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和谭文涛分开后,魏亭先回了家。
他不知道病人具体什么情况, 大药房就没法提前检索, 从而给出药。
谭文涛说他那表兄症状已经很严重, 看后很多大夫,都是摇头束手无策。
估计是不太好了, 魏亭心想?
到时可以给开点清热解毒调理温补中药,以做掩人耳目之用, 不然以后常拿楚效果惊人的药,难免惹人怀疑。
谨慎些不为过。
转眼就到了约定好的日子。
魏亭一大早就起来, 换好衣裳, 吃过早饭。
丫鬟就说外头停了马车, 找三爷的。
魏亭提上药箱出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才下得台阶,车上的竹门帘就被一只手拉开。
谭文涛面带笑容道:“魏贤弟。”
魏亭抬眼, “怎么亲自过来了?”
谭文涛礼数很周到,“怎能让你一个人。”
魏亭不置可否,上了马车。
车内, 魏亭问:“你那表兄是什么人,那日听你说姓郭?”
谭文涛点点头, 道:“同我外家是一族,未出五服, 我娘同他娘亲年轻时就是闺中好友, 十分不忍心, 才托人四处打听。”
“那他是……”魏亭原本想说, 谭文涛表兄年纪应该不大,怎会把身体搞成那样?
然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反应过来,暗道脑子蒙住了。
自己都是当医生的,这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现在都多的是人得那方面病,古代两性健康知识薄弱,保障措施更是没有。如果谭文涛表兄是个沉迷女色常在妓-院流连忘返的人,年纪轻轻得上这个病也不奇怪。
但谭文涛已经从魏亭的表情里看出他想说的话。
自己跟着都有些没脸,摸了摸鼻子臊道:“哎,他那个人,不提也罢!”这已是难以启齿的意思了。
过了会儿,谭文涛才又道:“我那位表兄叫做郭旭阳,父亲是刑部的一位小官。她母亲就生了他一个,家中倒有几位庶出兄弟,因为表兄不成器,舅父对他失望至极,如今专注培养几个庶出子去了。”
说起这点,谭文涛对郭旭阳有了些同情,郭旭阳混账不成器,多少和他父亲偏心有关。郭大人私下宠爱偏房,宠爱庶子,对嫡子动辄打骂,这才叫郭旭阳逆反,变成如今这样子。
外人不知,都道是郭旭阳自己扶不起,没出息,不怪他父亲宠爱庶子去了。
这些都是谭文涛从他母亲嘴里听来的。
半个时辰,马车驶到了郭府。
两人先后下来,早有小厮在门口处等待,一见二人,连忙躬身行礼,“表少爷好,魏公子好,小的领你们进去。”
这就是谭文涛昨日跟郭家人通过气了。
小厮带着二人去了一楚院子。
先见了郭夫人,郭夫人脸色苍白,神态疲惫,眼中带泪,明显是伤心至极的模样。
郭夫人见二人,先是说:“涛儿你来了,”又转脸看向魏亭,“这位想必就是魏公子了,麻烦魏公子了。”
虽是外甥带过来的人,但郭夫人仿似没有抱什么希望。
其一是魏亭看起来实在太年轻,学医要的是时间积累,这么小的年纪,想必医术高深不到哪里去。其二是郭旭阳生病后看过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其中不乏名声显赫之辈。
每次郭夫人都满怀希望请人来,最后都是失望,那滋味实在难受。
魏亭大概也看出来了,但他并不介意。
郭夫人作为病人家属,又是病人的母亲,恐怕没有人比她更难受。
对于别人的痛苦,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也不能苛责,保持着点仁善之意,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善良。
很没必要计较人家的不重视。
魏亭作为医生,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罢了。
没有多寒暄,郭夫人拿手帕擦了擦脸说:“旭儿在里面,你们跟我来。”
魏亭看了谭文涛一眼,两人跟着走了进去。
魏郭旭阳养病的屋子,门窗紧闭,闷热。
丫鬟们都立在外面,最里面的床上围上了密密实施幔帘帐子,捂得紧紧。
魏亭一见眉头皱了下。
郭夫人边拭着眼角,一边说:“旭儿不愿意叫人伺候,把丫鬟都赶了出去,他生病了脾气不好,若说了什么话不好听,还请魏公子见谅。”
魏亭摇摇头:“无妨。”
郭夫人走在最前面,对着床内温声开口:“旭儿,娘请了个大夫来给你瞧病。”
半晌,里头传来一道病弱男声:“娘,儿子的病怕是治不好么,您让人回去吧。”
魏亭听这声音有气无力的。
床前郭夫人当即就哭了起来,喊着:“儿啊!你万不可这么说,你听娘的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次的大夫是你表兄好容易请来的,你让他给你看看!”
郭夫人把床帐掀起来别好。
却见里头的人裹在被子里。
这么热的天气,郭旭阳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谭文涛看着在旁劝了一句,说:“舅母,先让人看病吧。”
郭夫人才把位置让了出来。
魏亭坐下后说道:“烦劳郭夫人将门窗打开,屋内太憋闷,并不利于养病。”
“这……”郭夫人犹豫了一瞬,但在魏亭平淡的眼神中,连忙让丫鬟去把门窗都打开了。
屋内有了动响,床上之人却将被褥裹得更紧。
待到屋子通风,丫鬟都出去之后,魏亭伸手,拧着被子用力一掀——
没掀开。
“谭兄,过来帮忙。”
谭文涛瞥见魏亭不动声色的样子,赶紧搭了一把手,终于将郭旭阳身上的被子给撕开了。
没了被子,穿着白色寝衣的人立马蜷成了一个球状,面朝内,不让人见。
魏亭淡淡道:“你死都不怕了,还怕让人看?”
许久,郭旭阳嗤笑了下,再次开口:“反正也治不好了,省得恶心了人。”
魏亭无话可说,心说这人要早有这份觉悟,也不会染上这病。
他懒得跟人啰嗦,直接问:“你是几时起的病?我是指,下身有不明显的变化,但没有明显症状,是什么时候。”
屋子内很安静。
须臾,只听郭旭阳弱弱回答:“大概是半年以前。”
魏亭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妥,看大夫的。”
“一个月前。”
魏亭:“……”这心也太大了些。
这么长时间,就很有可能把一个病从一期拖到三期。
但凡早点去看,都不会这么严重。
但这话魏亭不能对病人说。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症状。”
或许是魏亭的声音太过平淡自然,不同之前郭旭阳看的所有大夫,无一不是上来就诊脉,诊了之后就摇头说没法治。
没像魏亭一样问这些问题,更没主动让郭旭阳给他问看过症状。
虽然之前那些大夫没说,但郭旭阳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嫌弃和害怕,好似怕那些脏东西会传给他们似的。
郭夫人还担心儿子会犯逆,刚想出声哄两句。
就见郭旭阳慢慢将头转了过来。
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眼珠发黄。这是病毒已经影响到肝脏的表现。
最明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郭旭阳脸上脖子上,但凡外露的皮肤,都有一个一个溃脓破皮正在往外渗液体的疖子样的东西。
魏亭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郭旭阳得的怕就是梅|毒。
为了确认,他再问:“最开始,是不是……”话没说话,魏亭自己停下了,敲了下手指,怕人不懂,组织了下措辞,干脆直白些,“就是,你那下面是不是有溃疡,溃疡的地方还有些硬度,但不疼不痒,且过几日就自己好了。”
“是!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一开始才没当回事!没想到后来会那么严重。”
郭旭眼神亮了一瞬,他见魏亭还未诊脉就将对自己病情一清二楚,心里陡然又升起了希望!
郭夫人也看出了魏亭似乎很有本事,跟着激动了起来,急忙说道:“魏公子!魏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旭儿啊!”
魏亭让郭夫人冷静,一边掀了掀眼皮,对郭旭阳说:“除了脸上,身上也有疖子吗?给我看看。”
不用多说,郭旭阳老老实实脱了上衣。
情况还真不乐观,已经扩散到全身。
只看大药房有没有药了。
心里想着,魏亭嘴上说:“手腕伸出来。”
郭旭阳伸出手。
魏亭转头看向郭夫人,“郭夫人,烦劳借方帕子来用。”
郭夫人赶紧递了条帕子过去。
只见魏亭不慌不忙把手帕盖在郭旭阳手腕上,然后才搭上二根手指,闭上眼睛。
开始诊脉。
屋子里包括郭旭阳在内三个人,无一对魏亭这做法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
只紧紧看着魏亭,等待他诊完,说结果。
魏亭闭上眼睛,神思已经进入了大药房。
几秒钟后,大药房“叮”一声响,窗口掉下来一种药。
“梅|毒特效药一”
价格十两。
魏亭挑眉,这些药也真不便宜。
随即又看了看书名,啧了一声,他说怎么是特效药一,原来后面还要接着吃二和三。
不过总算,郭旭阳运气好,有得救。
等魏亭收起手,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大夫,如何,旭儿这病,可以治好吗?”问话的是心急如焚的郭夫人。
魏亭站了起来,没先回答,而是说:“借纸笔一用。”
郭夫人赶紧吩咐下人送来东西。
魏亭提笔在纸上写字,一边说:“先来一副清热解毒的药,另我要回去再配一副药,明天旁人去魏氏药堂拿。那家药房是我开的。”
谭文涛神情松了,郭家母子二人则是大喜!
魏亭这模样分明是能治了!
这一刻,郭夫人几乎要跪下来给魏亭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