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身处何方
第五十九章
姓齐木的人很多, 叫齐木楠雄的只有一人。
楠雄A梦！
他出自于搞笑番《齐木楠雄的灾难》，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力量，一个与隔壁《一拳超人》的秃头琦玉并列为二次元天花板的人！
穿越司里最让人想要扮演的十个角色之一, 近战法师的梦想，被誉为“我要是有这种力量还当什么员工”的全能型超能力者。不知道有多少穿越司的员工吐槽过搞笑番的实力水准，搞笑番里出大神, 偏偏这些角色都不需要他们扮演。
他们本身就是各自世界的世界之子, 神明一般的化身，伟力基于自身，换作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取代他们的灵魂。已知的范围内，没有一个穿越司员工能够在精神不崩溃的前提下, 接受全世界人类和动物的心声。
十四年来, 百鬼丸为了缓解孤独，一直在不断回忆过去。
颜色可以忘记, 味蕾可以记不清，唯独有关二次元的信息会被反复温习、咀嚼, 从中找出让自己情感共鸣的人物和剧情。
所以……
他记得一切自己喜欢的人物。
这里面包括拥有强大力量、却为人善良的齐木楠雄, 一个温暖人心的搞笑番。
【可是他不该出现在《多罗罗》的世界！】
百鬼丸印象中牢固的剧情认知被外力击碎, 心灵晕眩了三秒钟，剧本发生改变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远超过了无法返回穿越司带来的未知恐惧。
他就是一个重度残疾人，在黑暗中摸索, 完成角色扮演就是仅存的希望。
【齐木楠雄穿越时空到了我这里？】
【还是我穿越了？】
【他口中说的平行时空是什么？我去过平行时空吗？】
【他好像有读心术类型的力量, 一出生就比《多罗罗》世界的魔神还要强大, 他会不会读取到我的内心？发现我是一名扮演男主角的穿越者？我一旦泄露了穿越司实习生的身份，会不会角色扮演立刻失败？】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蜂拥而至，挤满了百鬼丸的大脑，象征着善良的神明大人的“太阳”光芒一瞬间比漫天遍地的黑暗还要让他害怕。
黑暗容纳一切。
光明却会让黑暗下的所有问题暴露出来。
他无法再心如止水，数次深呼吸，好不容易在乱糟糟的想法里听清楚二次元之神的询问，一个希望临时蹦了出来——自己的心声有穿越司的保护。一切会泄露穿越司的信息，将会被马赛克模因覆盖，所以对方听不见！
百鬼丸绷紧的背部放松下来，清空思维，没有注意门把手被捏弯了。
他用尽勇气和精神力去凝聚出一句话。
【请问……你是神明大人吗？】
你是他认知里的那位……拯救世界，无所不能的齐木楠雄吗？
齐木楠雄本来要扒下抑制器的手一顿，马赛克刷屏得有点可怕，听到的全部变成了机械音般的“哗哗”声，然而没等他去加强自己的“心灵感应”超能力，百鬼丸那份忐忑不安的清澈心声阻止了他不礼貌的行为。
听得清就行了，他不会去主动探究别人内心的秘密。
【我不是神明。】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传递自己的想法，嘴唇未动，坚持把百鬼丸的养父寿海雕刻给对方的面具递过去，【这是你父亲的面具。】
百鬼丸用双手去接过自己宝贵的面具。
齐木楠雄看向他的头颅骨骼，透视眼的好处就是不会被颜值吓到。
骨感不错，骨质坚韧。
【我是一名拥有超能力的高中生，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把我当作是一名路过的旅人就可以了。不过我与你有一些相似之处，我对一般人的感情完全无法理解，包括喜悦、紧张、哀伤、愤怒，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因为任何事情都能办得到，没有人能伤害到他，所以齐木楠雄注定了无法当一个普通人，这些话他是第一次对初次见面的人提及。
【你想恢复吗？】
随后，齐木楠雄用冷淡的语气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我可以帮你，让你接触这个世界，身体健全的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
百鬼丸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速度陡然达到了一个峰值。
身体健全，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港口黑手党本部，太宰治的手机收到了第一时间的警报，迅速打开，他就看见了在监控视频里背对着门口位置的黑发少年，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没有声音。
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百鬼丸在和一个他看不见、听不见的人“交流”吗？
与此同时，在百鬼丸身上制造幻术的六道骸在水牢里的身体动了动，锁链传出金属的碰撞声，他勉强在封印中睁开了血色的轮回之眼。
【连身为幻术师的我也看不清吗？】
【这个人好强大的精神力，心传心的能力，我完全无法去偷听他们的交流。】
【百鬼丸的精神波动很大……】
能让无知无觉的人偶式少年产生剧烈的精神动荡，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件好事。
六道骸的眼底浮现一抹阴郁与锐利。
这可是他的契约者。
虽然不像库洛姆那样听话，会成为他行走在外的身体，但是百鬼丸的存在是特殊的，那份超越人类极限的意志力是幻术师最好的观摩对象。
诊所外，杂物堆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毛色驳杂的三花猫。
它用褐色大眼睛注视着门口。
而后，它的视线移向地面和半空，观察力入微，在浮尘之中找寻到“透明化”的踪迹。它在发觉了齐木楠雄的存在后毛发微微竖起，戒备起来，齐木楠雄的全身呈“透明化”的状态，不代表他就不存在了，空气中的浮尘无法穿透他的身体，地面也有他的脚印。
【很多人关心你。】
齐木楠雄在抑制器的状态下，可以倾听方圆200米范围内的生灵心声。
他听见了三花猫满心的忧虑：【是哪个异能力者找到了百鬼丸。】
他也听见了墙壁后面，负责监视和保护诊所的港口黑手党守卫人员的疑惑：【首领大人和太宰先生命令我们保护的人，为什么站在门口发呆？】
他更察觉到了在精神链接之下，远在复仇者监狱里的六道骸的冰冷杀意。
诊所的监控摄像头全面对准了他。
无声的警告。
一个又一个的人，用自己的方法去除黑暗中的绊脚石，让黑发少年在孤独的行走之中可以更加顺利一些，就像是在证明这个世界还有着人性的光芒。
齐木楠雄：【不要多想，我不关心你的过去。】
他抬起手，摘去百鬼丸的半脸面具，为对方换上最适合的人脸面具。终于在他的透视眼下，百鬼丸有着一张精致冷漠的少年脸了。
【追求幸福是人类的本能，是如同我追求咖啡布丁一样简单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事情……】
【总之，看一眼世界吧。】
齐木楠雄把横滨的景色以心传心的方式，全部真实地传递给了百鬼丸。
精神世界被铺开了名为“现实”的画卷。
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数百万的人口聚集地里，百鬼丸失去了全部的心声，惊恐地“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高楼大厦、甚至看到了无缘一见的波澜大海。横滨港口的汽笛声在心灵的世界里悠远地传来，海鸥飞过，八月的夏天是一年中最阳光明媚的时候，丰富的色彩和密集的货船挤占了沿岸的景色。
这里不是古代。
这里不是草芥人命的战乱时代。
这里……是他最熟悉，最陌生的现代化城市。
他失去方向感和重心，扶着门滑坐了下来，人偶般的精致面容上呆愣冷漠，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击垮了他的坚持，人类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响彻整个世界，揭开了这个不同于架空战国时代的真面目。
“こんにちは。（你好。）”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Hi，how are you”
“……仕事をしたくない……（我不想再工作了……）”
“这里是横滨的中华街，俗称‘唐人街’，拥有140年的华人居住历史，是横滨的旅游胜地之一，来这里可以看一看种花家的丝绸与茶叶……”
以往听不懂的语言，或是听得懂的语言全部听得明白意思，百鬼丸控制不住捂住虚假的耳朵，好似有刀子在里面刮，灵魂被毫无防备的暴晒在烈日之下！
【系统——！】
【外挂辅助系统——你出来啊！！！】
【这里是哪里？我的任务在哪里？？？我究竟都在做一些什么事情啊！】
心灵世界的灰色窗口始终冷冰冰的，没有为实习生的询问而解开封锁，如穿越司这般跨越多元宇宙的组织，根本就没有人性化这一点要求。
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要怎么走完自己讨伐魔神的人生？！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百鬼丸的喉咙在低低哭泣，发出破碎的声音，最后崩溃地大喊大叫起来。
精神世界的城市景色全部被他暴动的精神力震碎！
“天之子”的悲鸣。
齐木楠雄猝不及防地微微睁大眼睛，受到精神实质化的冲击波影响，在透明化被解除的下一秒前，他紧急瞬间移动，逃离了监控摄像头密布的诊所门口！
【呀咧呀咧，好心办坏事了。】
诊所附近的玻璃应声而碎，诊所地面裂开成了一条条蜘蛛网般的痕迹。
精神力的天赋，因为这样的事故而被引导了出来。
悲哀至极。
……
百鬼丸从未想过剧情以外的人生，只是用纯粹的意志去完成一个目标。
他如同嗅着远方有着花香的美好结局一样，压榨灵魂的潜力，在黑暗中匍匐着长大，朝着讨伐魔神的目标前进。他为了活下去不惜自毁地丢弃不需要的东西，把自己从一个正常的人类活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野兽。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过去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名字了，那些都无所谓了。
他活成了百鬼丸。
为什么命运最后无情的告诉他，剧本是错误的，任务偏离了现实……他憎恨的醍醐景光依旧活得好好的，醍醐领地风调雨顺，魔神享用着得到的祭品，生下了自己的母亲缝夫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没有死去。
所有仇人和百姓以自己为代价，还活在那个世界里！
因为那个灵魂怪异的穿越者，他与养父寿海失散，坚持了十四年的目标就像是一场笑话，被海风轻轻一吹，近在咫尺就和泡沫那样破灭了。
原来——
自己早就不在《多罗罗》的世界里了。
我在等待的你，又是谁……你还会是爱着我的多罗罗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百鬼丸心眼的世界支离破碎，蜷缩在门口，将所有刺眼的光芒屏蔽了出去。
一片黑暗。
没有光芒的世界是不是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