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回
“你心虚什么?”
“别胡说, 我哪里心虚了,就是, 就是有点不自在。”
“我也……”
秦老爷见兄妹二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觉得不太好, 便皱起眉来道,“你们两个, 有话拿到明面上来说, 当着傅公子和陆公子的面, 像什么样子。”
傅礼抿唇道,“欣和与伯铮兄从前就是这样的,我习以为常,国公爷不必见外。”
秦老爷乍一听傅礼这样称呼自家闺女, 也觉得别扭, 不待深思, 便大笑着说起了客套话,“当年欣儿少不知事,对傅公子多有得罪, 幸而傅公子心胸宽广, 不跟她一般见识。”
傅礼看了眼秦欣和,勾起嘴角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 已化干戈为玉帛。”
“这就好!你与伯铮情同手足, 与欣儿犹如兄妹, 那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若伯铮在朝堂上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你可要多多帮衬他一些。”
秦老爷原先是不屑来虚头巴脑这一套的,可自他去到顺兴,在盛京就有些说不上话了,秦铮得罪的人太多,背后又没有大家族鼎力相撑,难免遇到困境,尤其是在此刻,萧虞初掌权。
众人心里都清楚,等萧虞初放开了手脚,就会把矛头指向秦家,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欲加之罪也不是不能够洗脱。
傅礼有这个能耐,所以秦老爷跟他套近乎,巴结他。
不过方向歪了一丢丢。
傅礼听到“犹如兄妹”那里,嘴角的笑意就有些僵硬,他只垂眸道,“那是自然。”
秦老爷本是很有眼色的人,可他压根就没把傅礼跟秦欣和往一块想过,因而毫无所察,还腾出手来拍了拍丁庚文的肩膀,很亲切的叫他,“小丁啊,快给傅公子敬酒,要知道傅公子科举时的文章可是广受好评,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多问问他。”
秦老爷把丁庚文当新女婿,丁庚文也把秦老爷当准岳父,岳父提携女婿,女婿听岳父的话,再合情合理不过,丁庚文那叫一个乖巧懂事,立刻站起身来向傅礼敬酒,“傅二公子,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在下何其有幸。”
傅礼混迹官场也有些年头了,早不是当初那个清高矜贵的公子哥,几乎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比起他,丁庚文更像是自家人。
再看秦家兄妹埋头苦吃的模样,傅礼心中已然明了。
说不失落遗憾是假的,可这失落遗憾下更多的是坦然。傅礼想,或许他与秦欣和命中注定是有缘无分的,不属于他的也强求不来,比起那些为了应付差事而成婚生子的男人,他似乎更幸运一些,好歹,他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一个女孩,那样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往后再不会有。
“丁公子客气了,请。”
丁庚文为了表示诚心,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可是喝了不少,这让秦老爷十分欢喜,比起魏祈,他更满意丁庚文这个女婿,家世一般,模样俊俏,才华也不错,又听话又会心疼人,最重要的是丁家儿子多,想必不会介意出一个倒插门的,完美符合他跟王氏最早对女婿的期盼,“好!小丁,再敬陆公子一杯!”
丁庚文酒量不错,又很会说场面话,是某种意义上的别人家孩子,有他捧秦老爷的场子,这顿饭吃的还算是宾主尽欢。
不过散席后,众人挪到厅堂去,聊起朝中之事时,他就只有旁听的份了。
“如今沈家想方设法的想要破开勤政殿这道墙,只要证实皇上不在勤政殿内,那么皇后便是假传圣旨,祸乱朝政。”
“可勤政殿戒备森严,想混进去纯粹痴人说梦,若硬闯……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以身犯险?况且勤政殿内外的侍卫全是皇上的亲兵,难道那些亲兵都反了不成?”
“这倒不是眼下最紧要的,我只怕皇后的这把火会烧到伯铮身上,萧家至今为萧甚萧琛两兄弟耿耿于怀,刀已经递到他们手上了,他们不会弃之不用的。”
傅礼沉思良久,抬眸道,“为今之计,只有等,孙总管是个聪明人,若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必然会在皇后与皇太弟之间选择后者,他将皇后请入勤政殿,或许是想借着皇后的手来制衡沈家,让静王能够得以喘息,这是一步妙棋,也是一步险棋,皇上是这当中最大的变数,伯铮兄,不论如何,你一定要耐得住性子,万不可轻易站队,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傅礼这番话简直说到秦欣和心坎里去了,她估摸着小说剧情里就是萧虞初掌权,整治秦铮这个大反派,让大反派“狗急跳墙”,为了自保推魏遘登上皇位,不成想在那之前皇上大病痊愈,这才落得个谋逆的下场。
只要秦铮等下去,就一定可以躲过剧情这个刽子手。
……
天色将暗时,秦欣和从后门悄悄离开了秦府。
没走多远就被人拽上了马车,而此人正是几日未见的孙总管。
“夫人,皇上的事,你没有同国公爷和秦大人说吧?”
孙鲁并非完全信任她,小院周围的那些暗卫既是保护魏祈,也是监视她,她同秦家叔侄与傅礼会见密谋,暗卫自当第一时间通知孙总管,时局不稳,秦欣和可以理解这份谨慎小心,“事关紧要,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孙总管大可放心。”
孙鲁虽然仍半信半疑,但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奴才也是一时情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无碍,说说吧,皇后那边如何了?”
“皇后这几日一心提拔自家人,有与之相左者皆被流放至北疆边地,甚而斩首,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想来无需多久,就会……闹得更大了,那时恐怕不好收场。”
秦欣和点点头,看到路边卖糖炒栗子的小贩,连忙让马车停下,叫车夫去买两包回来,吩咐完毕,才不紧不慢道,“你我都清楚,比起皇后这只没牙老虎,沈家那只会咬人的狗要更难招架,现今沈家急于拔掉皇后,无暇顾及其他,不是正如了你我的愿。”
孙鲁原本红光满面的一张脸这会憋屈的皱皱巴巴,“可我没想到,皇后会这般大胆妄为,无所顾忌,若非有皇上在我身后,她怕是连我都会除去。”
“这事我明话告诉你,只要皇上清醒时屁股底下这皇位没有丢,皇后就算把天捅破一个窟窿她都是功能抵过,别说杀你一个孙总管,让盛京城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那,那奴才要怎么做才好?还请夫人明示!”
马车缓缓驶入永宁街,百姓渐少,清清冷冷,不比长安街繁华喧闹。
秦欣和看着路边破旧的招牌,心下有了主意,转过脸来对孙鲁道,“萧虞初掌权,那是理不直,气不壮,不仅满朝文武对她颇有意见,连盛京百姓也是众说纷纭,这样下去,狗急跳墙就成名正言顺的事了。”
“……夫人的意思是?”
“笨,你想啊,沈家要真就笃定皇上已无回天之力,咬死你跟萧虞初串通一气,是你们俩谋害了皇上,率兵一股脑的杀进皇宫,杀妖后,杀奸佞,只要口号喊得想,再有百官支持,百姓理解,都不会给你们一点说理的机会。”
孙鲁被吓的瞪大了眼睛,“不能吧……沈家哪来的兵?!”
秦欣和不禁笑起来,“当然不能,还反了他们,我就是让你拿这套说辞去吓唬吓唬萧虞初,让她学学皇上,把心思放在怎么讨好盛京百姓上,眼看着要到年关了,该修的修,该换的换,给老百姓些甜头吃,收买收买人心。”
“奴才明白了!不过……盛京城的百姓可没那么好收买,头两年动辄打仗,国库早就亏空了,如今这点钱,那都是皇上从牙缝里辛辛苦苦攒出来的……等皇上清醒过来,知道咱们把他的家底挥霍一空……”
秦欣和非常大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只要是造福百姓,这钱花的就值,你让萧虞初放心大胆的去挥霍,等这事情完了,缺多少老子给户部补多少,富可敌国可不是开玩笑的。”
短短三年,秦氏山珍已经遍布整个大晋,这四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有生命力的无形资产,代表着安全、可靠、品质以及档次,什么兽皮、中药、野果子酒、花酿、蜂蜜、奇珍异果,几乎是垄断了整个市场,让凉州这个原本需要朝廷倒贴才能过活的贫瘠之地,成了充盈国库的一大主力。
要说富,整个大晋少有几个能与秦欣和相比的,得了她的准话,孙鲁大喜过望,“那奴才就代皇上谢过夫人了!”
话说到这里,已然到了秦欣和的小院,孙鲁趁着夜色下了马车,打算进去探望探望魏祈。
一推开门,只见魏祈穿着灰突突又臃肿至极的棉衣棉裤,手整个缩在袖子里,抱着硬邦邦的大扫帚在墙角扫雪,乍一看就像是地主家里任劳任怨的长工。
“扫的不错啊,干干净净的,过来。”秦欣和一招手,魏祈就一溜小跑到了她跟前,脸冻的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给,答应你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糖炒栗子。”
魏祈都没看孙鲁一眼,接过吃的就跑进了屋里。
孙鲁整个无语,逃避面对魏祈,站在门口就不往里走了,“夫人这样,这样使唤皇上,不太好吧……皇上若想吃什么,你尽管吩咐暗卫去准备便是,还有这院里的雪,那也……”
秦欣和打断他道,“孙总管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请皇上回宫。”
孙鲁想到长工一般的魏祈,眼含热泪道,“打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