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容景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低声道:“苍梧前辈终于愿意见我了。”
苍梧闭了闭眼,道:“我早就说了,让你别缠着我。”
容景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容景也想。”
“那你还——”
“可是容景做不到。”
苍梧:……
“容景心悦苍梧前辈, 从第一眼开始,直到现在, 都没变过。”
苍梧表情有些烦躁:“你明知道我不吃这套。”
容景笑了笑:“是,容景知道。”
苍梧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容景轻声道:“前辈跟着帝后,是想回迦楼罗天报仇么?”
“与你无关。”
容景:“嗯……”
苍梧这会看了一眼容景仍旧顺从温和的模样, 心中愈发烦躁,恨不得想撕开容景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其实不怪苍梧有心理阴影。
实在是容景那张跟敖钦五分相似的面容,让苍梧太膈应了。
而且想想先前他被敖钦囚禁在东海, 于敖钦那些纠葛牵扯都被容景见到过的事,苍梧心里就憋着一股浊气。
当初他就知道容景喜欢他,但他也早已下定决心,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容景。
所以又沉默了片刻,苍梧就淡淡道:“我灵魂虚弱, 出来的时间不宜太久。”
容景怔了一下,连忙道:“那前辈休息吧。”
苍梧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须臾之后, 扶澜重新睁开眼, 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苍梧毕竟用的是扶澜的身体, 所以方才两人的对话扶澜也听见了,只不过他不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就对容景道:“你自己去找间上房住下吧,我还得照顾清玠,管不了你许多。”
容景颔首道:“自然不会劳烦帝后。”
说完,容景又取出了姬长渊交给他的匕首,递给了扶澜。
“这是陛下托我带给帝后的。”
扶澜看到那柄匕首,心头一怔,下意识就握在了手中。
这时他凝视着匕首,微微出神了片刻,就攥紧了匕首,沉声道:“你退下吧。”
“是。”
·
容景离开之后,扶澜攥着手中的匕首,心中五味杂陈。
这匕首,是扶澜曾经送给姬长渊防身用的,材质不算上佳。
但扶澜把匕首赠给姬长渊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那时姬长渊性情还有些犹豫怯懦,在仙界都经常被宫女宫人欺负。
扶澜赠他匕首的时候便道:“对善人可以心软,但恶人若是欺凌你,你一定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小姬长渊那时就颤颤地握着匕首,犹豫问:“可如果我杀死人了怎么办?”
扶澜摸了摸他的头:“若是他该死,公道自在人心。”
“若是他不该死,我失手了怎么办?”
扶澜那是沉默了片刻,握着小姬长渊的手,轻声道:“你不会故意杀人对不对?”
小姬长渊认真点头。
扶澜便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你不是故意,只是反抗失手,这过错,师尊帮你抗。”
小姬长渊的眸子里立刻就绽放出一点明亮的光来,然后他就伸手,小心翼翼抱住了扶澜的腰,低声道:“师尊对我真好。”
扶澜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看着匕首,想起那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一幕,扶澜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当初他赠姬长渊这柄匕首,无非是想告诉姬长渊,做事不要怕,出了什么问题,师尊给你抗。
现下姬长渊长大了,成了天帝,却又把这柄匕首转赠了回来。
虽然这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但里面藏着的意思却让扶澜忍不住心颤。
——长渊已经长大了,师尊有什么想做的便放手去做吧,天塌下来,有长渊顶着。
默默将匕首放进怀里,扶澜决心还是先筹措一阵子,等熟悉了局势再去修罗王宫打探。
他不想让姬长渊担心。
也想好好活着,毕竟只有活着回去,才能同姬长渊天长地久。
这么一想,扶澜就暂且放弃了夜探修罗王宫的念头,躺在床上睡下了。
可扶澜没想到,这一夜,苍梧的往事又入了他的梦境。
其实这也不怪苍梧不控制自己,实在是他失去烈焰元晶之后神魂不稳,加上扶澜睡得也不安稳,两人又各怀心事,梦境便搅到了一处。
苍梧梦到了他被囚禁在东海的那一段往事。
那是他最不愿意想起,提起的一段往事,也导致他一看到容景的面容便觉得心口刺痛,怨恨陡生。
当初龙族攻占迦楼罗天,敖钦跟苍梧双双坠入人间,后来敖钦独身回了东海,并带回一个蒙面黑衣女子,说是跟苍梧交战后重伤,这女子救了他。
可没人知道,那女子就是苍梧。
敖钦将苍梧放在东海最深处最隐蔽的宫室,设下了重重禁制,把他当成一只折翼的金丝雀一般,悄悄养了起来。
容景是在一次东海夜宴误闯到苍梧宫里的。
他生来体弱,出身也不好,夜宴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几个兄长按在珊瑚堆里揍了一顿。
那时他衣衫都破了,还隐隐咳血,自然不敢去宴席上。
只能跌跌撞撞朝小路深处走去。
然后,容景就阴差阳错来到了苍梧所在的宫室。
按道理来说,敖钦布下的禁制,无人可破。
可偏偏容景同敖钦是血亲,他那时又受了伤,鲜血无意中破开了敖钦的禁制,他就这么撞了进去。
然后,容景就见到了苍梧。
那时苍梧穿一身黑色的薄纱长袍,静静坐在床榻上,白皙的手腕和脚踝上都锁着金色的细链,长发如云一般垂下,倾泻在背上。
他修长骨感的手中正握着一段玉简,可即便是那上好的羊脂白玉,都没有他的肌肤显得通透莹润。
隔着一层珠帘,光芒闪烁,苍梧整个人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彩一般。
容景心头一跳,立刻就意识到——这便是他叔父纳的那位凡人妃子。
若是往日,凡事谨慎小心的容景是绝不会再往前踏出一步。
可他那时看着苍梧的模样,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上了前去。
当时苍梧也没想过旁人会来这里,只以为是敖钦。
接着苍梧修长眉头轻轻一挑,眸光发冷,劈手就把玉简朝着容景迎面掷了过去。
一声钝响和一声闷哼之后,容景按着额头痛得俯了身。
苍梧也在这时意识到来人并不是敖钦,他眉头一皱,便回头朝容景那边看去。
容景也在这时微微吸着凉气,抬了头。
然后,容景便对上了一双黑玉一般闪着水银亮光的眸子。
容景怔住了。
他的魂魄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搅碎,全都跌入了那宛如藏了万千星辰的深邃眸子里。
苍梧只是静静看了容景一眼,心头便微微一跳。
他看着容景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敖钦派来的人,他或许,有机会出去了。
想到这,苍梧眸光轻轻一转,便对着容景笑了一笑。
果不其然,容景看到苍梧这个笑容,面上微微一红,竟是有些走不动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苍梧看着容景,轻声道。
容景听到苍梧温和清润的嗓音,又是一怔——这,分明是男子啊?
不过随即,容景看着苍梧的面容,忽然就意识到为什么敖钦要把他藏起来了。
如果是他容景,他也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这样一个美人藏起来……
想到这,容景的心跳忍不住便又快了几分。
而苍梧看着容景的神色变化,眸光微微冷了几分,但面上笑意却又深了一些。
“你过来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容景怔了怔,迟疑了,他的第六感和理智都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的第六感在说,眼前这个美人似乎不怀好意;他的理智在说,若是叔父发现了,就糟糕了。
可容景却仍是如同着了魔一般,缓缓走了过去。
苍梧见到容景走到他面前,便抬手,抚上了他刚才被打得青紫的额头,柔声道:“痛不痛?”
苍梧的手是微凉的,但指尖十分细腻柔软。
容景被他这么一抚,浑身就是一个激灵,随即容景便忍不住踉跄着退后了一步,神色多加了几分忌讳。
苍梧收回手,悠悠然看向容景,含笑道:“你怕我?”
容景下意识想要点头,却又摇头。
苍梧眉头轻轻一挑:“既然不怕,就坐过来吧。”
说完,苍梧又斜斜往榻上一靠,伸手托腮,懒声道:“都好久没人陪我说话了。”
容景凝视了片刻苍梧的容颜,迟疑了一下,静静在苍梧身侧一尺外的榻上坐下了。
苍梧凝视了容景片刻,道:“敖钦是你父亲?”
容景吓了一跳,低声道:“王上是我叔父。”
“哦。”
容景等了许久,苍梧都没再说话,他迟疑了一下,只得自己朝苍梧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却发现苍梧脸色微微有点发白,眉头皱起,胸口隐约欺负,似乎在垂眸忍痛。
容景怔了一下,最终还是迟疑着凑上前去,低声道:“你生病了吗?”
苍梧额头上渗出一片细汗,咬牙不言。
容景正想再问,苍梧忽然猛地睁开眼,露出了一双冰冷的金色瞳眸,与此同时,他身上也迸发出一股让容景觉得不寒而栗的气息。
“迦、迦楼罗!”
容景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却被苍梧一把抓住。
紧接着,一股温热又带着威压的气息便吐在了容景的脖颈上。
“刚刚不是还舍不得走么?现在怎么又想跑了?”
容景吓得冷汗出了一身,但随即,他又觉察到了一点什么,便忍不住侧眼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苍梧抿着唇,皱眉隐忍的表情。
容景心头一跳,脑中电光石火闪过,随后他就颤声道:“是叔父把你关在这里,想要饿死你对不对?”
苍梧:?
苍梧忍无可忍,就想一口咬下,然后他却听到容景低声道:“你要是真的难受,就咬我一口吧,别忍着了。”
苍梧:……
随即,容景被苍梧猛地推开,然后他就听到苍梧一改方才的温柔,冷笑道:“我不过是想吓吓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这样的血脉够我塞牙缝的?”
容景被推在地上,身上一阵闷痛,但他这会还是踉跄着爬了起来,看向苍梧,认真道:“你刚才想吃我,但是你忍住了。”
苍梧:……
“滚!”
容景沉默了一下,不但没滚,反而凑上前来,静静看了苍梧一会。
末了,容景低声道:“你好瘦。”
苍梧忍无可忍地一把掐住容景的脖子:“你是圣母吗?”
容景脸上涨得通红,但他这会还是竭力道:“掐死我……你就没得吃了、咳咳……”
对,迦楼罗吃龙,必须要新鲜的。
苍梧深吸一口气,被戳中痛处,心中又怒又恨,抬手就想把容景扔出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随即,苍梧目光一凛,抓着容景的领口便将他塞进了床榻下,然后又匆忙下了个禁制。
等到苍梧翻身起来,穿着青色云纹华服,身形修长,带着淡淡酒气的敖钦已经从他身后静静搂了上来。
敖钦气息只一靠近,苍梧便觉得一阵恶心。
可偏偏敖钦这会还贴在他耳畔,极温柔地亲了亲他,低声道:“饿了么?”
苍梧眼睫一颤,浑身僵硬,最终他语气冷淡地妥协道:“饿了。”
敖钦从容一笑,凑到苍梧侧脸旁,轻声道:“乖。”
看着敖钦俊朗带笑的侧颜,苍梧心中顿时爆发出一股极为汹涌的恨意来,可这时,腹中那叫嚣着的饿意已经由不得他了。
迦楼罗只要尝过一次龙族的味道,便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而且……敖钦已经三个月没有让他吃任何东西。
他真的饿了……
这时苍梧咬了一下唇,便呼吸不稳地缓缓亲上了敖钦带着酒气的薄唇。
而下一刻,敖钦便猛地翻身压了上来,死死抱着他,吻了下去。
床底的容景听着这一切,只紧紧攥着拳,把牙都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