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回
魏祈没睡到半个时辰, 天色已然大亮,正赶孙鲁带人来寻,没说几句话就回勤政殿了。
不多时, 勤政殿那边又传来消息,说魏祈召见了秦铮,两个人避开闲杂人等商议了好一阵子事。
秦欣和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禁心里痒痒,很想把秦铮叫过来细细问询一番,可又怕自己忍不出插手, 把原本能破坏掉的剧情走向掰回去, 只得装作一无所知, 也不管魏祈与太后如何暗暗较量。
不过两日的功夫,这貌合神离的母子俩就分出了高下,赢家毋庸置疑, 自然“仍是”太后,谁让魏祈一向以仁善礼孝标榜自己,道德绑架他总是很容易, 太后作为他的生母就更好得手了。
总之, 即便魏祈心有不情愿, 在太后的施压下还是给嘉兴秦铮订下了婚盟,只等嘉兴年至及笄就让两人完婚。
有了长公主的助力,秦家在盛京城里更炙手可热, 秦铮也因此彻底洗清了醉酒杀人的冤屈, 毕竟魏祈这个明君的形象塑造的极好, 他能把自己唯一的妹妹许配给秦铮, 就是变相证明了秦铮值得托付,谁还会去质疑秦铮的人品呢。
这个结局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魏祈要提拔秦家为左膀右臂,可不会想要养出一只猛虎来,作为多有疑心的帝王,他从今往后势必要忌惮秦铮,很难按照原本所计划的那样,让秦铮拔除掉萧家安插在三司里的毒刺。
因为萧家一旦被彻底打压下去,秦家就真的是无人可挡了。
那么便顺理成章的产生了《帝后》中魏承连与萧虞初联手的剧情,往后,萧家得了魏祈垂青,秦铮替太后效力,谋逆就成了早晚的事。
与秦欣和最开始做的那场噩梦不差分毫,然而她已经不似最开始那般无措恐惧了。入宫这两年虽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波折,但相较在家时周围的水要更深些,日子久了,免不得沾染些将人命生死不当回事的冷意。
只要专注于自己的利益得失,做起决断来可谓相当轻松。
“主子。”高明走进殿内,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下小丁香,秦欣和心领神会,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皱眉道,“啧,有点淡了。”
小丁香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奴婢再去泡一壶。”
“煮点雪水,用雪水泡。”
“欸!知道了!”
小丁香领命出门去,一时半会回不来,玉竹一看便知高明是有话要跟秦欣和私下说,也找个由头躲出去了。
待殿内无人,高明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递到秦欣和手里,“主子交代奴才的事都办妥当了。”
从灵水寺回宫后,秦欣和就吩咐高明去多方打探李万起的私务。
高明是她身边的首领太监,常为她行走办事,多出入于忠勇侯府,秦老爷本就不看低阉人,加上紫菀叛主,秦欣和身边只剩高明这么一个能使上力的,见到高明都恨不能跟他称兄道弟。
谁人不知忠勇侯护短护的邪门,那些见风使舵的自然不敢怠慢了高明,别看高明在姣仪馆里说话不算,在宫外他的面子可比孙鲁还大,想打探消息实在是容易极了。
“这李万起如今住在鸳鸯巷的一所房子里,约莫二十余间,养了十来个人,都是些洗衣做饭的,管事的名叫奉三,原先在戏园子里就跟着李万起,很忠厚老实,李万起出门跑买卖,他就关门阖户给看房子,内宅肃谨干净,一点不像是戏园子里出来的。”
“和李万起共事的这人名叫章贵,祖上就是烧瓷的,一直在盛京城里做些小买卖,勉强混个温饱,李万起头几年结识他,二人交情甚好,李万起没少救章贵的急,被赦免后还拿全部积蓄和他一块盖了瓷窑,这里所有跟李万起有来往的瓷商,以及大部分瓷器的流向。”
秦欣和一面听他说,一面拆开那封信看,不由惊讶,“这么多。”
秦大老爷是烟阳最大的富商,秦欣和自小在他跟前长大,对这些事情多少有些了解,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瓷器流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些小商贩,是李万起一家一家跑出来的“业绩”。
想也是,蛋糕早就被这些商帮分完了,当后起之秀哪那么容易。
“现在盛京城里最大的瓷商是陈家吧?”
“没错,正是陈家。”
秦欣和略一思量,心里有了主意,抬手将高明唤道跟前,小声的吩咐道,“你这样,去按我说的办……”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大堆,商量着如何试探李万起,如何算计陈家,不消细说,只道傍晚时勤政殿来人传消息,魏祈得了风寒,病倒了。
秦欣和当下很是心虚,毕竟魏祈会得风寒,跟除夕那晚徒步走到姣仪馆脱不了干系,“皇上这会怎么样?”
德顺手下的小太监道,“回娘娘的话,已经服药睡下了,几个御医都在殿外守着,娘娘不必忧虑。”
在医疗环境极差的古代,一场小小风寒也会要了性命,魏祈这一病,整个宫里都人心惶惶的,秦欣和倒不担心他出什么事,就是觉得,他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那遭罪,有些可怜。
这真是犯了大忌。
秦欣和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他的相貌,崇拜他的才华,甚至爱他那利益至上的洒脱,但绝对不能有所怜爱,这是最为致命的。
“……皇上有让人去侍疾吗?”
“这倒没有,不过皇后娘娘到勤政殿去了。”
秦欣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萧虞初放下身段,细心照料病中的魏承连,魏承连自然感动不已,这就是小说里敌后联手的契机。
秦欣和一时想通了,竟有点哭笑不得,也没心思再打听勤政殿的事,给了小太监几个银锞子就打发他回去了。
小太监走后,羌活问道,“主子怎么不让他给皇上带个话,怎么也要让皇上知晓主子的心意啊。”
“皇后在那,我闲着没事表什么情,多遭人厌啊。”秦欣和说着,抱起胖了一圈的莲莲,揉着它的脑袋玩。
羌活见她避而不谈,便不再多言语,只转过头来交代玉竹每日都去勤政殿那边问一问。
这是后宫妃嫔的基本操作,皇上病了连问都不问一句实在说不过去。
就这么的,魏祈一连卧床三日,三日都没上朝,到第四日终于好转了些,却也不宜太操劳,奈何这一个年里政务积压的太多,加上冬腊月大雪连日,人畜冻死者甚重,若再不处置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魏祈没法子好生休养,有点力气就得起来干活,病拖拖拉拉总是不利索。
转眼快出正月,小丁香及笄这天,作为贺礼,秦欣和送了她一套新衣裳,乃是尚服局所制的华服,小丁香虽欣喜,但并不敢穿。
“皇上尚在病中,不好给你大肆庆生,就让高明领你跟羌活到外面玩一天,这衣裳也到外面穿。”
“真的!”
“我逗你玩是能长命百岁啊。”
小丁香年幼丧母,又遭后娘虐待,活生生被打坏了耳朵,王氏是第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她心里早将王氏当成自己的生母一般,及笄之日自然想去看望王氏,听秦欣和这么说,简直比穿华服更欣喜,拜过她后就开开心心的跟着高明和羌活出去了。
他们走后,偌大的姣仪馆顿时静了下来。
秦欣和练了会字,觉得别扭,不由对给她研墨的玉竹道,“平时不觉得,小丁香这一出去,宫里好像空荡荡的。”
玉竹笑道,“主子不知道,奴婢前儿个还犯愁呢。”
“犯愁什么?”
“丁香姐姐要出宫的话,就没人能跟奴婢玩到一块去了,萍儿姐姐和羌活都不理奴婢。”
小丁香虽比玉竹大三岁,但小孩心性,两个丫头都爱玩闹,很合得来,羌活与玉竹一般大,处事却比她沉稳老练的多,素日总跟萍儿在一处,要是小丁香离宫,那玉竹就落单了,难怪发愁。
秦欣和笑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当然不想小丁香离开她,可总不好一直留在身边。
“主子不写了?”见秦欣和搁下笔,玉竹道,“主子要是不写了,咱们去院子里透透气吧,难得今日天好,处处晴透不说,连雪都开化了,”
秦欣和正烦闷,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好,便点头应允了。
主仆俩到后面梅林逛了一圈,采了些含苞待放的花枝子,觉得有些冷了才回殿里,玉竹一进门便找来白瓷瓶,将那一捧如火般红艳的梅花搁进去,一边看一边笑着道,“还是主子想的好,原来的桃花虽美,但不过半月就落尽了,这梅花不仅开的长远,还是冬日里的一枝独秀,放眼整个宫里就咱这有。”
有魏祈潜移默化的影响,秦欣和的审美水平直线提升,也会附庸风雅那一套了,见瓷瓶里的梅花有些凌乱,便拿来剪子细细修理,“谁说的,纯婕妤的冷香楼不是也有。”
“哪啊,主子怕不是忘了,皇上立秋那会就命人换成海棠了。”
“哦?是吗?”秦欣和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剪花枝子,“别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玉竹是个聪明人,见她看破,便跪下来道,“奴婢是想着,皇上病了快一月,都是皇后守在跟前,虽按规矩,主子不得去勤政殿,但总归要让皇上知晓主子的挂念才好,不如就送一束红梅……是奴婢自作主张了,还望主子恕罪!”
玉竹确实是一片好心,说的也有道理,可一想起那日梦见的剧情里,魏承吃着萧虞初亲手做的黑暗料理,将沈映雪熬了十几个时辰的汤赏给小太监,秦欣和就犯膈应。
她才不愿意去充当衬托真爱的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