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回
秦欣和叫小丁香去请示魏祈, 本是要借天威彻底打消慈心师太薅羊毛的念头,万万没想到小绵羊居然送上门来任人薅。
算了算了,人家堂堂一国之君,哪怕天天哭穷,也不在乎那几万两银子。
……
话是这么说, 可秦欣和想到自己花几万两银子买个卵用没有的好彩头就憋气,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才睡着, 做梦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插上翅膀飞走了,因而睡的并不是很安稳, 不过半个时辰就醒了。
酉时一刻,天色暗了下来, 灵水寺供奉菩萨,处处都是小灯楼, 不显得冷僻阴森,反而格外热闹明亮。
晚膳时, 小尼姑将饭菜送入净室,照着白天的模样摆放整齐,又送上一杯温热的安神茶。
秦欣和惦记着过会能到山下庙会玩, 没吃几口饭,更没碰那杯茶,小尼姑们以为她心思不顺,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缩着头, 模样倒是怪可怜的。
秦欣和认同这个世界的阶级制度, 可对年纪小的孩子为奴为婢, 总免不得心生惋惜,因而好声好气道,“你们不用这么大气不喘一下的,本宫都替你们憋得慌。”
几个小尼姑仍低着头,不敢言语。
秦欣和自觉没趣,便让她们都退下了,屋里只留小丁香一个。
“冷不冷?到炕上躺会来。”
“嗯!”
小丁香脱了鞋,上了炕,坐到她边上,很是不解道,“她们干什么怕你怕成那个样子,你也没横鼻子竖眼睛,也没阴阳怪气。”
秦欣和笑道,“许是把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当真了吧,没关系,随她们去,左右这会没事,你帮我梳梳头吧。”
“好啊!奴婢这两日新琢磨了一个发髻,正好试一试!”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晋的规矩是女子不可剪发,不过秦欣和怕头发太长,过于沉重坠的发际线后移,又嫌发梢干枯毛躁分叉什么的,总是背着人偷偷的剪。
其实和剪指甲没啥两样嘛。
而小丁香有事没事就爱给她通发,顺手再抹点桂花油,把她头发养的那叫一个乌黑茂密、色泽光亮,秦欣和自己摸一摸都有种满足感。
“梳好了,主子瞧瞧怎么样?”
“我咋瞧?”
小丁香这才想起来没有铜镜,讪讪一笑,连忙跳到地上去拿。
秦欣和这么一照,不禁乐了,“这也太小姑娘了吧,好久没梳过这种发髻,真别扭。”
“哪里别扭,主子原先不就喜欢这样的吗?不是说显嫩吗?在宫里得顾着宫里的规矩,在这又不用。”小丁香将一旁的珠花帮她簪上,颇为骄傲的仰起头来道,“多好看!”
秦欣和左照照右照照,也觉得好看,其实她压根就不乐意梳那种妇人发髻,额头全在外面露着,显得她脸盘子贼大贼圆,“还差点意思,去拿剪子来。”
小丁香知道她要剪个齐眉穗儿,心里想着就算剪了,明日梳头也可都用油膏抹上去,并不耽误什么,便乐呵呵的去给她取了剪子。
秦欣和趴在炕上,将前面的头发捋下来几绺,全都用手掐着,打算按自己大拇指的轮廓剪个漂亮的弧形,好能修饰脸型,这是一剪子不成没有二剪子机会的事,她进宫后手又生了,因此格外的紧张,不自觉深吸口气,用力扽住了头发。
然而,剪子刚绞下去一点点,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隐隐像是有孙鲁的声音。
秦欣和一手握着剪子,一手掐着头发,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么巧吧……”
小丁香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还很纳闷的问,“主子剪一半怎么不剪了?”
对啊,剪一半算怎么回事……
秦欣和感觉快进来人了,咬咬牙,一鼓作气的,把后面那一半也剪掉了,可这一时惊吓,一时停顿,一时手上发抖,好好的齐眉穗儿让她剪的七扭八扭。
秦欣和扫了一眼铜镜,也不敢细看,连忙把自己手中掐着的那缕头发塞到镜盒里,一面生气自己的头发,一面催促着让小丁香穿鞋下地。
魏祈一进门,和小丁香碰了个迎面,见小丁香憋笑憋的脸通红,不禁皱眉,“怎么了?”
“皇上到里屋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去给皇上泡茶。”
魏祈心知不对,三两步走进里屋,又见秦欣和盘膝面壁,背影透着一股子哀怨凄凉,“……这是做什么呢,转过身来。”
秦欣和依言,双手捂着额头转过来。
魏祈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她是叫什么东西伤着了,磕青碰肿了,一时心急,下意识的去拉扯她的手腕,“挡什么?让朕看看。”
别看魏祈常年伏案,身上沾染了经久不退的淡淡墨香,行为举止总是如同文质彬彬的书生,可这力气却,着实不小。
秦欣和一秒钟都没挣扎上,就被掰开了手。
魏祈怔了怔道,“……你在寺院里作什么妖?”
“这,这哪是作妖。”事已至此,秦欣和只能故作云淡风轻,“就是刚弄好的,还没修理齐整罢了。”
魏祈不自觉挑眉,轻声问道,“哦?你来跟朕说说,打算怎么修理齐整?”
“哼,不要你管。”秦欣和扒拉着自己炸了毛的狗啃刘海,偏过头去照铜镜,看到那短短的几撮,当即崩溃大哭,“呜呜呜呜呜咋成这样了!”
“都已经这样了还哭什么,等着人笑话你?”魏祈抿着唇,把手伸到了一旁摆着的水盆里,指尖沾了些水,一点一点的帮她把头发顺了下来,虽然仍是歪七扭八,但好歹不炸毛了。
秦欣和抽抽搭搭的,也不领他的情,“还说呢,全赖皇上,正赶着这会来。”
“合着还是朕的错了?”魏祈哼笑了一声道,“你闲着没事鼓捣头发做什么?”
“可不就闲着没事吗,在这净室里傻傻待一天了,得亏没下雨,下雨都得长蘑菇。”
“那朕早些来,早些带你到庙会去,还有错了?”
秦欣和表情语气一点没变,仍是那样愤愤的,埋怨的,“可不是嘛!皇上说臣妾怎么回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臣妾!”
魏祈原本看她哇哇大哭已经够惨了,怕她更难受,心里想笑也一个劲忍着,偏偏她又做出这副模样来,不禁勾起嘴角,挪开视线,避而不看,“好了,快些收拾吧,庙会不到亥时就散了。”
“哎!”
一说要去逛庙会,秦欣和立马忘记了自己那超级赶时髦的狗啃刘海,美滋滋的穿上了鞋袜,又披上了斗篷,把兜帽往下拽一拽,仰着头问魏祈,“如何?”
“看不出来了,挺好的。”
魏祈来金马寺是要祈福斋戒,逛庙会的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他来灵水寺这边都是悄悄的,身边只跟着几个侍卫,要下山自然更低调,轿撵也没预备。
秦欣和提着宫灯,小心照着台阶,一边往下走一边问,“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咱们下山了?”
“想什么呢,你一大活人凭空没了,那些尼姑能不找,找了能不传?”
“臣妾当然知道,就不懂,即是如此,为什么还偷偷摸摸的。”
魏祈停下脚,气的叉腰,“你开口之前能过过脑子吗,谁偷偷摸摸的?朕总要做出一副不愿被人知道的样子来,那些人才不敢明着面说。”
秦欣和忙点头,“懂了懂了,这回懂了。”
金马寺的山并不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庙会,这庙会是用竹竿子支起来的架子,一间搭着一间,上头、两侧挂了数不尽的灯笼,空的地方有百姓自行搭摊,卖年画的、卖布料的、卖小糖人的、卖胭脂香膏的,那叫一个热闹。
秦欣和好久没到这种地方来,看什么都觉得好,一摸兜,傻眼了,回头看小丁香,“你带银子出来没?”
“……”
秦欣和收回视线,扯了扯魏祈的衣角,本是想要和他撒个娇,可话到嘴边又难说出来,“皇……呃……”
魏祈到底是一国之君,总不好大庭广众下喊他皇上。
可不喊皇上,喊什么?
魏祈斜睨了她一眼,一伸手,后面跟着的孙鲁立马递上沉甸甸的钱袋子,并给秦欣和做了个标准的示范,“少爷,给。”
秦欣和恍然大明白。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魏祈就是在宸王府,那时魏祈便一副寻常人打扮,这种私底下偷偷往外跑的事情他肯定没少做,以至于孙鲁都轻车熟路了。
不过孙鲁叫他少爷,看着还合理,她穿的体体面面,叫少爷也太奇怪了吧?
秦欣和思忖良久,有了主意,“表,表哥?”
魏祈咬牙,不是好眼色看她,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称呼。
秦欣和犯了难,一时想不出该叫他什么好,干脆也不纠结这个称呼,厚着脸皮凑上去,模仿着沈映雪的语气,娇滴滴道,“表哥~”
魏祈没留情的将她推开,顺手把钱袋也塞进了她怀里。
“多谢表哥~”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秦欣和颠了颠钱袋,朝他抛了个媚眼,搂着小丁香大摇大摆的去逛庙会了。
这种“小商品批发市场”对小丁香而言简直是天堂,她看了胭脂就迈不开腿,见了桂花油就挪不动步,每经过一个小摊都得消费一笔。
相较她而言,秦欣和就容易满足的多,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跟着小丁香潇洒掏钱,就完了。
还没走多远,小丁香就提不动自己买的东西了。
孙鲁很有眼力价的上来接手。
秦欣和心说,小丁香区区二等宫女让人家堂堂内廷总管提包,似乎不太好,便假客气道,“不用不用,这哪能劳烦孙,孙管事啊。”
孙鲁笑道,“不烦事,少夫人尽管交给奴才就是了。”
少夫人???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