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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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去啊?”
怀兮赖在床上, 一下午觉的困倦感未消,声音都懒洋洋的。
“不然呢?”隔着电话,程宴北的笑声益发低朗,“你别等我上去抓你下来。”
“不用你抓我, 我自己投怀送抱,”怀兮也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说,“那你等等我啊。我就下来了。”
“好。”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同时朝楼下瞟了眼。
他的车的确在楼下。
程宴北也挂了电话, 从驾驶座下来,靠在车门边要抽烟。
他穿一件深灰色的运动T恤, 下身黑色运动短裤, 双腿线条遒劲修长,整个人立在车门边身姿颀长。
他从口袋摸了烟盒,稍稍一抬头, 见她在二楼窗口, 也正往下看。
一晃神之间,好像就回到了从前。
他唇上咬着烟,往车门上靠了靠,长腿疏懒地抻开,眉眼轻抬, 带着笑意。
怀兮同他对视一会儿, 总觉得有几分不舍, 半天才离开窗口, 快速收拾了一下,迎着一阵饭香味儿,下了楼。
巩眉听见楼梯动静,瞧着怀兮背着个健身包,长腿迈下楼就要出门,问:“不吃饭了?”
“不吃了。”怀兮脚步停了停,准备往门边走,又折了回来。
巩眉还唠叨着她:“你就成天不好好吃饭。我都怕我不在那几天你在家给自己饿死了,你要是高三那会儿有这个自制力,早就上清华北大了。”
话音才落,巩眉从热腾腾的锅口一抬眼,见怀兮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看着我干什么?”
巩眉问。
怀兮盯着巩眉新涂的口红,小几秒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徐老师这还没来呢,你饭也还没吃,妆就化好了?一会儿口红花了再涂一遍不嫌麻烦啊?”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不吃饭了就不怕口红花啊,”巩眉躲躲闪闪地瞪怀兮一眼,转过身去,嘀嘀咕咕的,“我可怕饿呢。”
偷换概念。
怀兮心底笑一声,也赖着不走了,想起那天看到怀兴炜点赞了巩眉发的朋友圈,状似无意地问一句:“你跟我爸最近联系了吗。”
“我跟他有什么好联系的。”巩眉去架子上拿了个小瓷碗,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我看到他前段时间赞你朋友圈了。”怀兮直言直语,怕巩眉炸毛,又低缓了语气试探着,“你们最近不吵架啦?”
“没什么可吵的啊,”巩眉漫不经心地说着,的确不像从前一提起怀兴炜就气不打一处,跟个鼓胀着几乎要爆炸了的炸.药.包似的了,说,“他过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呗。嗯对了,我听说,怀礼要结婚了,你知道这事儿不。”
怀兮心想这个“听说”除了在她这里“听说”,估计就是从怀兴炜那里“听说”的了。
她心底打了个晃,估计巩眉就是不爱提怀兴炜,所以转移了话题,也没说什么,随口答:“是吧,对方不是个海归高知吗?”
巩眉听她这般平淡语气,语调一转,质疑道:“‘是吧’?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哥的事儿啊?”
“我关心他?”怀兮不大在意地笑了笑,拿来杯子给自己倒水,漫不经心地,“我都没打算结婚呢,我操心他干嘛啊?他从小就比同龄人有主意,初高中那会儿不还自己跑北京上了几年学吗?”
“是去北京上学了,那也是在别人家住着,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巩眉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怂恿怀兮,“你有空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到底什么情况。他年纪也不小了,就结婚这事儿,他再有主意,我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有什么事他又不跟他爸说。”
“我怎么觉得,他还没玩够呢。没那么容易就考虑结婚的事吧。”怀兮笑起来,也安抚起了巩眉,“你就别操心他了——再说了,你是他妈,别好像他跟我爸走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都不好意思似的。”
“也没不好意思啊,”巩眉叹气,“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让我操心,我才操心他。他真有什么事,肯定也不会跟我说的。我总不能一个电话过去,‘喂,怀礼,最近遇到什么事没有?’多奇怪啊。他肯定也说没什么事,聊起来来回就几句话,没别的——你说,是个孩子总有点儿锋芒吧……都是我生的,怀礼怎么一点锋芒都没有呢。我还挺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你别,我可没觉得他没锋芒,”怀兮唇搭在玻璃杯边沿喝了口水,淡声说,“他和我爸不冷了好几年吗?也就最近好点了,前段时间我爸过生日,他还打电话问我回不回港城,虽然没说是爸爸生日,但我觉得这个时间点,也太微妙了。”
“他跟你爸关系好点了?”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去了没问。”
怀兮说着,咬了下舌头。
她之前去港城给怀兴炜过生日巩眉可不知道,没说自己是从港城回的南城,这么一不留神就说漏嘴了。
果然,巩眉脸黑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港城?”
怀兮赶紧放下水杯,说:“我先走了。”
边往门边撤。
“哎——你干嘛去?”巩眉扬声。
“健身啊,”怀兮忙不迭地说,“我男朋友在门口等我呢。”
“……”
怀兮出了门,程宴北在台阶下等她。他捻灭了烟,向前了一步,朝她张开了手臂,接住了几乎蹦蹦跳跳一般下了台阶的她。
“怎么才出来?不想见我?”他低头吻了吻她莹凉的耳廓,嗓音被烟气过滤过一遭,富有磁性。
“哪有。”
怀兮勾着他脖颈要撒娇,像个树袋熊似地几乎都要挂到他身上去了。
这时巩眉却开门出来了,朝黏黏糊糊地抱在一块儿的他俩喊了声:
“哎——手机没带。”
怀兮正要转身去接,程宴北却没松开她,还抱着她,然后伸出手臂,从巩眉手里接过了怀兮的手机。
边还对巩眉轻轻一笑,顺带着打了声招呼。
抱一块儿的人不尴尬,巩眉这个曾经的班主任倒是尴尬了不少。咳嗽了声,跟程宴北交代道:“你们晚上早点回来啊。”
程宴北点头,微笑:“好。”
“不回来就给个准话,自己的事自己注意,别这么大了还让我操心,”巩眉又对怀兮念叨着,“也就是程宴北,我还比较放心。”
说是让怀兮注意点,也是让程宴北注意点。老师的威严倒是一分没少。
怀兮也听明白了,还腻腻歪歪地勾着程宴北不撒手,对巩眉道:“那别人的话你就不放心了?”
“最起码程宴北是我带过的学生吧,我如果不放心他的话就还让你相亲去了,”巩眉白她一眼,也懒得多说了,“你们去吧,我一会儿也出门了。”
说着,巩眉就回到了门内。
她其实懒得瞅他俩,平时在学校里抓早恋的职业病犯了,本来想送个手机就完事儿,早上那事估计程宴北也挺尴尬,没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
怀兮接过自己的手机,找了一圈儿身上没口袋,就顺手将手机放到程宴北短裤的口袋里了。他口袋有点紧,她弄了好久才将手机塞进去。
然后听他低声地笑:“你乱摸什么?不怕你妈看到?”
怀兮将手机放好了,扬起下巴,有点儿挑衅地说:“那你刚才抱着我不撒手干什么,不早就被我妈看到了?”
“以前上高中当着你妈面我也敢拉你的手啊,”他抿唇笑了下,食指中指交错着弹了下她脑门儿,一字一顿,“上车。”
怀兮笑着白他一眼,便乖乖拉开车门,上了他的副驾驶。
路上,程宴北突然提了一句:“你妈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没在一块儿,就准备一直让你相亲么?”
怀兮手下正跟黎佳音发着微信。
她顺带着还切出去,看了眼怀礼有没有回她消息。
没有。
“是啊,之前我就一直相亲,”怀兮放下手机,侧了侧身,半趴在座椅靠背上,去看他侧脸,半开着玩笑,“还差点成了一个。”
程宴北瞥她一眼,莫名有些紧张,眉心一拢,“跟谁成了?”
“就上次我们碰见的时候的那个。”怀兮提醒道。
“哦,”他有点儿酸溜溜的,刻意咬重了字音,“你那个‘男朋友’。”
“对啊,你不来,他那天差不多就成我男朋友了。”怀兮心底发笑他还在吃醋,不觉却有些惆怅了。
她这些年交往的各种各样的男人里,各种各样的性格都有。唯一不太感冒的,还是那种特别温柔的,一点锋芒没有的男人。
温柔的人谁都喜欢,她所谓的“不感冒”不过就是“不心动”罢了。
想到刚才巩眉还说怀礼是个没锋芒的人,她心底思忖一番,看起来,好像是这样的。
怀兮的爷爷是个军医,有个革命时期一起过来的军医老战友,常居北京。怀礼初高中都是被怀兴炜送到北京读的,在北京大院里待了那么五六年,受到的教育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他表面看着高冷,但行为举止一向从容有礼,彬彬自如,做事沉稳,长辈们没有不夸他的。工作上也非常省心,让人很有安全感。
这样的男人当然也很招女人喜欢。黎佳音曾经就追他追得轰轰烈烈。
何况他还是整形外科医生,审美到位。
但巩眉是出于身生父母的角度,觉得天下没有不让人操心的孩子,怀礼越不让人操心,她就越操心。
就是让怀兮这个久经情场的老油条去分析,她也不知道怀礼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帮巩眉打听,也没信音。
健身房不远,很快就到了。
刚才那个话题终了,程宴北就没说话了。
临下车,怀兮有点儿冷了,车一停下她就粘着他过去,挂在他身上似的,好笑地问一句:“如果那天晚上你碰见我了,我真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程宴北解安全带的动作停下来,眉眼一垂,睨着她:“你问我?”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
他鼻息微动,低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一字一顿,认真地回答了她:“那天晚上,没吃够亏?”
怀兮又笑着去抱紧他,不撒手了。
两人就在车内这么赖着。她穿的淡薄,上身就一件运动T恤,下身一条包臀运动短裤。一路过来有些寒了,她这么抱着他,与他依偎取暖。
她上衣下摆窜上一截,露出后腰一片细嫩白皙的皮肤。那道与他一起纹的长刺玫瑰纹身显露出一半。
张扬又热烈。
程宴北情不自禁地拥她紧了点儿。
两人谁都没想下车。
她最近简直一天比一天黏他。不像小猫,像只小狗,随时都能偎过来,窜进他怀里,粘着他不撒手。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际线,低声地说:“你再敢去相亲——”
“你就怎样?”她明知故问,笑着接过话茬,问他。
“我就生气啊,”他想说些强硬的话,却还是略带无奈地一笑,“还能怎样。”
她靠着他,闷声地笑:“我不会啊。”
怕他不信似的,她又抬起头,认真地望入他眼睛:“反正你如果要生气也行。”
他垂眸。
“你要生气的话我就哄你,”她扬起笑容,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会哄你。”
程宴北看着她这般认真的表情,终是一笑。
“我没生气。”他说,“再说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哄我了?下车吧。”
怀兮却又紧了紧抱他的力道。
“我冷。再抱会儿。”
“好,好。”他连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