊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也不敢说话。
舅妈听见了,哭声小了些。
舅舅深深叹了口气,扭开头抹了下眼睛。
“物业那边已经承诺以后会加强管理,不会随便放人进来,舅妈要是住在家里不安心,我另外帮你们安排住处。”
舅妈没说话,也没动,坐在地上跟没了灵魂似的
虽然小时候受过委屈,这会儿看她这样子,沈棉也有点不忍心,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会把你们的钱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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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棉给自己立了一个巨大的flag,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每天起早贪黑地到处想办法找线索,忙成了一个陀螺。
但直到开庭之前,进展还是微乎其微。
她跑了一天回到办公室,往办公椅上一瘫,长长吐了一口气。
姚明薇知道她最近忙,没打扰她,把一个按摩器挂到她脖子上,然后指了指她桌子上的一个,硫酸纸信封。
沈棉拿起来,信封上是江一行的笔迹,她看得多了已经能认出来,秀丽疏朗、收放有度。
钢笔写着四个字:【锦囊妙计】
这个锦囊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吧,难道知道她遇到瓶颈了,要给她指点迷津?
沈棉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封,打开信纸,上面还是四个字:【过来找我】
“……”
这难道不是一个短信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搞得这么隆重……
“噗。”姚明薇看到内容笑出声,一拱拳道,“还是你们会玩。”
虽然是一个并没有妙计的锦囊,沈棉还是把信纸按照折痕重新叠好,装进信封,好好收在抽屉里。
她走到江一行的办公室门外,秘书笑着跟她说了句:“现在没人,快进去吧。”
沈棉趴在玻璃上往里瞅了瞅,看到江一行坐在办公桌后,跟守株待兔似的,刚好捉到她偷窥的目光。
他勾了勾手指。
沈棉打开门走进去,江一行把桌子上倒好的水递给她,沈棉接过来喝了一口。
是蜂蜜水,温度已经放到刚刚好,她正好渴了,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光。
江一行看着她喝完水,才慢悠悠问:“遇到困难了?”
沈棉愁眉苦脸的:“胡天冰说不出来钱的去向,也没查到他的消费记录,钱应该没花掉,但是不知道他把钱转移到哪里去了。你给我的锦囊里没有妙计呀。”
“来找我不是妙计吗?”江一行笑着说。
这显然是有对策的意思。
沈棉精神一振,马上前倾着身体问:“你有办法吗?”
江一行把一个文件袋拿过来,放在桌子上。
沈棉伸手要拿,他的两根手指轻轻压住了文件袋,挑了挑眉:“有偿服务。”
害,果然还是同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沈棉问:“你想要什么?”
“看沈律师打算给我什么。”江一行气定神闲。
沈棉想了想,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绕过桌子快步走到他旁边,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眼睛亮亮地问:“够不够?”
不够就再亲几口。
江一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把文件袋给她:“不急,等你忙完,慢慢还。”
文件袋里是一个女人的资料,在一个有名的会所工作,说白了,就是真正的风尘行业。
不过从籍贯和经历上来讲,找不到这个人和胡天冰的关联。
“这是胡天冰的女朋友吗?”沈棉奇怪。
如果真的是女朋友,按照胡天冰的供词,他骗过的钱不少,完全够两个人生活,怎么还会让女朋友做这种工作?
“准确来说,胡天冰是她的爱慕者。”江一行点到即止,“她最近买了一套房子,全款三百万一次付清。”
沈棉领会了。
这个女人如果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平常的客户都是大老板,看不上胡天冰也很正常。以她的工作来说,有三百万买房虽然不算稀奇,但也绝对不平常;购房的时间这么巧,说不定有玄机。
“你好厉害啊!”沈棉惊叹。
江一行笑了下,刚要说什么,她拿着资料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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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行的“妙计”起到了大用处,沈棉赶在开庭的最后关头,终于找到了胡天冰转移财产的证据。
从张婧那里骗来的一百五十万他一分没花,绕了好几道程序,将钱转到了那个女人的账户,被她用来买房。
这个证据在审理时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除了胡天冰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之外,这笔钱也被要求强制归还。
舅舅陪着张婧来听审,庭审结束张婧又痛哭了一场,最后一把抱住沈棉。
沈棉吓了一跳,还挺不习惯的。
“棉棉,这次真的谢谢你。”
张婧被舅妈惯得有些刁蛮,经历过这次的事,她整个人都变得收敛许多,没有以前张牙舞爪的感觉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沈棉非常官方地说。
她这次这么尽心尽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舅舅。
虽然她和表姐舅妈的关系不好,但舅舅是亲舅舅。他自己很节省,也勤奋工作,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说没就没了,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这段时间,表姐拜托她帮忙,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舅舅松了一口气,对他们俩实在歉疚得很,又怕他们拒绝,有些局促地说:“你舅妈说今天做了很多菜,让你们来家里吃顿饭,感谢你们帮了这么大的忙。”
这边刚出结果,舅妈还没知道呢,怎么会邀请他们吃饭?
不过沈棉知道舅舅的好心,看哥哥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点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张婧主动挽住了沈棉的手。沈棉扭头看她,她冲沈棉笑了笑。
是示好的意思。
“我以前不懂事,就是嫉妒你总有好东西,我没有,所以就喜欢抢你的。”张婧讪讪道,“对不起啊。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这次还帮我这么多,我以后不会了。”
表姐在跟她道歉?
沈棉觉得有点玄幻,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脸。
挺疼的。
他们回到家时,舅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
自从上次被舅舅打了一巴掌,她一直都沉默寡言的,话都不说了,沈棉叫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舅舅张罗着请他们坐下,给沈沣倒了杯酒,举起杯子感慨地说:“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俩。舅舅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舅妈和婧婧做了很多混账事,你们都没记恨,我……我嘴笨,不会表达,都在这杯酒里了。”
他说完便干了,沈沣也不是话多的人,说了句:“您和舅妈抚养棉棉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也一饮而尽。
沈棉连忙也跟着干了一杯酒:“谢谢舅舅、舅妈。”
当时她和哥哥举目无亲,只有舅舅可以依靠,又是哥哥拿到留学名额的重要时刻,如果不是舅舅把她接来照顾,哥哥就只能为了她留在国内。
总之,她能好好地长大,哥哥能有现在的成就,舅舅和舅妈是有很大功劳的。
所以沈棉跟舅妈不亲归不亲,从来没有真的记恨过她。
也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经历一场闹剧,最后大家反而能坐在一起说心里话。
她放下杯子,刚拿起筷子,舅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带鱼。
沈棉愣了下。
这杯酒喝得有点快,她看看鱼,又看看舅妈,有点怀疑自己才喝一杯就醉是不是有点过于快了。
舅妈没看她,没什么表情地说:“吃吧,你不是爱吃鱼。”
她的神色有点别扭,比沈棉还不自在。
沈棉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看向沈沣,悄悄问:“哥哥,我喝醉了吗?”
舅妈听到了,有点老羞成怒:“我不就给你夹个菜,有那么夸张吗,跟我以前虐待你似的,你不吃我做的饭能长这么大?”
沈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才是舅妈的感觉。”
“……”
“你那么凶干什么。”舅舅说了一句,但他好像挺高兴的,笑呵呵地,“棉棉多吃点。”
这顿饭有一种在温馨和尴尬之间游离的迷之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棉心情还挺好的。
沈沣没说几句话,但看得出来心情也不错,沈棉给舅舅讲找证据的过程时,他靠在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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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顾着吃饭,也没看手机,等到要走时,沈棉才发现来自鸭鸭的未接电话,还有几个小时之前他发来的信息。
【恭喜江律师,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没收到沈棉的回复,隔了一个小时之后他问:【在做什么?】
又过半个小时:【情人节结束之前,希望沈律师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理一下你的情人。】
今天情人节吗!
沈棉一拍脑瓜子,忙得都把这一茬忘记了。
她赶紧给江一行拨了一通电话,接通后,他慢悠悠的语调传过来:“沈律师忙完了?”
“我来舅舅家吃饭了,没看到手机。”沈棉解释。
“这样。”江一行说。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车窗外路边的灯连成金色的线,莫名有一种安宁之感。
因为这个案子,沈棉已经好久没和鸭鸭进行贴肉肉的哲学探讨了,听着彼端他清浅的呼吸声,突然很想见他。
也许是心有灵犀,这时江一行问:“过来吗?”
低沉的嗓音,简洁又平淡的三个字,把沈棉心里的痒痒虫唤醒了。
要去吗?
她偏头瞅了瞅哥哥。
沈沣余光里发现她的偷瞥,不动声色。
“今天有东西给你。”江一行说,“过时不候。”
那必须去!
沈棉又瞅了沈沣一眼,试探地问:“哥哥,我可以出去玩一下吗?”
“太晚了。”沈沣把不可以表达得很委婉,但不容置疑。
接受了他们两人恋爱,不代表他能放任所有。
这个时间把人送出去,今晚回不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我想去。”沈棉眼巴巴地说。
“明天上班就可以见到,不在于这几个小时。”沈沣说。
“可是今天是情人节……”
沈沣瞥了她一眼。
沈棉睁着两只哀求的大眼睛望着他,左眼写着“求求你”,右眼写着“我要去”。
沈沣不为所动:“我不认为情人节和其他的日子有什么特殊。”
“那你以前情人节还千里迢迢跑去见……”沈棉小声嘟囔。
沈沣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棉马上认怂。
“……”
“太晚了,我哥哥不让我出去。”沈棉惆怅地说。
“没事。”江一行道。
沈棉惆怅地挂断电话,后半程她和沈沣都没有说话。直到抵达鹿兴园,远远看到夜色里倚在车边的江一行。
沈棉惊喜地打开窗户冲他挥手,一边喊着沈沣停车。
沈沣将车停下,沈棉准备开车门时锁着,她扭头扯了扯沈沣的袖子,撒娇:“哥哥……”
沈沣沉默了很久,才解了锁,没什么表情地道:“十二点前回来。”
“嗯嗯!”虽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沈棉还是想也没想就应承,飞快地下车跑向江一行。
江一行很自然地伸手抱住她,沈棉抱着他的腰,黏糊得跟502似的。
江一行遥遥冲沈沣微笑点了点头,沈沣发动车子,越过他们驶入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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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给我什么呀?”一上车,沈棉就迫不及待地问。
江一行一只手牵着她,神神秘秘地不肯提前泄露:“到了就知道了。”
到江一行的公寓已经十点半,沈棉觉得时间紧迫,一下车跑得飞快。
江一行锁了车,在她身后走进电梯:“这么着急?”
“没时间了!”沈棉说,满打满算,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学术探讨时间,当然着急。
电梯门一开,她雄赳赳气昂昂正要往外迈的脚一顿,看着一地的玫瑰花愣住。
电梯外的整条走廊,红色的玫瑰花瓣铺成了一条厚厚的有如红毯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箭头,指向家门。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玫瑰花的,沈棉看着松软的花瓣,甚至想扑上去滚几圈。
她眼睛亮亮踏上花瓣路,一步一步踩得又慢很庄重。
走到家门口,她自己打开门,发现这条花瓣路一直延伸到家里,拐了弯通到客厅。
她顺着路的指引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本相册,保存得很好,但看得出来有些年份。
沙发上正中央有一片圆形的花瓣区,沈棉回头看看江一行,坐上去打开了相册。
第一页是小婴儿的照片,眉眼没长开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是谁,但沈棉莫名就觉得长得像鸭鸭。
小时候的鸭鸭白白嫩嫩十分可爱,还有一张在妈妈怀里哭的照片,是现在老成持重的他绝对不会有的样子。
沈棉觉得好玩极了,欣赏了好久。
往后面是越来越长大的小鸭鸭,蹒跚学步的时候、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有小学站在国旗下演讲的时候——小学鸭长得很清秀,嫩得不行,但已经有几分和同龄小屁孩不同的稳重。
再往后,中学鸭已经开始抽条,个子越来越高,纯净青春的少年感,在学校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你中学时好帅啊。”沈棉说。
要是她,她肯定难逃这位美男鸭的魅力。
“现在不帅吗?”江一行坐在她身旁问。
“现在也帅,不一样的帅。”沈棉非常有求生欲地说。
高中时的鸭鸭又比初中时成长了一些,更有几分风流学长的韵味,沈棉翻到他穿着高三校服、戴着眼镜的照片时,停住。
这就是那时送她小恐龙的鸭鸭啊,脑海中的尘雾拂去,那张被蒙了多年的脸,突然重新清晰起来。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夏天,她在玻璃橱窗外爆哭,他拿小恐龙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叫声哥哥来听听。”
“这张照片可不可以送给我?”沈棉抬头问,眼睛湿漉漉的。
江一行看了她两秒,没想到她会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整本都送给你。”
沈棉吸吸鼻子,还是把这一张单独抽了出来,拿在手里。
再往后,是少年鸭逐渐成长为成年鸭的进化史,越到后来他的照片越少,那种不易接近的高冷感也越来越浓厚。
相册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请继续下一步。】
沈棉往地上看了看,脚下的花瓣果然有一个箭头。
她顺着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书房,书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六个数字:200609。
这是她们在酒吧遇见的日期。
沈棉拿起纸,发现了盖在下方的银行.卡。
不是她的那张。
她扭头问身后的江一行:“这是什么?”
“工资卡。”江一行说。
沈棉眨了眨眼,“你要把工资卡给我吗?”
江一行看到她眼里“我要发财了”的亮光,不禁好笑:“想要吗?”
那当然。沈棉点头。
“想要就给你。”江一行说,“密码已经告诉你了。”
沈棉又看了看写着数字的纸,原来这个是密码。
她把银行卡和刚才的照片放在一起,攥在左手里。
第二关完成,她自己顺着花瓣的箭头去找下一个惊喜。
这个游戏她很喜欢,比任何的烛光晚餐都有趣。
箭头通向走廊墙边的装饰柜,上面放着一把钥匙,绳圈着挂着一个缩小版的恐龙。
沈棉马上拿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了恐龙半天,才问他:“这是哪里的钥匙啊?”
“我家。”
“这里的密码我知道呀。”沈棉说。
“不是这里。”江一行的眉眼映着灯光很温柔,“清川道,我祖父祖母和我父亲母亲的家。”
沈棉惊讶地张着嘴巴,有点惶恐:“那、那这个钥匙为什么给我啊?”
江一行垂眸看她:“你说呢?”
刚才还只是当个游戏,好玩,现在的沈棉心跳扑通扑通,快得有点刹不住车。
把江家的钥匙都给她了,是要她做江家的儿媳吗?
她忍不住嘴角往上翘。
江一行看她窃喜的样子,低笑一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有最后一个,继续吧。”
沈棉把钥匙圈勾在手指上,顺着花瓣继续往前走。
箭头通进卧室指向床,花瓣路的尽头停在了床脚。
这里是终点。
床上放着一捧玫瑰花,小小一捧,特别可爱。
她拿起捧花闻了闻,大概是进门闻了太多的玫瑰花香,现在都闻不到味道了。
今天的情人节是花的海洋,沈棉很喜欢。
她拿起花,看到了下面的深蓝色丝绒小方盒子。
前三关的积累让她对最后的惊喜充满了好奇,想也没想就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杯定制的钻戒,钻石折射着奇异的光彩。
沈棉愣了几秒,脑袋像是齿轮卡住了转不动。
她懵懵地拿出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下,大小真的刚刚好。
他什么时候量的啊?
江一行就站在她背后,见状笑出声来。
“这么自觉?”
沈棉这才回过神来,想把戒指摘下来。
江一行捏住她的手指,把戒指重新推回去:“这戒指认主,戴了就不能摘下来。”
“你要跟我求婚吗?”沈棉问。
“是啊。”江一行笑眼望着她,眼底深邃的、温柔的光让人沉迷。“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还很开心。
江一行低头吻她,还带着笑,沈棉发觉他今天好像一直在笑。
她手里攥着好几样东西,被江一行抱到床上时才放下。
贴完肉肉江一行抱着她,一会儿很温柔地吻她,一会儿帮她按摩头皮。
沈棉窝在他怀里,觉得自己像躺在云朵上,睁眼是蓝天,闭眼春天晴朗的风拂面;又像是飘在安静的海面上,随着水波摇啊摇。
很舒服,心底是一片安宁。
但这安宁突然被一个浪打断,她霍然睁开眼,有点紧张地说:“完蛋了,我哥哥让我十二点之前回家。”
江一行扫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一点了。
“明天十二点也是十二点。”他的手指顺了顺沈棉的头发,继续按摩。
说得很有道理,哥哥确实没有加前缀。
不过沈棉可不想跟哥哥玩这种心眼,搞文字游戏。
她内心左右摇摆两厢挣扎:“你这样太坏了。”
“坏吗?”江一行吻了吻她的耳朵,低低沉沉的嗓音,让她敏感的神经麻了一下。
“我爱你。”
沈棉心里的小鹿疯狂撞墙,天平咚~地一下就歪了。
她翻身抱住江一行:“我也好爱你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