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沈池邺看她一眼, 不置可否。
他往钢琴谱台后抬抬下巴, 言简意赅道：“先放那吧。”
温羽白轻轻点了点脑袋, 依言将蛋糕放下了。
她抬起头, 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
沈池邺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漫无目的地按着琴键。
空旷的琴房内, 发出一声声孤立无援的音符，把这些音符合在一起, 是一首断断续续的生日快乐歌。
温羽白站在原地，两只脚下意识挪了挪。
她摸摸脑袋，下意识问了句：“沈先生, 你要不要试试蛋糕？我给你切一块……”
“不用。”沈池邺收回手。
他看向温羽白，目光透着她看不懂的深邃。
就在温羽白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想告辞的时候。
沈池邺开口了：“坐。”
温羽白：“？”
她有些疑惑地歪歪头，看看他，又看看他旁边的钢琴椅。
犹豫了几秒, 她还是顺从地绕过钢琴, 在他旁边坐下了。
其实温羽白早就想找个位置坐了。
但整个琴房, 只有钢琴前面有位置。
钢琴椅虽然长，但沈池邺坐着, 她肯定不敢上前。
但既然他都提出邀请了，温羽白自然就不客气了。
嘿嘿嘿, 刚刚做蛋糕在厨房站了好久, 过来又走了一路。
她小腿确实有些酸, 是该坐着休息会儿, 然后再回去。
但是他家钢琴椅没有他家沙发舒服，坐着有些硬邦邦的。
温羽白心里评价道。
沈池邺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那有些微妙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温羽白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没，没什么呀。”
沈池邺嗯了一声，又问：“会弹钢琴吗？”
“嗯？”温羽白继续摇头，“不会。”
不知想起什么，沈池邺突然间轻笑一声：“真不会？”
温羽白郑重点头：“真不会。”
“我好像在国外听人提起，说温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从小学钢琴，一手钢琴弹得极好。”
温羽白：“……”
从小学钢琴是真的，但弹得极好是假的。
她对这个根本不敢兴趣，小时候上钢琴课都是发呆，或者听老师弹。
后来妈妈发现，索性就没让她去学了。
至于传言怎么传出去的，大概是妈妈和那群阔太太聊天，别人问起不好意思说真实情况，就敷衍了几句‘还行’这种话，然后以一传十，就这么越传越夸张了吧……
温羽白微微晃动双脚，鼓着腮帮子，小声道：“沈先生，是假的。”
沈池邺一笑：“看出来了。”
温羽白：“哦。”
她低着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
可晃着晃着，她的脚忽然一顿。
脚尖似乎碰到什么，软软的一团。
而且几乎在同时，她听到了一声叫，从钢琴下方传来。
“喵。”
在这瞬间，世界突然间彻底安静了下来，静得温羽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仅如此，她的脑海也一片空白，整具身体就这么突兀的僵住了。
按理往常，她会立马撒腿就跑！
可现在，温羽白却僵在了原地，她甚至连呼吸都要忘了。
因为，那只猫，跳上了她的膝盖！四只脚正踩在她的大腿上！
此时此刻，温羽白甚至都不敢低头去看自己腿上的东西，就愣愣直视前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但是她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膝盖的那只猫上。
她能感觉到，那只猫站着，仰着头，在打量它！
这种可怕的生物，是它们鸽子一族的天敌！
上辈子，温羽白还是只鸽子时，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同类被一只橘猫抓到！
猫的速度太快太灵活了，一旦它们的眼睛注意到你，你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穿成人类后，温羽白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人类为什么会把猫当宠物养着！
明明它们爪子这么锋利，眼神这么锐利！
小时候，温羽白真的看到猫就要吓个半死！这么多年过去了，温羽白稍微适应了一些。
有时候路上看到猫，远远避开就好了。
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一只猫，居然不知何时何地来到了琴房，偷偷躲在她下方，趁她不备，跳上了她的膝盖。
那么下一秒，她是不是就要被猫抓走了！然后被它一点点玩死，然后叼给主人邀功。
不不不，温羽白，冷静，冷静。
你现在不是鸽子，你是人，是人。
你那么大个，猫那么小，它怎么可能抓得到你！
可是温羽白冷静不了。
她要崩溃了。
特别是她还能感觉到那只猫，在靠近她的身子，好像在嗅她身上的味道！
它不会闻出她是只鸽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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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羽白浑身高度戒备，紧紧咬着牙关，不敢有所动作，和那只膝盖上的猫僵持着。
突然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落在那只猫的脑袋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喵！”猫叫了一声，避开脑袋，威胁地伸出爪子抵住了沈池邺的手。
沈池邺笑了一声，收回手。
猫甩甩脑袋，扑通一下，直接躺在了温羽白腿上。
它翻了个身，开始给自己舔爪子。
沈池邺看着一幕，还挺奇怪：“它看来很喜欢……”
一个‘你’字在看到温羽白的表情时，渐渐消失在唇间。
沈池邺眉眼微动，微微后仰身子，视线从头到尾打量了温羽白一圈。
她的双脚一动不动，保持着一只脚微微悬空，一只脚踩在地上的姿势。
她的手更是握成拳头，抵在钢琴椅两侧。
浑身躯干挺得很直很直，直得十分僵硬。
最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她此刻的表情。
眼睛瞪大，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带着点惊恐。
微粉的唇半张开，似乎害怕却叫不出来。
眉毛更是上扬得厉害。
沈池邺指尖轻点钢琴键，发出很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琴音：“你怕猫？”
温羽白听到声音，吸了吸鼻子，动了动唇，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她怕啊！她现在都要疯了！
那只猫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躺在她怀里！它要干什么呀！！！
沈池邺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他伸过手，摸了摸温羽白怀里的那只英短银渐层，安慰道：“别怕，这猫虽然有点凶，不怎么让人碰，但不会咬人。”
“也不对，我家猫貌似很喜欢你。”沈池邺看着自己的猫，改口道，“我养它两年，它可从没有接近过我。”
温羽白已经崩溃了。
她不想被猫喜欢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抖动的唇中传出来：“沈、沈、先生……”
“嗯，怎么？”
温羽白：“你，你能不能，把猫，拿…拿开……”
沈池邺脸上笑意更盛。
温羽白听出他笑声里隐藏的欢快，心里愈发难过：“沈先生……”
“好，我抱走。”沈池邺勉强收了笑意，伸手就要去抱温羽白怀里那只银渐层。
猫舔毛的动作一顿，铜铃般大的两只眼睛，直直盯着沈池邺，嘴中露出威胁的声音，浑身毛更是竖起，几乎要炸开。
沈池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它好像不想被抱。”沈池邺有些为难。
温羽白不用他说，自己也感觉到了。
刚刚的猫，状态还很平和。可现在，几乎都要炸了。
温羽白比谁都能感觉到猫身上传来的气息。
她道：“那、那怎么办啊？”
沈池邺收回手。
猫观察了一会儿，继续躺了回去，趴下脑袋，就微眯起猫眼。
沈池邺道：“可以等它睡着，再把它抱走。”
温羽白声线微微颤抖：“那、那它要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应该快了吧。”沈池邺撑着头看着一人一猫，语气随意散漫，“不过你揉揉猫脑袋，它可能很快就会睡了。”
温羽白继续瞪大眼睛：“！”
什么，摸猫脑袋？让她？
沈池邺观察着温羽白的面色，眼底笑意一直没消失过。
一个念头从心头浮现，他伸出手，轻轻盖住了温羽白的拳头。
沈池邺指头很凉，冰得温羽白身子跟着颤了颤。
“沈先生，你要干什么？”
沈池邺没第一时间回答，轻轻抚平她的五指，然后强制牵着她的手，放到猫那毛绒绒软乎乎的背上：“别怕，这猫真的很喜欢你。”
温羽白大骇，指尖一触到柔软的猫毛，就如同含羞草一般，嗖的一下又变成了拳头。
只是这次，拳头没阖紧，因为她顺道把沈池邺的手指头也给包进了拳头里。
温羽白又害怕又紧张，力道不受自己控制，死死握着拳头，死死抓着沈池邺。
沈池邺颇为无奈，晃了晃两人阖在一起的手：“好了，不逼你了。你松开我的手，我把猫抱走。”
温羽白都要哭了：“可是我松不开了……”
手指头不受她控制了啊quq
沈池邺：“……”
……
沈池邺叹了口气，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抓温羽白怀里的猫。
他养的这只英短银渐层，非常的烫手。
养这只猫，也是个意外。这猫性子不好，可能也是这样被主人抛弃，成了一只流浪猫。
两年前的今天，是深夜。他漫无目的地在异国他乡的街上走着，而这只银渐层，正在公园里和其他野猫打架。
是在争公园里游客留下的猫粮，银渐层被打得浑身血。
说来可笑也奇怪，沈池邺居然有那一刹那，从这只猫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便把这只猫带回了家养着。
反正这两年，沈池邺就很少看到过这猫往自己眼前凑。
没想到，温羽白一来，这猫居然往人怀里跳？
这一人一猫是拥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气场吗？
宠物医生说，有些人气场比较和善可亲，动物也会喜欢靠近。
但气场比较\'强\'的人，动物可能会下意识远离。
这么想想也对。
沈池邺就从未见过有什么宠物往自己身边凑的，有时候路上碰见只狗，人家狗都会下意识绕开他。
自家养的猫也是这样。
沈池邺看着自己手上被猫抓出的两道痕，看了眼地上正喵喵喵叫着骂他的猫，摇了摇头。
而温羽白，见到猫终于被抓走了，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起身。
她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可还没松开的两人的手，就像拔河的那根绳子。
温羽白的力道比不上沈池邺。
她整个人砰得一下又弹了回去，直接倒进了沈池邺的怀里。
两个人都愣了愣。
温羽白眼里还带着点刚刚残留的惊慌，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甚至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沈池邺低下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半晌，他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道：“现在能松开了吗？”
温羽白连忙回过神，匆匆忙忙松开了拳头。松开的五指，僵硬得像是鸟爪子。
然后下一秒，她又发现，自己坐在人腿上。
温羽白脸都烧了起来，赶紧起身，视线飘忽着挪开，想和沈池邺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时，就瞄到了不远处躺着舔毛的猫。
“啊啊啊！”温羽白捂着耳朵，迈开双腿瞬间就跑了。
解释什么解释！逃命要紧！
沈池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一阵人影从眼前飘过，砰的一声，门被甩上，整个琴房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只猫。
沈池邺：“……”
他叹了口气，盖上琴键，整个人一动不动，撑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猫舔完毛，站了起来，跑到门前，灵活跳到门把手上，往下一荡，门就开了一条小缝。
猫从门缝挤出，离开了。
房间彻底只剩下沈池邺。
他依旧一动不动坐着。
过了很久很久，在手腕的腕表快到晚上十二点时，他身子动了动，伸手拿过了那个他本没打算打开的蛋糕。
如她所说，这蛋糕做得确实还可以。
而且花了心思，花样虽然简单，可沈池邺能看得出来，那中间的三朵奶油花，做得很细致。
这奶油花，甚至还有点点花蕊。
沈池邺低低轻笑一声，伸出指尖沾了点。
嗯，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