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除夕=
因为继承了原身记忆, 来之前叶舟对这个剧组其实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可通过刚才一番接触下来, 叶舟发现情况远比自己预期更糟糕。
想拍出一部好电影，空有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是不够的, 一部电影的成功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各有所长的剧组。
叶舟可以接受一个剧组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 却唯独不能接受剧组四分五裂，组内工作人员各怀心思、阳奉阴违混日子。
甚至是看热闹。
不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剧组, 就像是一盘散沙, 即便强行将其垒出城堡的样子, 风一吹也会轰然倒塌。
这样的剧组到底能不能拍出来作品？
答案是能。
但却绝对拍不出什么好作品, 这一点, 原著中这个剧组的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
叶舟离开剧组前, 看到刚来时迎接他的小胖子，脚步顿了下。
“余小川对吧。”叶舟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随即问道：“未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跟我一起走？”
但显然，尽管《追凶》这个剧组是挺不靠谱的，可叶舟这个挂名导演显然也没靠谱到哪儿去。
“不了不了。”小胖子尴尬的笑了笑，连连摆手。
虽然小胖子也觉得剧组其他人有些太过分了, 也为叶舟抱过不平，挺同情这个好看的小导演。
可这个剧组就算再差劲，好歹有稳定工资入账，可如果他真跟着小导演走了, 搞不好俩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叶舟明白他的顾虑, 倒也没有勉强。只是伸手从兜里摸了张名片, 递给小胖子。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将来改主意的话，可以打给我。”
小胖子没忍心拒绝，快速将叶舟的名片揣进了兜里。
离开剧组后，叶舟重新回到了别墅。
因着江亭远不喜欢别墅有太多人的缘故，别墅除了每天早上会有特定家政来收拾，三餐会有厨师过来送餐外，其他时候并没有人。
叶舟回来时途经超市，买了点面包和麦片之类比较顶饿的零食。
刚一回到别墅，就叼着面包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边大口啃着面包，边开电脑，整理起昨天拍卖会上拍下来的那些作品。
叶舟非常简单粗暴的将这些作品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是他个人比较喜欢和看好的作品。
第二类是他不太感兴趣，但通过小说剧情得知将来会大爆或小爆的作品。
至于第三类，就比较特殊了。
这些作品无一例外，要么是主角受参演的作品，要么就是主角攻投资过的作品，再要么就是主角攻受一起合作的作品。
共计十三部作品，整理完这些之后，叶舟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面包啃完，拍了拍手。
从中先把自己不太感兴趣，未来也没有拍摄打算的题材放到了一边。
随后开始筛选起其中自己比较感兴趣，和小说里将来大爆的作品。
他筛选的方法也很简单，想要了解一部作品，没什么比亲自阅读一遍或几遍更加管用了。
注意力这种东西，往往只要一投入其中，轻易便会让人忘记时间。
叶舟将手里的水笔放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余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时间，顿时有些惊讶。
居然已经晚上了。
合上面前的本子，叶舟站起身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活动活动因久坐而僵硬的四肢。
别看时间过得挺快，可这么长时间，也勉强仅够他将这些作品里其中五本的大致剧情给过了一遍。
不过好在，这一下午的功夫还是有意义的。
叶舟初步从中挑选出了两本。
一本叫《一场闹剧》，是个很有意思的黑色喜剧，剧情荒谬中带着搞笑，搞笑里又带了几分伤感的作品。
虽有瑕疵，胜在瑕不掩瑜，无需大改，只需要找个靠谱的编剧小修一下即可。
最重要的是，这部作品成本不大，叶舟目测两千万左右就能搞定，非常适合他练手。
除了这本，还有一本叫《方舟》，这部作品是由国内知名科幻作家方文昀三年前所著。
《方舟》连载期间人气就一直很高，后来签约出版社，在纸质书籍渐渐没落如今，销量依旧亮眼。
名家名作，本应不愁版权卖不上价的，可坏就坏在这部作品题材是科幻。
国内电影市场科幻题材向来不招投资人青睐，究其原因也非常简单，观众要求高、制作成本大、收到回报低。
简单来说就是……不光不赚钱，甚至搞不好随随便便就赔进去几千上亿，算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尽管国内不乏成绩亮眼的科幻片，可比起扑街的科幻片和萎靡的科幻市场而言，简直少得可怜。
久而久之的，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空有作品的高人气，版权却是怎么都卖不上价格，就拿《方舟》来说吧，版权价格从最初的一千万，无人问津，一直降到了六百万都卖不出去的地步。
最终网站版权部实在没辙了，无奈拿到拍卖会上想碰碰运气，最终成功被叶舟以四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来了。
拍卖会结束后，签约那会儿，叶舟还被网站版权部编辑再三感谢。
对此……
坦白来说，叶舟都快乐疯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叶舟这个穿越而来，知晓小说剧情的bug却清楚的知道，这个漏是真的捡大发了。
按照小说剧情，《方舟》本应在拍卖会上流拍，几经辗转，在几年后被主角受程然看中了，劝说当时已经接管江氏的江俞买了下来。
本着为博美人一笑的霸总作风，刚接手江氏，正春风得意的江俞大手一挥撒了三个亿投资给程然。
谁料电影上映后，最终竟拿下了四十六亿的票房，让江俞和程然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本应是作者给主角攻受开的金手指来着，结果现在却被送到了叶舟的手里。
你说，叶舟能不快乐吗？
他快乐死了！
江俞本以为，以前作的名气在那里放着，《战城2》应该并不难找投资的，他就算窘迫，也不过是暂时的。
然而事实证明，尽管江俞手握《战城2》版权，也的确有不少投资商对其很感兴趣，可要想让他们出钱，势必是要分出等价的利益进行交换的。
这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
想要独吞这块肥肉，除非江俞能把江亭远早早干掉，自己取而代之继承江氏，否则简直是白日做梦。
江俞如果想将《战城2》变现，目前来说，除非他将版权转卖，或是找别的公司合拍，否则短期内别想拿到一分钱。
但偏偏江俞现在正是急需资金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资金，他连请编剧给《战城2》改编的钱都拿不出。
无奈之下江俞在几家伸出橄榄枝的公司里，选了条件比较优渥的巅峰娱乐和星瑞传媒合作。
江俞共享版权，巅峰和星瑞资金入股，暂定由三方共同完成。
这么一来，江俞手里终于回拢了一部分资金，尽管这笔钱并不多。
毫无疑问这将是一部当之无愧的大制作，可大制作意味着拍摄周期长，在电影拍摄的这段时间，江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欠的外债不允许，虽然贷款的利息没有高利贷那么可怕，但毕竟金额在那里放着，真的滚个几年江俞也扛不住啊。
更何况，江俞还想在《战城2》正式开拍前，多筹集一些资金，到时候争取多分一些票房呢。
作为主角受程然的金主，江俞都穷成这样了，程然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在这种情况下，赚钱势必要提上日程了。
恰在这时，江俞公司的一个编剧递了个剧本入了程然的眼，两人讨论过后，准备来一次以小博大。
程然在剧组任制片，在剧组筹备的过程中，偶然得知江亭远包养的那个小导演最近也在筹拍电影。
程然以前并没与叶舟接触过，除了江俞偶尔提到两句以外，两人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在那场拍卖会上了。
可能是叶舟在那场拍卖会上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程然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反倒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在得知叶舟正在选角，鬼使神差的程然找到了那个演员的联系方式，并以两倍的价格将人挖到了自己剧组。
但这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叶舟剧组的进度。
眼看叶舟的剧组就要开机，程然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冥冥之中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让叶舟顺利把这部片子拍出来。
又鬼使神差的，程然找到了《追凶》的副导演王宏。
果不其然，王宏对叶舟积怨已深，根本不需要程然多说什么，他就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把叶舟名声搞臭。
于是，程然咬着牙，偷偷将江俞之前买给他的奢侈品和车子卖掉了大半，一部分给了王宏作为报酬，另一部分则是用来等事情发酵后，用来推波助澜买水军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在王宏发声后，叶舟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刚定好的演员一下子跑了好几个。
就在程然正准备再加点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时，却不料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势瞬间急转而下。
先是有人高价撤掉了叶舟的热搜。
不等程然继续买，柳云岚和王宏的事情就被曝光了出来。
在柳云岚这样的当红小花面前，叶舟这种幕后导演自然没什么吸引力了。
形式瞬间逆转，程然要想重新将叶舟送上热搜，势必要砸钱了，可他哪儿还有钱砸在这上面。
会在这种时候砸大笔钱来保叶舟的，恐怕也只有叶舟的金主，江亭远了吧。
人有时候不怕有差距大，就怕放在一起对比。
在没见过江亭远前，程然总以为江俞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他应该知足的。
可在见识过江亭远为叶舟的一掷千金，再对比江俞……
程然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眼看叶舟的剧组已经顺利开机，并且一天比一天顺利，而自己却还在为王宏那点破事赔钱又烦心。
程然心里简直猫抓一样，难受极了。
偏在这时，他的手机传来一阵响声，程然拿过手机，在看清楚屏幕上的号码时，毫不犹豫按下了挂断。
然而电话那边似乎打定了主意，只要程然不接，就一个接一个，毫不停歇的疯狂打进来。
程然被铃声吵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准备把手机关机，手却一滑按到了接听。
电话刚一接起，那边就传来了男人暴怒的声音。
“程先生，为了帮你办事，我在业内积攒了这么久的声誉这下子全部毁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面混？！”
程然直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嫉妒叶舟，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宏喉咙一哽，哪还不明白程然的意思。
“要不是你找到我，我他妈的怎么会去招惹叶舟？我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的嗓子因为过于愤怒直接破了音，与剧烈的喘息声和电流声一起传入程然耳中。
与他的气急败坏不同，程然表情十分平静，说话也不急不缓。
“王导，我想你误会了，我之前找到你，不过是有部电影有意向与你合作而已。”
程然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想来王导最近应该没精力工作，那就算了，下次有缘再合作吧。”
说完，程然不愿再理会王宏，准备挂断电话。
却不料电话那边王宏原本暴怒的声音忽然诡异的平静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
程然挂电话的手一顿，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不安的情绪。
很快他的不安就被印证了，王宏冷笑过后，压着嗓子道：“程先生这是不打算管我了？”
“那就别怪我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了。”说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我王宏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混了，你觉得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不等程然反应，王宏又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程先生最近刚开机的电影怕不怕被波及到了。”
“故意高价挖演员，花钱买热搜抹黑同行导演，恶意竞争、手段下作的名声你肯定是洗不掉了。”
说到这时，王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语调猛然提高了几个度：“哦对了，听说程先生和江河传媒的江俞江总是好友，他前段时间刚拍下了《战城2》的版权。”
“就算你不怕被波及，那……”王宏刻意拉长了尾音，“江总会害怕吗？”
他此言一出，程然顿时维持不住刚才的风轻云淡了，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但仍是强撑着保持冷静，嗤笑一声：“王导，您这是在吓唬谁呢，我跟叶舟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去抹黑他呢，您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当初我们见面时说的那些话，我是录了音的。”王宏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懒得再继续和程然纠缠，干脆道：“我要的不多，五百万。明天晚上八点前打到我的卡上，这件事情咱们两清了。”
“如果八点前我没收到转账……”王宏轻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那就抱歉了，趁着现在这么多人关注，我会把咱们聊天的音频发到微博上。”
电话被挂断了。
程然握着电话的手却不断收紧，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开始发白，嘴唇在不知不觉间竟是咬出了血。
良久后，程然终于克制不住，直接将电话一下砸在了地上。
碎裂的屏幕闪了闪，最终还是彻底熄灭了。
休息室外听到动静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在门外询问道：“程制片，您还好吗？”
“没事，杯子不小心掉地上了。”程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委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
待到工作人员离开后，程然才脱力般的倒在椅子上。
现在要怎么办。
不但没给叶舟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王宏开口就要五百万，程然上哪儿能给他弄这五百万，他要真有这五百万，叶舟哪能这么轻松就下热搜。
……
傍晚，剧组收工。
程然拎着一大兜蔬菜回到家，发现家里黑漆漆一片。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程然摸着黑去按开关，只是还没等他摸到开关，就先一步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江俞身上独有的气息让他渐渐放松了警惕，程然伸手回抱住江俞。
敏锐的感觉到江俞的异常，程然放轻声音问道：“阿俞，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啊。”
江俞没有说话，只是将程然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江俞鲜少在程然面前表现出脆弱，他永远是骄傲，霸道且桀骜不驯的。
程然怔了怔，略微迟疑了片刻，放缓语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俞没有回答，只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房间里一片安静，程然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回应了这个拥抱。
将头埋在江俞的怀中，抛去这段时间来心中积压的烦闷，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程然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眼前这些糟心的事情都只是暂时的。
起码他们手里还拥有《战城2》的版权，只要时间足够，这部电影迟早会变成摇钱树，给他们带来五倍，甚至十倍的盈利。
至于叶舟，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得意，凭借的还不是江亭远在背后给他撑腰。
可叶舟说到底不过只是江亭远包养的一个小玩物罢了，能够风光到几时，就要看江亭远对他的新鲜劲能持续到几时了。
他有点好奇，等到江亭远腻了，不愿意再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叶舟这个草包又要如何自处呢。
然而，程然显然没有意识到的是……
如果说叶舟与江亭远之间是包养关系的话，那么，他和江俞之间的关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他和叶舟到底有什么区别？难道真以为别人之间是包养，他和江俞之间就是真爱了吗。
如果硬要说有区别的话，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同为包养，江亭远可比江俞有钱多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程然腿都有些站麻了，他放开手，拉着江俞朝客厅走去。
在江俞身上，程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柔声问道：“阿俞，你喝了多少酒，我先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吧。”
江俞没有理会程然，握在他腰间的手不断收紧，抓的程然有些疼。
他拍了下江俞的手，撒娇道：“你抓疼我了，快放开，先喝点醒酒汤，否则明天会头痛的。”
江俞好像真的喝多了，没了平日里的骄傲和张狂，居然奇迹般的像个乖宝宝，听话的松开了手。
程然在他脸旁落下一个清浅的吻，站起身，刚准备去收拾散落了一地的蔬菜，只是他还没有走上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紧接着，腰被从身后搂住，整个人被江俞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程然以为江俞在撒娇，他显然很享受江俞霸道外表下难得的这份柔软。
任由江俞抱着他，两人就以这样一个姿势温存了很久。
最终还是程然先放了手，他拍了下江俞的手臂，轻声哄道：“好啦，阿俞你先在客厅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俞却纹丝不动。
几经劝说无果下，程然有些无奈了，只好试图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
好不容易把江俞的手掰开，程然正准备去开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江俞的声音。
“秋泽……”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江俞的声音因为喝酒的缘故有些沙哑，音量不大，传入程然耳中时，却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