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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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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日花芜姬没来,凌九照旧干自己的活儿。

此时已经腊月十一,花芜姬当初为了来绥城唱封箱戏,答应了给北京多唱半个月,凌九估计她现在应该在准备去北京的事宜。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尽量减少和花芜姬的接触,以免分离时惹她伤心;一方面又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她的一言一行。

咕咚——

他灌了口水,准备一会儿去收拾二楼的桌子,却在凉水入喉的一瞬,想起了那天在房牙时花芜姬喝水的声音。那声娇憨的吐气,实在勾人挂念。

凌九眼眸微沉,喉结上下滚了一滚。

放下碗,他将抹布搭在肩上,甩去那莫名的心绪,还是先干活比较重要。

等收拾完二楼,凌九去馔屋吃饭,刚走进去就发觉了不对劲。

往常不管他干活干到什么时候,桌上总会给他留下吃食,而这一次一点东西都不剩,另外几个杂役或大笑着讲话,或蹲在椅子上剔牙。这是和从前一样放松的气氛,可凌九敏感地从中察觉了一份微妙的敌意。

旭儿一见他来了,立马给他使眼色,叫他出去。凌九心领神会,旋即转身准备去厨房拿东西吃。

“去哪呀李九?”有人开口了。

凌九回眸望去,开口的是这些杂役中资历最深的那位,叫做马贺,平时凌九跟着大家一起喊他大哥。上月发月钱时,他听从了旭儿的话,买了一壶酒给他做以孝敬。

而此时这位大哥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曲起,脚底踩着凌九的座位。

来者不善。

凌九沉下心,面色平静地答了,“去厨房吃饭。”

“呦,还要去厨房吃饭啊?”对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只吃宾云楼的饭呢。”

“是啊。”旁边有人冷冷地接了话,“人家相貌堂堂,是咱们绥城的大英雄。吃饭去宾云楼,倒酒夹菜有美女相伴,吃一会儿呢还要听两个小曲才行,怎么今儿委屈在厨房吃饭了?”

凌九半瞌下眼睑,迅速理了一遍思绪。

决定自己能否在二楼收集情报的是宛老板,不是这些杂役。他不是来这里讨生活的,最多两个月就要离开,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补救关系的必要。

他稍稍笑了下,让自己看起来不安且规矩,“那是有钱的人去的地方,我一个乡巴佬怎么能去得?几位哥哥不要再耍笑我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还得接着干活呀。”

“你是什么身份,哪里用得着你干活。”马贺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轻慢忽地消失,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你小子刚来时大家伙是怎么对你的!你倒好,倒水倒到女人身上了?来啊,把他按住,今天教教他规矩!”

凌九刚来一个月,兰仙班的人天天来找他,甚至还有传言花芜姬要嫁给李九。

凭什么他刚来一个月就能被老板这么器重!凭什么连王公贵族都不屑瞧一眼的花芜姬会喜欢上他?他李九是个什么玩意,绥城外边的一个乡巴佬,家里穷得连娶个女人都娶不起,自己也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凭什么比他们这些在绥城拼了十几年的人过得好!

旭儿立马站了起来,他张开双手挡着凌九往后退,给马贺赔笑,“别别别,咱们在这里打架,要是被老板听到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呵,老板今儿出去了,明儿才回来。”马贺搓了搓鼻子,一勾手,“把他小子压到外面打,我去他屋里看看那婊.子是不是给他什么好东西了。”

他想起这件事就恼火,花芜姬来这里唱了十年了,他也在下面倒了十年的水,可她从没看过自己一眼。

明明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却连路都不会走,整日整日地坐着轿子,像个千金小姐似的端着清高。

思及此马贺忍不住地骂了出声,“妈的,婊.子就是婊.子,勾栏里养出来的东西,看不上人,偏偏就喜欢土狗,真是骨头发贱。”

凌九把手搭在了旭儿肩上,他抬头看向了跃跃欲试的几人,眼神沉了下去,只有嘴角还保留着一点老实的笑,“哥,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一个穷光蛋哪来什么钱呢。”

“穷光蛋?”有人笑了,“说这话前也照照镜子,你身上那件衣服值咱们半年的工钱。大哥,听说这是花芜姬亲手给他做的,他屋里还有条棉裤呢。花芜姬肯给他做衣服,肯定还给他钱了。那个婊.子一唱就是几百两银子,不会对他小气的!”

“干他奶奶的,老子在这十年了还没攒下一百两,你小子来一个月倒是接手几万了,娘的。”马贺再也克制不住怒火,拎起手边的四角凳,气势汹汹地大步朝凌九走去,边走边将凳腿往上一送,握住登脚霍地就朝凌九的头砸。

实木的凳子,这一砸能直接把人砸蒙倒地。

“老子今天把你的脸剥了,看那个婊.子还愿不愿意嫁你!”

凳角尖锐处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上砸落,凌九眼皮动了动,右手搭在旭儿左肩,一掌将他往外推开。那只手保持着推开旭儿的状态,手肘微抬,小臂顺势格挡住了一条凳腿。

黑色的长眸抬起,凌九直直地盯着马贺,没有被撼动半寸。

“哥,没影的事,你这样说出来,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实木的登腿猛力砸在男人的小臂上,竟然没能让他露出半点吃痛的模样,仿佛那不是血肉做的一般。马贺愣了愣,随即愈加恼怒。

这土狗不就是因为力气大了点才让花芜姬刮目相看么,他今日倒要看看这李九有几分力气可以挨揍!

他随即将凳子收回来,改为双手交握,这一次直接迎着凌九的面门砸了下去,“草你娘的王八羔子,还敢教训老子来了!”

凌九一皱眉,这样的动作在他看来又蠢又慢,很快就让他抓住了另一条凳腿。

一只凳子横在两人之间,巍然不动,又回到了方才的僵持之势。

他心里开始不快,排挤新人、嫉妒宠子这是遍地都存在的事。可花芜姬是养活这座茶园的人,没有花芜姬,他们怎么可能每日吃肉,每月领这么高的工钱。

受了人家这么多年的恩惠,却要在背后如此污骂她,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就是杀了也不可惜。

凌九眼底发冷,舍弃了和平解决的想法。单手握着那凳腿,用力向前一顶,直接让那马贺被凳面撞了额头,发出一声闷响,旋即被冲得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马贺捂着额头,指着旁边的几人喊,“愣着干什么,收拾他!”

这些杂役之中,只有旭儿见过那日凌九出手的场面,其余大多是听说,觉得事有夸张,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五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凌九?都是三十左右的汉子,立马抄起身边的东西朝凌九扑了过去。

凌九扫视了一圈,连连后退了几步,直退到了外面院子的空地上。

房子要是打坏了,老板那里不好交代。

这是在凌花教培养了十多年的本能反应。乙级杀手以上,禁止私斗。一旦发现私斗者,无论是谁(除教主外)每人打四十脊杖;有破坏财物者,赔偿十倍金额,再加罚十脊杖。

(注:如发现教主与人比武,或迅速离开,或留下敬仰抚掌、大声称赞。言辞木讷者、轻视插手者,罪同私斗。)

这条规矩下,就算三堂里面最有钱的老三,也不敢打碎一个花瓶。

凌九退了出去,众人也随之跟到了外面,形成了包围之势。

“你要是现在跪下求饶,给我磕一刻钟的头,这顿打就免了。”马贺从屋子里出来,脸上一片阴狠,“把钱交出来!”

凌九眯了眯眼,扔掉了手上的凳子,从衣襟里拿钱。

“呵,倒是识时务。”

他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五个铜板,“就这些,要么?”

马贺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五个铜板,片刻后才记起来发怒,“他妈的你小子玩我?五个铜板你当打发要饭的啊!”

“不要也得要。”凌九倏地冷了声音,他手指微动,一枚铜板便如弹丸一般弹了出去,直接打在了对面一位杂役的右眼。

噗——

金属碰撞上眼睛,一刹那,那只眼睛周围就露出了血色,瞬时爆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起到了十足的威慑力,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你、你会武功!”

凌九这时便又露出那副老实憨厚的嘴脸来,“打鸟打多了罢了。”说着又是一枚铜板飞了出去,敲在说话那人的喉咙上,让他双眼暴突,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只顾干咳。

众人大骇,立即意识到了这位新人并不是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凌九的目光一转,他们马上一颤,捂着眼睛和脖子,后退了两步。

那只手掂了掂剩下的三枚铜板,叮当作响的声音之中,他望向了不远处的马贺,“小弟只是来讨口饭吃,平日里对几位哥哥多有不敬。这点钱,”他走向了马贺——旁边的那位杂役,拉过他颤栗的手,将三个铜板放入其中,“一点心意,还请哥哥笑纳。”

那只手被凌九抓着,抖得不成样子,把三枚铜板抖出了泠泠的声响。

马贺后退了两步,此前凌九一直是对着他讲话,这一次却把钱给了别人,叫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男人黑色的眸子倏地望了过来,那目光冰冷,犹如看待将死之人。

“你、你想怎么样!”马贺喊道。

凌九上前了两步,他往前走一步,马贺就往后退一步,直到他无路可退,凌九才与他擦肩而过——走向了后厨。

“我想吃饭。”他背对着马贺答了,仿佛还是那个呆头呆脑的乡巴佬。

马贺见他走远,终于舒了口气,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乡巴佬的眼神可怕得很,让他从头凉到脚。

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讨生活的杂役罢了,就算真的会武功,也不敢在城里闹事的。

是的,凌九现在不敢闹事。

虽然他很快就要离开,可除非教里召他回去,否则他就必须执行好这个任务。

今日若是他和这帮人纠缠斗殴,明日他们必将告到衙门里面,到时候就算宛老板出面保他,他也没法再在二楼工作了。

暂且忍耐一段时日。

凌九垂下眼眸,遮住了其间的冷光。

等他离开绥城之前,先杀了那个马贺。

花芜姬时常出入宛浩,留着这样的人在花芜姬身边,他不在的日子里,一旦三护法有个疏忽就会酿成大祸。

还是杀了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取任务目标的性命”=“我(做任务的时候)只取任务目标的性命”

“屁话”=“(你在说)屁话”

这周的谢谢:

谢谢伯卓拉的浅水炸弹!

谢谢伯卓拉的火箭炮(太破费了!)!

谢谢曲奇饼儿、安棯、八爷、明月照积雪的地雷!

谢谢南山海棠、七月半糖、细懵、-童话D眠猫-、颜叙叙、花若兮、藤原豆腐店修车工、甜橘子每天都早睡、陈佳佳、“”、安棯、芥川葳蕤、蘋末夜语卿、不粘人的小妖精、旅途、蓝色究极体、A、夏至时、绒杳袅袅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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