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RECALL
*
时光飞逝, 转眼大一结束。
武文雅和张静娴从小在樱浦市长大, 放假期间自然待在樱浦。
自从家业发达之后，张静娴就搬去了樱浦市唯一的别墅区, 武文雅还和母亲住在老旧的小区里。
只是，武文雅没想到, 暑假长达两个月, 薛祈年却选择留校，只准备回家一个周，无疑是想留在乐鱼网咖里训练。
武文雅得知他暑假可以留下来, 当然很高兴, 还不知道他家情况，只知道在挺远的殷川市, 感到有些惊讶：“好难得啊, 你家里支持你打职业？”
谁知道，薛祈年耸耸肩，轻描淡写说：“他们不知道, 每次我都说自己是留在学校里学习。”
“……”
一时消化不过来，武文雅有点震惊。
沉默了许久，她试探着说：“可是，我觉得——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啊——如果有一天，叔叔阿姨知道了你其实在打职业，会不会感到不太高兴？”
不仅是接不接受的问题, 还有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不悦。
薛祈年笑笑：“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是想刻意瞒着他们。只是, 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接受这件事的。”
没想到话题不知不觉就变得这么严肃，还带着点无奈，武文雅眉头不自觉蹙起。
反而是薛祈年安慰她，揉着她脑袋，像爱抚什么小兽物，面上露出暖暖的笑：“没事，我对自己的水平倒是挺有信心，不然也不会傻到不自量力的程度。”
“所以，我会一直努力打比赛。讲实话，我这几年打比赛赚的钱还不少，等以后有机会进了俱乐部，也算有了工作，相信爸妈会接受的。”
武文雅点点头。
薛祈年的手掌还覆在她头顶。
没想到，最后被安慰的人竟然是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静了会儿，武文雅忽然懵懵地问：“你来S大分校区，不会就是为了成为鹰创的青训生吧？”
他平时学习时间那么少，却能把那些复杂的课业完成得游刃有余，今天说到这些，她紧接着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为了这件事，真的是，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怎么会。”薛祈年立即说。
武文雅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这个傻子理所应当地说：“怎么能说是只为了当青训生？我也是有在认真读书好吧。”
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腹诽——算了吧，您恨不能成天泡在网咖里，也就勉为其难地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读读书而已。
*
暑假一天天过着。
樱浦市面积不大，武文雅早就逛腻了，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是什么光景。
何况夏天温度高，出门总免不了一身汗，她就更懒得动弹。
但现在，她有了新去处，几乎天天去乐鱼网咖里泡着。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天天和男朋友腻在一起，还能看见张静娴。
除此之外，有空调，有电脑，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对着电脑，往电竞椅上一坐，玩游戏、看剧，偶尔还能现场观摩一场小比赛，简直不能再舒坦，她好像愈发理解不少网瘾青年和游戏宅的快乐了。
看她变得愿意出去，母亲也很高兴，知道她多半是去找同校的那个小男朋友，也没说什么。
女儿总要长大的。
只是，开学后不久，乐鱼网咖里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她上完课，在学校吃完饭，去那里找薛祈年。
却看见，网咖门口正围着很多警察，差点被吓一跳。
周围也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很快被警察赶走。武文雅于是没立即上前，只是有些懵地站在不远处，默默观望着。
两个刚被轰走的人经过她身边，听其中一人叹口气，十分无奈地说：“你说这些小孩干什么不好，非要把沉迷游戏当理想，偏偏这网咖说是什么鹰创的，以后打算建俱乐部……？”
另一人嗤笑一声：“就是把游戏当职业呗，那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万里挑一，却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人。这不，现在就有个离家出走不上学的，被抓回去了？按年龄说，好像才高中吧？”
“还是被老妈报警、千里迢迢给抓回去的，你说丢不丢人？这都什么事儿啊。”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说着，两人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消失。
不过，这么以来，不用问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武文雅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乐鱼网咖门口，鼓了鼓嘴，准备等一会儿事情解决了再过去。
没一会儿，张静娴出来了。
她身边除了警察，还有一名少年和一位大妈，正好和刚才那两人所讲的事对应上。
看样子，三人应该要一起去趟警局，毕竟大妈是报了案的。
这么想着，武文雅有些同情自己的这位闺蜜。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的同情更加深重。
只见，那大妈不知忽然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去扯张静娴衣领，幸好被旁边的警察及时拦住。
但警察没封她的嘴，就听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这些祸害人的烂勾当，警察不管，我迟早给你们一锅端了！小小姑娘不学好，不教好，就知道诱骗这些上学的孩子，你看看里面那些人……”
张静娴就一脸漠然地看着她。
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大妈话未说完，就被警察严厉警告——“闭嘴！”
她色厉内荏，翻个白眼，不再说什么。
武文雅远远看着张静娴，她也死死盯着那大妈，面上一层阴霾，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却能从口型上判断出来——是个“操”。
武文雅哭笑不得，待人走远了，才走进网咖。
进了青训生的专门区域，这里的气氛果然和平常很不一样，一片沉静。
只有不断敲击键盘的“啪啪”声，以及不断按下鼠标的“哒哒”声。
坐到薛祈年身边，发现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神色如常。
“喂。”武文雅戳戳他，把给他带的奶茶放在桌上，试图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你不会哪天也被这样提走吧？”
谁知道，薛祈年不露半点愁容，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勾唇一笑：“没准呢？”
他抽出工夫，向武文雅那儿微微一偏头，没个正经地说：“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媳妇会挥泪给我送别，还是来帮我说几句话呢？”
武文雅咬了咬牙，开电脑。
“算了算了，还是骚不过你。”
*
关于这件事，武文雅对张静娴无比同情，都已经想好事后怎么安慰她了。
换做是自己，被那么多人当笑话看、议论，被一位大妈当街撒泼污蔑，估计会留下很久的心理阴影吧。
谁知道，这位姐比自己想象中要乐观开朗许多，事后大刺刺道：“我怎么会和那种人一般计较呢？操，不懂电竞就算了，说得老娘就他妈跟个开鸡窝的老鸨似的！诱拐高中生？我诱拐她儿子逛窑子吗？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还不稀罕收她儿子了好么，他是里面最菜的一个！”
逗得武文雅咯咯直乐。
张静娴也跟着笑。
但还没高兴几天，倒霉事儿无独有偶，张静娴又被学校给约谈了。
理由是——有学生举报，严重怀疑她家经营的乐鱼网咖在进行什么违法活动，先前惊动了警方就是很好的证据。
武文雅也不知道在办公室里，这位姐和学校领导进行了怎样的一番唇枪舌战。
出来后，她倒依旧像个没事的人。
只是，两次事件叠加，两人走在学校里，明显感觉总是被不善的目光注视着。
在宿舍里也是。
两名舍友本来就对张静娴成天混迹网咖的事耿耿于怀，平常都不怎么和她说话，只是偶尔和武文雅客气地交流几句。
现在，两人虽然表现得不是特别明显，但明里暗里都对张静娴有些躲躲闪闪的感觉，如避瘟神。
她再怎么活力四射，也多少有了些憋屈的情绪，武文雅能感觉到。
但道理她比自己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希望时间可以慢慢冲淡不快。
没几天，一个看似平常的中午，张静娴没和武文雅一起吃饭，武文雅以为她又在网咖里忙。
包括薛祈年也是。
最近他一直泡在网咖里，听说不久后乐鱼要举办一场挺大型的比赛。
于是，武文雅如常在食堂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一个人默默吃饭。
校园广播于12点准时响起。
广播开头一如既往无聊，无非是男女两位主持人做开场白，她大脑都自动忽略了。
却不知为什么，音响里忽然响起张静娴的声音，她一板一眼、抑扬顿挫地科普道——
“电子竞技，是电子游戏比赛达到竞技层面的体育项目。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正式批准，将电子竞技列为第99个正式体育竞赛项。2008年……”
武文雅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看周围人和自己反应差不多，都安静如鸡，而后面面相觑，表情十分丰富多彩。
大多清楚，张静娴这么做和最近发生的事有关。
广播里，张静娴一番认真严肃、后来愈发慷慨激昂的“演说”结束，食堂里有几名游戏宅立即带头鼓掌。
周围的人，或认同地配合他们鼓几下，或只是好笑地看着，或翻个白眼、埋头继续吃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武文雅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觉得心里起伏难平，在角落里和他们一起鼓了鼓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完完全全地站到了张静娴那边，站到了薛祈年那边。
站到了乐鱼网咖里，那些埋头苦练、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们看到和认可的青训生那边。
……
没多久，在张静娴面前，武文雅并未表露出这份动容，只是饶有趣味地拍她马屁：“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娴老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张静娴最不禁夸，早就恢复了以往的元气，一挥手，笑着说：“这算什么？也就花了点小钱，买了个校园广播的广告位，亲自操刀上阵了而已。”
她看着武文雅，眼里的光更亮几分：“重头戏还在后面呢，文雅，这次，我们乐鱼网咖要自己举办一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