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RECALL
“薛祈年。”
武文雅渐渐弯下腰去, 抱住头。
听张静娴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对对对, 哈哈，没想到啊, 你记他名字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我们这里都不爱叫大名，都叫ID, 职业选手也是。”
武文雅没再回应什么, 慢慢直起身，托着脸，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发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张静娴再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
哔哔够了, 张静娴也安静下来，去找垃圾桶扔掉手里的面包包装纸，顺便洗了个手。
没一会儿, 她回来, 坐回武文雅身边, 有些惊奇地说：“对了，文雅，我刚才都忘了问了，你中午出去吃的饭？”
“……”
武文雅咬了咬唇, 点点头：“对。”
她没告诉张静娴团建的事，因为, 张静娴怀疑薛祈年对她心思不纯。却不想, 刚才看张静娴拿出个面包来吃, 她一时着急，就说漏了嘴。
“和谁呀？”张静娴下一秒就凑上来，笑眯眯地八卦。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武文雅硬着头皮：“就是你们的Death，薛祈年。”
“……”
下一秒，张静娴无所顾忌的笑声响起来，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武文雅咬牙切齿，“憋回去。”
“……”
下午两点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了。
虽然正值午休时间，部分人本该感到困倦，但这里的气氛和外面完全不同。明明是很温暖的空气，却布满让人清醒的小因子，也让人相当兴奋。
第一次感受这种氛围，武文雅心脏甚至都不由跳得快了，对从未看过的比赛燃起些期待。
没多久，在一名明显是网咖工作人员的主持人略有些生涩的主持下，十名选手入席，准备开赛。
掌声不强不弱。
武文雅一眼就看见了薛祈年。
真的有点佩服他，下午要参加比赛，中午还在优哉游哉地请她吃饭，问她什么——“学妹，下午有事吗？”
想到这个，武文雅撇撇嘴。
但想了想，他这么问，可能是想邀请自己来看比赛么？
选手入座，一张张面庞被不小的电脑显示屏遮住。
室内灯光也暗下来，仿佛放映厅里电影开始放映，只突出最前面、最中心的那张屏幕。
武文雅找了半天，才看到那个ID——Death。
就是薛祈年。
不得不说，张静娴家这网咖办起比赛来还算专业，比赛过程中还有一名解说。
只是他语速惊人，专业词汇也不少，武文雅看着屏幕上色调暗沉的地图场景，一个个黑不拉几的人物，各个手里端着枪……听着非常清晰的脚步声，还有乱七八糟的英文人物语音……
眨了眨眼。
看她发懵，张静娴笑着和她耳语：“就是个打枪的游戏，十个人在一张地图里，见人就打，死了之后会复活。现在是单人竞技模式，比人头数，也就是杀掉的人数，两支队伍累积起来，哪边多就哪边赢。”
武文雅大概懂了，点点头。
屏幕上时不时会放出战绩图，数字是最直观的。
即使是S大主校区的校队，和五个青训生比起来也是不自量力，被压倒性虐菜。
甚至都能感觉出，周围不再是一开始略有些紧张的氛围，而是变得很轻松。
尤其是张静娴，她嘴角高高扬起，会突然揪住某个镜头、超兴奋地跟武文雅说：“你看你看，看见没，这就是我们CF青训生的实力！对面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先前还牛哄哄地吹嘘自己得过什么什么奖，我特么以为多牛逼呢，老娘现在有点后悔接下这个比赛了，太特么拉低我们水准了！”
“看看看，这就是Death，你的那个薛！！”
武文雅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还好大家都全情投入在比赛里。
她想说，什么叫“你的那个薛”啊！却很快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住。
解说的声音无比激动：“Death不愧是Death啊，让我们再次领略到了真真正正枪神的实力！Death现在已经连着拿下7个人头了，节奏很好，个人击杀数更是在全场遥遥领先，比对方的最高击杀多了整整23……”
武文雅抿抿唇。
现在正给到薛祈年的第一人称画面，屏幕上的人正杀个不停。
可见他观察敏锐，枪枪精准，好像开了外挂，虽然她不懂，但感觉的确很厉害。
最后，青训生队伍几乎没任何悬念地赢了比赛，Death——也就是薛祈年，更是被一次次地吹上天。
周围观众不乏S大分校区的人，此时此刻都热血沸腾，张静娴尤甚。
这种情景，武文雅倒不完全陌生，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前看电视，偶尔翻到体育频道的什么赛事，镜头给到观众席，他们就是像现在这样激动不已的。
她慢慢平静下来，又和张静娴在网咖里待了会儿。
两人离开时，之前看比赛的观众早就走光了。
工作人员效率很高，临时比赛场地也被撤掉，一座网咖又恢复了平时的经营状态。
走出大门，张静娴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傍晚的光线。
武文雅比她适应得快，看了会儿极远处天空上浓淡有致、色彩丰富的晚霞，无意向旁边一瞥，忽然看见个人。
愣了一下。
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比较好……
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不知道打完比赛的薛祈年为什么会在这里，坐在乐鱼网咖门口长长台阶的最边缘处。
他微微仰起头，优越的下颌线十分突出，也在看着远处，抽着一根烟，吞云吐雾。
他竟然抽烟。
其实，武文雅是不太喜欢抽烟的人的。
可能是因为在初高中时见过太多小混混，明明什么都不行，却成天爱装一副“我就是大爷”的模样。
而正因为没什么本事，他们装逼的方式就很简单——半句话不离脏字、不干正经事地吊儿郎当……还有抽烟。
但眼前，这个人动作慢条斯理，凝视着远方，微微出着神，看起来倒很自然舒服。
武文雅大脑越想越一团浆糊，都忘记了收回目光。
盯得时间长了，没想到薛祈年忽然有所察觉，看过来。
他见到是武文雅，有些讶异，但并没讶异太久，嘴角上慢慢显露出笑意：“原来，学妹说下午有事，就是说的这件事吗？”
武文雅缓缓点点头。
张静娴听到声音，在旁边看着两人，似笑非笑。
武文雅感觉到了，有些局促，但临走前，还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薛祈年说：“你打得……还挺好。”
说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由衷一句，却感到面庞好像瞬间有些发热，赶紧收回目光，手抄在兜里，跟着张静娴离开了。
乐鱼网咖门前的道路，和樱浦市其他的绝大多数道路一样，散发出一种古朴的烟火气。
颜色泛旧的公路、人行道上斑驳的石板、一棵棵老态的古树……
夕阳的光如同一层滤镜，将一切都晕染上薄薄一层。
薛祈年依旧吐着烟，看着渐渐消失在下班高峰期人流里的某个身影，嘴角弧度更大些。
没一会儿，身后门被推开，一人倚在那里叫他：“Death，来吃晚饭？”
正好烟抽完了，薛祈年起身，走到一旁，将它按灭在垃圾桶上。
一边往网咖里走着，一边听那人絮絮叨叨地说：“真羡慕你，学校就在旁边，不用和我们挤青训生的破宿舍……”
*
过了一个周，又到了周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兼顾网咖和大三学业，很忙，自上周比赛后，薛祈年就没再有什么消息。
倒是张静娴，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拉着武文雅再去乐鱼网咖一次，说什么要带她看看青训生的日常。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武文雅对她的鬼主意心知肚明，但也拗不过她的犟脾气，闲着没事，想着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同意了。
网咖里，青训生有一片特殊位置，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但作为老板，张静娴当然可以大刺刺地进去巡逻，顺便带着武文雅一起。
两人是吃完晚饭去的，此时此刻，这里空了几乎大半位置。
张静娴一边溜达，一边和武文雅介绍：“我们也是很有人性的，周末都会休息，但主力队员和一些很拼命的人依旧会在这里泡上一天。”
武文雅目光扫过一张张桌子，大多有些乱，有的桌面上甚至直接摆着个空泡面桶。一看其脚下，还有成箱未拆封的存货……
“唉……”张静娴顺着武文雅目光看过去，很悲悯地摇摇头，“其实这些青训生都很不容易，年纪才这么小，从多远地方来的都有。感觉很多人真的是全部豁出去了，有的几乎身无分文，还有的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不要命地训练，饭都舍不得浪费时间吃。”
武文雅很惊讶。
心也有种被揪起的感觉。
她大概知道竞技比赛是什么样了，但当得知背后的人甘愿为之付出这么多，又很动容。
每天窝在这样昏暗的地方，不断重复着练习，却不知道未来如何……
真的值得吗？
“我的梦想呢，就和他们一样。”张静娴眼睛忽然亮了亮，手里比比划划，“先从这家网咖开始，让我老爸满意。等毕业之后，就去我家的俱乐部里工作，让所有值得的职业选手发光发热，体验一下更厉害的赛事，看见热爱的东西被所有人认可……”
听着听着，武文雅却忽然笑了。
张静娴的情怀瞬间无影无踪，瞪着眼嗔她：“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