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次日清早, 秦欣和本正做着美梦, 却不知怎么打个寒颤，忽然间冷醒了, 她拢拢被子, 听到外头狂风呼啸，便问睡在塌上的小丁香, “可是下雪了？”
小丁香道，“可不，昨晚上还挺好的, 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就下上了, 瞧着还不能小了。”
“哎, 你快过来躺吧, 怪冷的。”
秦欣和掀开被子, 小丁香便从软塌上跳下来, 嗖的窜进她被窝里, 等舒舒服服躺下了，才有点别扭的说, “以前也常和主子挤在一块, 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想到是皇上睡过的地方, 好不自在啊。”
秦欣和嘿嘿的乐了两声，“这下等你儿孙满堂可有的吹嘘了, 你就跟孙子孙女说, 知道吗, 祖母年轻时候睡过皇上睡过的床，还睡过皇上睡过的女人。”
小丁香也被她逗乐了，一面笑一面急的发怒，“主子怎么越来越不正经！奴婢不稀罕什么儿孙满堂，就想一辈子伺候主子。”
“你也这么说，紫菀也这么说，难不成我从小到老都得看着你们俩过吗？那也太无趣了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听过？。”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我不乐意离了主子，紫菀姐姐就更不能了，春里边咱跟三少爷回烟阳才听人说，紫菀姐姐原就是大夫人买来给主子做陪嫁的侍女，自然要跟主子一辈子，主子嫁哪里她就嫁哪里。
虽然宋氏平日看着慈爱可亲，但毕竟是大家族的庶女，见过泼天富贵也见过不堪腌臜，在某些地方总是比秦家人多个心眼，更多一份手段，她当初买紫菀来伺候秦欣和，看重的就是紫菀是秦家庄子里佃户的女儿，知根知底，样貌又好，正合适做陪嫁。
陪嫁自来府中，吃穿用度都与小姐相差无几，也有专门的师傅悉心教导，等来日小姐嫁人，若夫妻不睦、公婆刁难、落人口实，不善管家御下，陪嫁须得出谋划策事事尽心，若小姐难以生养，也是她来代劳。
陪嫁侍女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嫁给夫家府中的管事之类，做个富贵体面的奴仆，将来有了孩子也是会是受到重用的家生子，二是做个忠心耿耿的妾室，生儿育女都记在正妻名下，算是摆脱奴籍做了主子。对从小被洗脑的陪嫁侍女而言，无论哪种结果都是极好的。
随阶级制度应运而生的东西，秦欣和一向会说服自己去接受，不过这个她是真心排斥，“你听哪个长舌胡说八道，紫菀和你，和羌活都一样。”
“忘了听谁说的了，不过也是，谁能想到主子会嫁到宫里呢！”
秦欣和打了个哈欠，又泛起困意，“除夕守岁不知几时能睡呢，我得补补眠，早膳也别叫我了，也让紫菀高明多睡会。”
“知道了，早膳也不急吃，可主子不好起太晚，还得沐浴熏香，梳妆打扮，午时……”
小丁香的声音渐渐远去，秦欣和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了，却还觉得意识清醒，脑海里全是凌乱破碎的画面，一会是孤儿院阴暗幽闭的房间，一会是初次见秦老爷时他那一身戎装，还有许多从未出现过的，像是预知了未来的画面，秦铮、傅礼、赵通……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糟糕的睡眠质量让秦欣和睡了两个时辰后反而更疲倦了，可除夕夜宴是大事，宫外的王爷王妃都会到场，作为皇帝的妃嫔也要盛装出席。
一般情况下夜宴穿的衣裳都是尚服局制的，尚服局会提前两个月来问各宫妃嫔的心意，用什么颜色，扯什么布料，绣什么纹样，若是有撞的，她们便先可着位份高的妃嫔做，位份低的就得随缘了。
秦欣和爱穿红色，也清楚这颜色肯定热门，就拐了个弯弯，让尚服局的人以玄色为主，绯色为衬，绣上玉蕊檀心梅。
成果出人意料的好。
“那会说要做玄色袄奴婢还忧心会不会太沉闷了，没成想这般衬人肤白，上头绣的红梅也好看，栩栩如生的，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提气。”
“还是我们主子模样得人意儿！”
秦欣和也很满意自己这身衣裳，虽然是尚服局赶工出来的，但每个细节都很精致，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然而，尚宫局的人显然没有考虑到御寒的问题。
除夕夜宴是在崇政殿旁的延和殿里办，离丽正门没多远，也就是说秦欣和要大冷天的横穿整个皇宫。
“我会不会，他娘的，冻死在，半路。”
高明在旁道，“主子，我们已经快走到仁明殿了，早过一半了！”
秦欣和扭过头，皮笑肉不笑，“那真是好，好快啊，我们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所以说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那主角要去哪就是一转场的事，切个镜头就完了，殊不知后宫生活艰辛就艰辛在去哪都路途遥远上。秦欣和离老远看见仁明殿出来的皇后轿撵，羡慕的鼻涕都流下来了，“皇宫为什么，这么大啊，紫菀给我条手帕……”
从黄昏走到天黑，秦欣和终于到了延和殿，只见那殿内帐舞蟠龙，帘飞彩凤，琉璃灯盏光彩四溢，细乐声喧闹而不吵，皇绸散席两侧布置，菜肴美酒一应俱全，天下尊贵人物尽在此处。
秦欣和被安排着坐在了沈映雪的后面，紫菀伺候着她脱掉了斗篷，又给她奉上一杯烫好的酒，“主子喝点暖暖身子。”
也不知道贤妃怎么搞的，妃嫔这边的酒不是寻常用的桃花酿，光闻味道秦欣和就觉得烈性，只抿一口就不喝了。
虽是天家的除夕夜宴，但在场并无外戚，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礼数，众人敬酒的敬酒，讨吉利的讨吉利，一派和乐融融，太平气象。
只有秦欣和显得孤零零，她平日爱玩自闭，妃嫔们这会也不理她。
“哎……好他娘尴尬啊。”
紫菀出主意道，“不然主子去找慕容美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坐在这里好。”
秦欣和双手捧脸，扫了一眼慕容语儿，小声道，“你看她，表面上是在和杨美人说话，实际一直在偷瞄皇上，一心二用就够累了，哪会搭理我，不过皇上今天确实很好看啊……”
魏祈今日穿的一身绛红色龙袍，领缘中为一正面祥龙，左右分列两条五彩行龙，两袖为两条龙首向上、面向前襟的升龙，以及大小相同字体不同的寿字布满全身，皆为金线所绣，精美华贵至极，将魏祈本就俊美的面容衬的更为气势逼人，把一旁端庄大气的皇后都碾压了。
“主子，别看着皇上傻乐了，像个花痴一样……”
秦欣和晃了晃脑袋，又看向对面的散席，离皇上最近的是作为长辈的宸王宸王妃，紧接着是静王、琰王、启王、宸王世子等人携正妻，还有两个小的坐在太后身旁，便是嘉兴公主与皇太弟魏遘。
这魏遘据说生于先帝逼宫当日，乃紫微星降世，帝王命格，因此十分受先帝宠爱，在魏祈登基后还被立为皇储。
不过她看着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五岁小屁孩。
作的诗能比她好？
吹牛！
这么想着，秦欣和的视线又挪到了魏祈身上，刚巧，魏祈也在看这边，两人对视，秦欣和也没闪躲，弯着眼睛送了他两个飞吻，暗喻那日在勤政殿里的“啵啵”。
大庭广众，明目张胆。
魏祈登时气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