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一朵玫瑰
棠宵此时的神情, 不亚于看到太上老君和观音菩萨一起坐在棠柚房间中涮着火锅打麻将。
不。
或许比那样还要震惊。
棠宵耗费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 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萧……萧先生?”
棠宵认为自己多半是喝多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老看,萧则行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 即使是他现在站在这里,衣服也不应该如此的凌乱不堪, 脖子上更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可疑的痕迹……
萧则行面色坦然:“伯父, 您有什么事吗?”
仍旧用上了敬称。
棠宵开始陷入漫长而又困惑的混乱之中。
卧室门关的很快,他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也不用看。
单单是看萧则行这一身的痕迹,棠宵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昨天究竟有多么激烈。
棠宵后退一步, 表情有点迷茫:“你和柚柚——”
不是, 萧则行怎么和棠柚在一起了?
之前棠柚不还是一口一个二叔地叫着么?
这叔叔叔叔地叫着,怎么还叫到床上去了?
萧则行要娶的人——
不是他那文静漂亮的棠楠吗?!
在棠宵怀疑人生的目光中, 萧则行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顶端的纽扣, 微笑着与棠宵说:“柚柚觉浅,别吵到她,我们下去再谈。”
谈……
棠宵觉着自己似乎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神情恍惚地下了楼, 茶已经凉了,重新换一盏新的过来;棠宵把茶杯捏在手中,怎么想心里面怎么着不是个滋味。
“你和柚柚,”棠宵艰难地开口,“在一起了?”
他盯着玻璃桌上的一点痕迹,内心宛若藏了一万只暴躁老山羊在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对, ”萧则行坦诚地说,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噗呲。
棠宵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又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为什么他始终被瞒在鼓里面???
这样的乌龙令棠宵觉着脸上有些挂不住, 心里面又气又恼;他恼自己的一腔盘算都付之东流,又恼他们一个一个的瞒着他,直接把他当作猴一样耍。
等等,不管怎么说棠柚都是他的女儿,无论是要娶哪一个,萧则行还得叫他一声父亲——
想到这里,棠宵又觉着腰杆挺直了些。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棠宵沉声问萧则行,“柚柚才多大?她大学还没毕业,我坚决不同——”
“棠先生,”萧则行打断他,换了一个称呼,微笑着说,“我和柚柚在一起,从始至终都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你明白吗?”
棠宵一愣,气急败坏:“柚柚是我女儿!”
“拥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柚柚投胎失误,”萧则行淡声说,“当初孟女士能登报宣布和你断绝母子关系,柚柚也能。”
到了如今,棠宵终于明白了。
难怪上次萧则行会带着棠柚过去要求迁走棠柚的户口,那是要棠柚彻底和他划清楚界限啊!
早在那么远的时候,萧则行就已经料到这点了。
可恨那个时候的棠宵还傻乎乎地觉着是萧则行看上了棠楠。
棠宵捏着杯子,几欲发作,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你当初既然选择了江桃母女,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萧则行不疾不徐地说,“如今柚柚在孟女士这里生活的很好,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她。”
棠宵成功被激怒,摔碎杯子,再次怒声强调:“我是棠柚的亲生父亲!她的命还是我给她的!”
碎瓷片在地上滚开散落,茶水溅了出来;萧则行没有丝毫愠色,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也只有这一点血缘关系,你现在才能好端端地坐在我对面说这些话。”
棠宵警惕看他:“你什么意思?”
“棠先生做个选择吧,”萧则行重新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注入茶水,推到他手旁,抬眼看他,问,“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碍眼、还是希望你今后还能依靠着江沉庭如同米虫一样平安过下去?”
棠宵未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棠家生意,和柚柚,”萧则行微笑,“你选一个。”
“想要今后顺顺当当的,就别再来找柚柚。”
-
棠柚缩在被窝中睡的香甜。
昨夜里睡的很晚,她都听到了棠糊糊的声音,偏偏萧则行极其过分,也不许她过去看。
地毯和床单弄的一塌糊涂,还是萧则行换上了新的;棠柚已经无心观察他的状况,一觉直直地睡到了中午,在梦里也是被欺负,好不容易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已经换好衬衫的萧则行正在旁边看着她。
惊的棠柚坐了起来,动作幅度大,疼的她呜了一声,问:“二叔,几点了啊?”
“该吃午饭了,”萧则行问,“还疼不疼?”
棠柚委屈地点点头,一头撞到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好久,才肯乖乖地穿衣服。
天生的皮肤嫩,稍微磕碰点就留个痕迹,她坐在萧则行怀中,一边由着他给自己乖乖穿上裙子,一边陷入深深的忧愁之中:“你是不是下午就要走了啊?”
“再陪柚柚五个小时,”萧则行说,“下午好好休息怎么样?”
他本想带她见见老爷子,现在看来不行了。
把裙子卷起来的边边抚平整,萧则行拿着洁白的小袜子,顺着她小巧的脚套上;棠柚的脚也不大,似乎有些对不起她这样的身高,昨晚被他揉的时间久了,也有淡淡的淤痕。
棠柚控诉:“我先前只觉着你喜欢腰,现在发现你可能还是个足控。”
萧则行并未反驳,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他自制力向来不错,却在棠柚身上这里瓦解的一干二净;想要轻点对待她,却又难以抑制内心那点见不得人的坏心思,只能一边温柔地亲亲一边粗暴地索取。
还好她不知道他那些念头,只怕现在一定会吓到再也不敢接近他。
棠柚犯了懒,不想动,树袋熊一样被他抱起来;萧则行多了份乐趣,给小姑娘刷干净牙齿,洗脸,再在她的指挥下,严格地从瓶瓶罐罐中找到准确的单品,仔细地给她做好护肤流程。
棠柚坐在他怀中,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给惯坏了。
昨晚的衬衫衣镜被她给扯的皱皱巴巴,萧则行换了新的,而棠柚格外迷恋他身上的气味,也爱极了他此时端正严谨的模样。
最爱他意乱情迷时的失态,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到。
午饭前,棠柚又去找了温度计来,规规矩矩地让萧则行量体温;直到确认温度正常之后,才松口气,又要啪嗒啪嗒地过去给他倒水喝。
萧则行顺手把小姑娘捞起来,抱着,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柚柚,怎么这么担心?”
棠柚沉默了好久,才说:“我害怕二叔得病。”
这个有点孩子气的回答令萧则行失笑:“人哪里有不会得病的?”
棠柚不说话,把脸埋在他脖颈中,用力地吸了一口,才说:“反正不想让你得病。”
过了两秒,又小声说:“我很自私,想要二叔永远陪着我。”
萧则行以为她在说即将当来的分别,顺着她瘦瘦的背,往下拍:“等我解决完,马上就回来陪你。”
棠柚没有抬脸,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刚刚吃过午饭,孟云秋回来了。
花房里的玫瑰花开的很好,棠柚找园丁要来了剪刀,想要剪下几枝来送给萧则行;她仍旧牢牢记着旁人无意间提及的那个爱好——萧则行格外地喜欢玫瑰花。
孟云秋与萧则行坐在圆桌上喝茶,凝视着不远处棠柚认真寻找玫瑰的模样。
“老爷子对你的婚事盯的厉害,”孟云秋说,“他现在不来催柚柚,倒是旁敲侧击问了我好多次,你怎么想?”
萧则行的视线始终落在棠柚身上。
她担心裙摆被花枝勾坏,卷了几下,捆在腿上,有些不伦不类的童趣。
萧则行说:“我尊重柚柚的意见,等她想结的时候再结,我不着急。”
孟云秋笑着看他,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这才悠悠地开口:“柚柚年纪还小,我并不希望她这么早就怀孕生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萧则行:“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你那些朋友,就连邓珏也马上要做父亲。”
“您放心,”萧则行说,“我想要柚柚,并不是为了这个。”
孟云秋小时后养过他一阵子,知道他必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阳光灿烂,透过透明的玻璃落下来,孟云秋眯着眼睛,看着棠柚。
她细白的一双腿上,还有几道指痕,并不怎么明显,乍一看,像是玫瑰花枝投落下来的影子。
终于挑到一支合心意的玫瑰花,棠柚躬身,一手捏着花枝,另一只手握着剪刀,剪了下来。
萧则行问:“孟姨,柚柚她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
孟云秋微笑着看他:“你指什么?”
“我这次发烧,柚柚格外紧张,紧张到过了头,”萧则行慢慢地说,“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发烧的那段时间,棠柚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哪怕是烧退了,棠柚也执着地要坚持给他量体温,担心会再次发烧。
孟云秋唇角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她上了年纪,眼角细纹横生,像是蝴蝶翅膀的裂痕。
提及往事,孟云秋脸上并未多少愁容,平静无波地告诉萧则行:“柚柚的母亲去世前一天,发了高烧。”
萧则行双手交握。
他问:“柚柚当时才刚上小学吧?”
“是,我那时候就想带着柚柚走,”孟云秋抚摸着怀中的白猫,轻轻叹气,“只是棠宵和他父亲都不允许,老棠也在我面前发了毒誓说会好好地照顾柚柚。”
“我一直以为柚柚这孩子小时后性格开朗,不会因此有什么心理问题,现在看来,是我自己想的过于理想化,”孟云秋站起来,对萧则行说,“我猜,柚柚是怕你像她母亲一样,再丢下她一个人。”
临走前,她拍了拍萧则行的肩膀:“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无论哪一个我都打心眼里喜欢;则行啊,你年纪大,柚柚年纪还小,你要是疼她,就好好地疼下去——千万不要学你父亲啊。”
萧则行说:“您放心。”
等棠柚精挑细选找到五支玫瑰花过来之后,才发现孟云秋已经走了。
棠柚将玫瑰花递到萧则行手中,讶然地问:“奶奶呢?”
“去午睡了,”萧则行看着她脸颊上流出汗来,抽出纸巾,仔细地给她擦拭,问,“都是送给我的?”
瞧她一脸的闷闷不乐,萧则行笑了:“在想什么?”
棠柚忧心忡忡,诚实地回答:“在想北欧美女很多,个个都是长腿细腰——”
“我只有你,”萧则行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处,“再不会有其他人。”
棠柚不明白为什么萧则行突然间开始说这么好听的话,脸颊红了红,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也是。”
时间过的飞快,棠柚格外珍惜尚能在一起的时光,时时刻刻地要黏着萧则行。
可还是阻止不了离别的到来。
萧则行离开的时候,棠柚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脚边的糊糊和芙芙也守着,喉咙中发出呜呜呼呼的声音,尾巴也没那么欢了。
尤其是棠糊糊,提心吊胆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棠柚舍不得他,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往常分别时候,她倒是还尝不出其他的滋味来,只是今时今日,格外的锥心刺骨。
疼呀。
疼的她心脏都缩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块。
眼睛也酸,需要花好多的力气才能忍住泪花儿。
小姑娘忍着哭的模样让萧则行一颗心都要化了,又抱在怀中哄了好久,哄到她眼泪止了,才上车。
男人的白衬衫都被泪水打湿了。
车走出很远。
萧则行回望,棠柚仍旧站在原地,小小的一个团子,慢慢地变成一粒小点。
她一直站在那里,望着他离开。
-
半月过后。
还有两天就是新年。
虽然国内的不少城市已经开始颁布了鞭炮禁令,但仍旧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反而会换成电子鞭炮来进行庆祝。
下午时分,邓珏格外得意地与萧则行开了视频,分享一段热情洋溢的鞭炮声,仍旧不忘调侃他:“你现在孤家寡人的在那边,是不是有点相思难耐啊?不是说小柚柚过去陪你吗?怎么还是你一个老人家在那里?”
萧则行淡声说:“柚柚学校还有事情。”
邓珏明白了,看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可怜,今年又是一个人过啊。”
感慨完了,邓珏朝着萧则行挥手作别:“不和你聊了,我老婆叫我包饺子呢。”
萧则行没有理会这个□□裸过来炫耀幸福的家伙,脱去外衣放在沙发上,另一只手解开领带。
本来约定好棠柚这两日过来,陪他一起过年,但因为指导老师反复要求更改论文;到了昨天,棠柚才闷闷不乐地告诉萧则行,这次她可能来不了了。
萧则行晚饭吃的并不多。
棠柚就是典型的中餐胃,吃不惯西餐;考虑到她的口味,萧则行订了不少食材,每天都送新鲜的过来。
昨天棠柚忽然说不过来,萧则行也没有再动手处理,仍旧放在厨房中。
他起身,从酒柜中取出一瓶葡萄酒。
刚刚打开瓶塞,棠柚的视频电话邀请就过来了。
萧则行点了接受。
屏幕另一段,棠柚穿着毛绒绒的白色衣服,委委屈屈地和萧则行抱怨:“二叔,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指导老师竟然这样严格,都快过年了还不肯放过我;我初稿都改好几遍了,格式、字体、图片引用……啊啊啊啊,他还不满意。”
萧则行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笑:“不如我帮你?”
“不行,”棠柚猛烈摇头,“你帮我那不就成作弊了?我好歹学了四年呢,虽然不是学霸,总不能连一篇论文都搞不定。”
说话间,她打了个哈欠,颇为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了,二叔,今年春节不能陪你了。”
“没事,”萧则行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责备她,看她眼睛红红,嘱托,“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在这里不要紧。”
聊了许久才结束视频通话,萧则行站起来,把放在桌子上的红包拿出来看了看,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按按太阳穴。
事实上,萧则行已经习惯了在外面度过春节,对于他而言,每年春节和平常的日子并无太大区别,只有打开朋友圈才能够感受到过年的氛围。
他取出冰块,放入玻璃杯中,倒入刚刚打开的酒。
澄澈的酒液冲击着冰块,发出悦耳的声音。
萧则行喝了一口,打开微博,登上西行甘棠的账号。
Yuko又发了新的微博,是一张漂亮的星空照片,配的文字是一颗爱心。
萧则行转发该条微博,评论——
「想见你」
这样的一条评论很快就被其他的评论刷了下去,也不过是一个Yuko的粉丝而已;疯狂示爱的评论多了去了,旁人并不会刻意注意到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条。
手机屏幕陷入黑暗中。
萧则行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周遭安安静静,手指撑着额头,萧则行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或许可以重新安排,至少抽出两天的时间回去陪她。
门铃声响起。
这个时间点过来找他的,多半是助理。
萧则行站起来,也没有打开屏幕,径直拉开门——
香草牛奶味的甜香涌入。
一个白色的团子扑到他的怀中。
“二叔!”
脆生生的一声,萧则行肌肉绷紧,低头,看到了棠柚圆溜溜的眼睛,正在瞧着他笑:“新年惊喜!”
她的头发一角被雪水打湿,眼角的那枚泪痣皮肤都泛着微红。
恍然如梦中。
棠柚看萧则行仍旧在失神,坏心眼地把两只冰凉的小手都伸了出来,贴在他的衬衫上,仰脸撒娇:“我好冷啊二叔,现在能不能抱抱我呀?”
冰凉的触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萧则行僵硬地抬手,试探着捏她脸颊上的肉。
粉嘟嘟,暖呼呼。
棠柚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中,拿头顶着往房间里走:“二叔,我来陪你啦。”
萧则行顺从着她的撒娇,往后退了两步,轻声叫她名字:“柚柚?”
“二叔,”棠柚四下看了看,手搭在他胳膊上,问,“有没有拖鞋呀?”
萧则行松开手,让开位置,弯腰去给她拿有着小兔子头的鞋子。
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干净的拖鞋和睡衣。
和她先前住在家中的一模一样。
棠柚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一甩一甩地脱掉脚上小鞋子,她里面穿的小袜子也是毛绒绒的,画着两只肥美的小白兔。
她摇晃着两只小脚丫,仰脸看着他,只是笑。
笑到萧则行受不了,抱着狠狠欺负了一顿,才松开她,呼吸不稳:“乖孩子。”
棠柚缩在他怀中,可怜巴巴地伸手讨要红包:“我为了过来陪你,放弃了好多压岁钱啊。二叔,你好歹也是个长辈,能不能给我压岁钱呀?”
萧则行笑:“等着,早就准备好了。”
他转身进了卧室,棠柚的注意力被桌上不停响着提示音的手机吸引住了。
一直在往外面跳提示框。
棠柚忍不住了,拿起手机。
提示全是XXX赞了你。
棠柚满腹疑惑。
怎么,二叔难道也用微博吗?
她还以为二叔那个性格的人不会用这些东西呢。
锁屏密码很简单,四位数,棠柚下意识地输入自己生日。
解开了。
棠柚点进去。
也不知道二叔会取什么样的昵称,他那样的人看上去一本正经,仿佛直接要和网络脱节掉哎。
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棠柚看到了熟悉的昵称、熟悉的头像——
西行甘棠。
她怔住。
点开他的主页。
基本上一直都在转发她的微博,仍旧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往下看,第一条,是刚刚的消息。
他写——
「想见你」
再往下一条微博。
「好想你」
「想你了」
「想要见面」
……
棠柚完全想象不到萧则行是以怎样的心情,才会在评论区中敲下这样的字眼。
最近的那一条,就是刚才。
明明还在视频通话中微笑着安慰她没关系,自己却在这里发想见你。
她近期发的微博并不多,一个月了,也才十条左右;萧则行都转发了,评论内容字数很少,却令棠柚心脏疼的要皱缩起来。
萧则行极少会向她展露出这样的一面。
他总会把这样的情绪隐藏起来,微笑着哄着她;哪怕昨天她想要给他惊喜而撒谎说自己不能来过年,萧则行也只是怔了两秒钟,随后笑着安慰她没关系。
明明他也很想见面,为了照顾她敏感脆弱的情绪,才会把这些心思隐藏起来,永远都充当着保护者的身份,耐心地包容着她所有的缺点和任性。
棠柚捂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耳畔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近,她飞快地把手机放回原处。
假装无事发生。
萧则行面色如常,笑着将一个红包递给棠柚:“压岁钱。”
棠柚接过来,也不看,伸手拉着萧则行,一定要他坐下来。
“怎么了?”
“作为压岁钱的回礼,”棠柚认真地看着他,“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先把眼睛闭上。”
萧则行顺从她的意愿,闭上双眼。
当视线受到阻碍的时候,触感和听觉便格外地灵敏起来。
他听到悉悉索索布料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
细嫩嫩的小手拉着他的左手,一个冰凉的圆圈慢慢地套入他的手指中。
萧则行睁开眼睛,低头。
他看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银白色戒指。
戒指很简单,流畅的线条,干净利索。
男人惯用左手,左手无名指上第二个指节处有细小的一道白色疤痕,棠柚将戒指往里面又推了推,嘴唇贴在他无名指上,那块小小的疤痕上。
温柔干净的一个吻。
她仰脸,看着萧则行,问:“二叔,你想不想娶我呀?”
棠柚的眼角泛着微红,暖黄的灯光下,洁白的皮肤泛着玉一样温润的光泽。
棠柚说:“我可能不是特别的聪明,也有好多的小毛病;但我在努力地朝着你的方向前进,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地照顾你。”
“所以,二叔,你娶我好不好?”
惯常柔弱胆怯的姑娘,对婚姻充满了那么多的不信任与畏惧;她需要花费多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萧则行失神看她。
颊边肌肉动了动。
良久,萧则行才俯身,把她圈在怀中。
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银色的光辉。
他哑声说:“好。”
男人的怀抱中满是淡淡的冷香味儿,棠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酸酸的。
棠柚说:“那以后我们谁也不许背叛——”
“只有你一个,”萧则行说,“我只有你。”
棠柚懵了懵:“所以我这算是求婚成功了吗?”
萧则行沉吟片刻:“如果你对这个过程不满意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重新来一遍。”
棠柚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很满意。”
萧则行含笑看她的小模样,将她身旁的那个红包拿起来,放在她手中,笑:“要不要数数给了你多少压岁钱?”
棠柚拆开小红包:“二叔这么大方,肯定会给——”
看清楚红包内容,棠柚怔住。
红包里面没有钱。
只有一枚钻戒,光华流璨。
静静地躺着。
棠柚把钻戒取出来,捧在掌心中,愣住。
萧则行从她手中将戒指取出来,俯身,给她戴在手指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萧则行笑:“二叔把自己给你当压岁钱好不好?”
两人离的近,棠柚盯着手上的戒指,饶是她不懂珠宝,一眼也看出这个戒指定然价值不菲。
“果然很适合你,”萧则行捏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上次在芬兰,我本打算拿它向你求婚,但你跑掉了。”
睡完就跑路,还留下了那么嚣张的纸条。
棠柚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仍旧盯着钻戒,辩解:“因为你一直在骗我呀。”
“倘若不这么做,恐怕你现在还是把我当作长辈。”
棠柚不吭声。
的确是。
如果萧则行没有如此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下套设钩,只怕今日的她仍旧只是怂怂地只敢贪恋他美色,却不敢迈雷池一步。
“柚柚,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萧则行凝望她,眼眸幽深,“我所拥有的不多,想要什么,就得去抢,去争取。”
棠柚搂紧了萧则行,揪着他胸前的衬衫,把那一块平整的布料拽出褶皱。
“你不用抢,”棠柚说,“我会陪你。”
“柚柚,”萧则行亲吻着她的头发,叹息,“我早就是你的了。”
棠柚仰脸看他,忍住眼中的泪花:“有多早?”
萧则行轻柔地拨开她脸颊柔软的发,微笑:“这个需要我慢慢讲给你听。”
——有多早呢?
——早到第一眼时,他险些弄翻了茶杯。
——早到第二次见面,她伸长胳膊,温柔地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伤口。
第三次、第四次……
关于这些,他们还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地交谈。
万物皆沙石,唯你是星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