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还价=
江亭远显然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淡淡收回了视线, 对一旁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跟着江亭远一起来探班的男助理立刻会意, 三步并两步站到了自家老板身后, 开始介绍起来。
“叶导, 这里是按照江总吩咐准备的苏陶斋的甜品和凉茶。”助理说着, 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旁边空着的桌子上。
与此同时，外面又来了三四个保镖，两人手里都拎着大兜小兜, 看上去分量极多，少说也有五六十份, 显然是给工作人员吃的。
剧组的工作人员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帮着这几个保镖一起安置起这些甜品和凉茶。
叶舟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桌子，又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大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较富裕的剧组, 电影开拍时, 第一条如果顺利拍摄完成，这部电影的导演或是主演大多会自掏腰包, 请剧组的工作人员吃点东西。
一是为了消除彼此间的陌生感，更快的让剧组尽快熟悉起来, 这样能够使剧组快速运转起来。
二则是为了笼络人心, 在工作人员口中得个好名声，结下一份善缘。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主演在做, 不过叶舟他们剧组的主演境况都不算特别好, 赚点钱挺不容易的, 就特意跟主演交代了，不用请客。
并不是什么大事，连叶舟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可事务繁忙的江亭远却记住了，不但记住了，还专程挤出时间，打着探班的名头过来帮他做人情。
叶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个极易满足的人且非常知道感恩的人。
有人对他一分好，他便会忍不住想要还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叶舟的手移到江亭远手边，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在他看过来时，十分诚恳道：“江哥，谢谢你。”
江亭远目光先是落在被叶舟拉着的袖口，随后又缓缓移到他脸上。
青年此时眉眼间满是满足的笑，纤长的睫毛随主人眨眼而轻颤，像一把小刷子，在江总古井无波的心中刷出层层涟漪。
“没事。”
江亭远修长好看的手从叶舟面前掠过，叶舟本以为他又要揉自己脑袋，下意识闭了闭眼。
等了片刻没感觉到碰触的叶舟刚一睁眼，就见自己面前是一盒已经被掀开盖子的红豆双皮奶。
叶舟手忙脚乱的接过，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尝过之后连连点头，十分捧场夸道：“好吃的。”
自己吃的同时，叶舟也没忘了给大佬拿一份。
江亭远不喜甜食，叶舟特意挑了雪梨膏拿给他，不过递过去时才想起来，大佬好像……有点洁癖。
他们片场环境虽然不差吧，但毕竟拍戏的地方，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让江大佬在这种环境下吃东西，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叶舟举起的手收也不是递也不是，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个我待会吃……”叶舟硬着头皮刚准备找个借口收回手，却不料他的手刚往回撤了一点，手腕就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江亭远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叶舟的腕处，无言的制止了他撤退的行为。
紧接着，很自然的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在叶舟错愕时，打开盖子，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有点甜。”江亭远道。
叶舟愣了下，下意识用自己的勺子也挖了一小块，尝了尝，一脸茫然：“不甜啊，应该没放糖的。”
江大佬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叶舟被他盯得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味觉，声音里也带了点不确定：“好像，是有点……甜？”
话刚说完，叶舟就见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江亭远薄唇微弯，黑眸里染上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还没等叶舟琢磨出他表情里的意思，江亭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知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江亭远眼中好不容易染上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重新覆上拒人千里的寒意。
电话挂断后，江亭远很快就离开了片场。
正如他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同样突然。
看着江亭远的车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叶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招呼大家加快吃东西的速度，吃完继续干活。
直到他离开，叶舟都没能弄明白大佬今天这无比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他不明白，有人却已经深刻领悟到大佬的意思。
目睹了两人刚才互动全过程的谢格非终于悟了，如果他猜错的话，刚才那位先生应该是来宣誓主权的。
他左思右想，想来能够让这位大佬对自己全是主权唯一的理由，可能就是刚才他和叶导讨论角色时，距离离得太近了吧。
谢格非十分心累的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呢，有些大佬外表看着一本正经，实际内里却是个大醋精。
他太难了，真的。
……
江亭远走后，叶舟很快组织工作人员投入到新一轮拍摄中去。
正如叶舟之前所料，谢格非简直就是个宝藏男孩，在最初的磨合完成后，接下来的拍摄进行的相当顺利。
除了少数较难的地方外，其余大多时候谢格非都能把NG控制在三次内。
更让叶舟惊喜的是，谢格非的表演并不是死板的试图完美复刻小说里的人物，而是偶尔会增加一些自己对角色的理解。
有时是一个表情，有时是一个恰当好处的小动作。
别小看这些细微的改变，正是这些改动，让原本有些刻板的形象顷刻间生动和丰满了起来。
经过一天的相处磨合，叶舟可以肯定的说，谢格非就是那种能够让所有导演赞不绝口的天才型演员。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叶舟发现，自从吃过那顿甜品后，谢格非似乎开始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距离了。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连讲戏都要间隔一米远的那种距离。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让叶舟相当熟悉的两个名字。
#柳云岚#、#王宏#、#柳云岚王宏#
微博热搜榜一共七个位置，柳云岚和王宏就占了三条，其中一条甚至直接后面跟了个深红爆字。
叶舟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动了动手指点进最前面那条热搜，入目便是国内某八卦大V的微博。
天天吃瓜组v：今天下午瓜组收到一个猛料，前段时间绯闻缠身的某小花私生活相当混乱，在电影拍摄期间，不但与富商男友缠绵酒店，还与某导演关系暧昧，化妆间激吻，各位吃瓜er直接看图叭。[图片][图片][图片]
图一是一张头像和名字被打了码的微博聊天记录，来自这条微博的爆料者，内容与吃瓜组总结的差不多。
图二三则是两张照片，从照片背景来看应该是化妆间样的地方，照片里女的坐在男人腿上，两人正在拥吻。
拍摄角度应该是偷拍的，照片有些模糊，由于男方背对镜头看不清面容，所以吃瓜群众们大多将注意力放在了依稀露出小半张脸的女方身上。
这地方别人不熟悉，叶舟还能不熟悉吗。
可不就是《追凶》剧组给柳云岚安排的那间化妆间吗！
果不其然，尽管照片看上很糊，但评论区的吃瓜群众们仍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解码成功。
之所以能这么快破案，还要感谢前段时间柳云岚曝出的那桩丑闻。
结合与富商男友缠绵酒店这条线索，很快有网友翻出了当时绯闻曝光的照片，做了个简单的叠图。
两张照片上柳云岚的脸完美重合，于是瞬间解码。
至于男方的身份，联系博主提供的线索，网友们查了下与柳云岚近期有过合作的剧组及导演，自然瞬间锁定了《追凶》剧组。
《追凶》原导演是叶舟，但叶舟瘦削高挑，照片里的人却体型微胖，明显对不上号。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了，副导演王宏。
原本吃瓜群众们本不该这么快想到王宏身上的，毕竟他原本只是个不怎么在外露面的副导，没什么人会关注他。
但坏就坏在这两天他为了黑叶舟，在网上上蹿下跳，蹦跶的实在太欢了。
一会儿接受这个媒体采访，一会儿又在那个媒体上公开谴责，再一会儿又跑去另一个媒体上哭诉。
他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了，这下子事情爆出来，被抓了个正着，可不就悲剧了吗。
消息一经曝出，不过短短两小时就一路飞驰，碾压其他热搜登上了头条宝座。
其实按理说这个圈子里导演与演员因戏生情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但这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男女双方都没有感情纠纷。
要知道，几个月前柳云岚为了洗白自己，不惜跟郑浩分手，为自己塑造出一个敢爱敢恨，不知恋人已婚，一腔深情错付的可怜人设。
好不容易事情平息的差不多了，却又被曝出和王宏激吻的照片。
柳云岚的人设这下子崩塌了。
至于曾经的副导演王宏……
就冲他敢在片场公然和女主演激吻这一点，就让他之前一直想塑造，被叶舟这个导演打压的小可怜形象轰然崩塌。
网友们虽然热爱吃瓜，但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如果王宏真如他自己表现出的那么弱小可怜，在剧组被叶舟压榨刁难的话，哪有胆子敢潜规则女主演啊！
消息一经曝光，叶舟这个导演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暂且不论，王宏这个副导的话却百分之百是假的。
叶舟关掉微博，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王宏和柳云岚的关系，叶舟并不是很惊讶，但让他惊讶的是，这件事情曝出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点。
不知怎的，叶舟莫名就想起之前江亭远在电话里的那句‘可我有事’。
叶舟怔怔盯着已经陷入黑屏的手机，一种奇怪的冲动莫名上涌。
他现在很想……给江亭远打通电话。
叶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以前不是没被人黑过，为赚钱接拍烂片时，叶舟甚至被各路影评人和网友翻来覆去又黑又嘲了一年多。
起初还会有些难过，但后来就已经习惯了。
叶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消化、处理这些负面情绪，他从没指望过会有人帮他。
这么多年来，一贯如此。
无论再多质疑和恶言，叶舟都扛过来了，甚至还总结出了一套应对这些的措施和开导自己的方法。
他的心态在整个导演圈子里都是极好的，甚至不少相熟导演还找他打听过怎么调节心态。
叶舟总是笑笑不说话。
却没人问他，他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当真就不难受吗。
如果有人问，叶舟一定会告诉他，是难受的。
只可惜，一直到上辈子生命结束，都没人问过他。
好在叶舟脸皮随着混圈时间的增长而增长，抗压能力也越来越强。
骂就骂呗，反正也不少块肉，喷就喷呗，反正钱进了他口袋。
叶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也不例外，他都已经打算好了，嘲就嘲、喷就喷嘛，又不是没经历过。
但让叶舟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见不得他被人欺负。
愿意在他被放鸽子的时候为他找来演员，解他燃眉之急。
愿意在他被全网黑，说着没事别担心的时候，坚定地告诉他……
“可我有事。”
有那么一瞬间，叶舟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羡慕原主了。
你看，尽管他声名狼藉，尽管他一无是处，可他却拥有一个将他护在身后的人，放在心上的人。
真好啊……
得到江大佬允许，叶舟神色先是一喜，但很快压下了喜色，欲言又止：“说了是来陪你上班的，这样不好吧……”
江亭远静静叶舟装模作样，良久后，淡定道：“这样啊，那就算了。”
叶舟只是意思一下，正等着江亭远放他走呢，哪能想到上一秒还说着放他自由，下一秒就又重新扼住他命运的咽喉了呢！
“别啊！”叶舟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似乎太急切，轻咳了一声，“我是说，今天就是出结果的日子了，下面应该挺忙的，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说完，立刻撒腿就往办公室外跑。
离开了江亭远办公室，叶舟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不过舒畅里还夹杂了几分忐忑。
他可能马上就要见到自己选出那三个项目的负责人了。
想到那三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项目，叶舟都不晓得自己现在到底是该开心于他的精准，能从一众赚钱好项目里准确选出三个扑街。
还是该难过于，明明有那么多躺着都能赚钱的好项目，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自己眼前飞走，只留下最差的三个。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了一楼。
叶舟就见公司正门口围着一群人，正盯着公司一楼挂着的LED大屏幕。
他走到这些人当中，跟着他们一起仰起头看向上方的屏幕，只见原本应该播放着公司广告的屏幕上，此时却已经被换上了惊蛰影业梦想孵化园二轮审核的过审名单。
其实一旦审核结果出来的话，惊蛰影业的官方网站是会同步公布的，同时公司会在审核结果出来后的二十四小时内通过电话对项目负责人进行通知。
简单来说，项目负责人如果只是想知道结果的话，是完全不需要特意跑到惊蛰影业公司来看的。
那么现在聚集在公司门口，紧紧盯着大屏幕的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呢？
这些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并不仅仅只是来看结果的，二轮审核结束后，往往需要与惊蛰影业的高层进行一次正式面谈。
一个项目的成功除了它本身需要足够出彩外，一个冷静睿智的负责人无疑是十分亮眼的加分项，惊蛰影业往往会通过这次面谈，考虑该项目负责人是否具备掌控项目的能力。
考虑到项目负责人的时间有限，惊蛰影业并没有强制定下一个时间，而是自审核名单公布后，由通过二审的项目负责人在五天内自行预约面谈时间。
预约时，需要项目负责人亲自到场出示证明才能预约。
面谈的时间对于项目负责人来说也有很大讲究，能够预约到一个好的时间段，说不定能够增加三轮审核的通过率。
这也就导致每年二轮审核公布时，都会有项目负责人在一旁等着，准备在得知结果后，第一时间前去预约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时间段。
当然，除此之外，这些人当中也不乏一些没能通过审核，但仍然不愿意死心，试图与惊蛰影业高层沟通，劝说他们再看看自己的项目，寻求一线生机。
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小的可怜，起码从惊蛰影业梦想孵化园成立以来，这样的事情仅发生过一次。
然而就算只有一次，也给了不少没能通过二次审核的项目负责人一线希望。
屏幕分为左右两列，每列各十个项目名称。
仰头等待结果的人群中，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些心理素质好一些的尚且能努力维持平静，但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此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叶舟身边的一个男人在看到屏幕上没有自己项目的名字后，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一般，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眼看他状态不对，叶舟刚准备去扶他，却见他忽然稳住了身形，缓缓在原地蹲下来，肩膀微微耸动，伴随着阵阵压抑着的哽咽。
“我们，这次恐怕……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啊。”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绝望，让人听了心里当真不好受。
他不仅仅只是个例，与他有同样遭遇的人显然不在少数，有的人看到落榜后脸色灰败，脚步踉跄的离开了，有些则不死心的找到前台，询问怎样才能见到梦想孵化园的负责人。
叶舟很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他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刚毕业那段时间，筹拍电影，演员、剧本、导演、场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却因为迟迟等不到资金到账，无法开机，最终无奈解散。
还有拍戏拍到一半，资金不够整个剧组节衣缩食，就为了能够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无奈夭折的。
资金在有些人眼中可能不过是个数字，但对于这些在追梦的人来说，一笔不算丰厚的资金，却有可能是他们追梦的最后一点希望。
叶舟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堵。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叶舟正纳闷呢，一抬头就看到大屏幕上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内容。
二十个项目名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个硕大且无比辣眼睛的名字。
《星光少年养成计划》
《FOX电子竞技俱乐部》
《铁窗泪》
这三个项目名字的最后，还跟了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