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那天晚上过去后不久，秦祀高考。
七月份, 成绩出来时, 他正在外面兼职，鹿运华记得是今天出成绩, 他正好在家休假，就掐了个时间, 打电话给他询问。
知道分数后, 鹿运华特别高兴, “我就说这孩子会有出息。”
“晚上出去吃吧, 也叫念念向小秦学习一下。”鹿运华订了餐，就他们一家加秦祀, 对甘淑说, “你等下告诉念念一声。”
鹿念去画室画画了, 没在家。
甘淑笑他，“又不是你家孩子，穷高兴。”
鹿运华, “小秦不是已经没亲人了么, 如果他愿意，念念多个哥哥, 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他早有这个念头了，尤其当他知道秦祀身世之后。
鹿念性格有些弱, 而且他们生鹿念时年龄已经不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 如果她能有个以后互相帮拂的哥哥，他们会放心很多。
他们还是能养得起两个孩子的，虽然说，就算不这样，秦祀之后上大学要是缺钱，他们自然会帮忙。
只是，要是秦祀愿意，鹿运华不介意家里再多个孩子。
甘淑，“都已经都这么大了，他肯定有自己想法。”
她笑道，“比起收养，你不如考虑下，多个女婿。”
鹿运华倒是眼睛一亮，“对，那孩子长得也好，性格好有能力，以后念念可以嫁个这样的，也很不错。”
甘淑和他想得一样，不过还是习惯性先给他泼了盆冷水，“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别瞎掺和了。”
鹿运华叹息，“我就是说说，没缘分就算了。”
高三过了那么一年，他们都开始逐渐把秦祀看成自家孩子了。
鹿运华和甘淑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俩人都是从小家境殷实的知识分子，没吃过多少苦，秦祀很少谈及他小时候的生活，但是，这么久相处下来，零零碎碎的讲起，他们也逐渐拼凑出了他以前的生活轨迹。
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因为和收养人家闹出过龃龉，之后不愿意再接受收养，大了些，就直接自己离开了孤儿院。
秦祀说他现在住的这幢房子是别人的，他只是暂管，不过也没有再详细说。
鹿运华和甘淑都是有修养的人，见他不愿意再主动谈下去，也就不再多问。
下午，鹿念从画室回来，外头燥热，她出了点汗，一进门，脱了鞋，都没来得及吹吹空调，趿了拖鞋，直接问，“爸，妈，我们画室的师兄师姐说已经出分数了，秦祀考得怎么样呀？”
鹿运华帮女儿拿下画板，在她背上拍了拍，“能提前开始庆祝了。”
“我们在外订了餐，晚上叫小秦一起出去吃。”甘淑说。
鹿念眼睛特别亮，“好。”
果然，只要他想，念书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和她这种没天赋的完全不一样。
她面上止不住笑，忽然想起他问她，能有什么奖励，面颊忽然有些发热。
甘淑想起白天鹿运华那番话，对鹿念当做玩笑话提起，“人家太优秀了，你爸看着都眼红，想收养他，给自己多个亲儿子了。”
鹿念脸上笑容僵了一下。
收养？
那秦祀不变成她哥哥了？
可是……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不由一红。
“不行。”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你们关系不是还挺好？”甘淑见她反对得这么坚决，奇怪道。
“反正就是不想。”鹿念说，拉着甘淑撒娇。
“行行行，知道你当爸妈的宝贝当惯了。”甘淑摸着女儿头发，笑叹道，“你在家这么娇生惯养，以后，看你去哪个找个也这么惯着你的老公。”
“那我就不嫁人了。”鹿念含含糊糊道，窝在沙发上。
甘淑把这当孩子话，目光幽远，“小秦那孩子，以后结婚了，肯定也很会疼人。”
他生活能力很强，又独立，和他们家养得懒娇娇的女儿完全不同。
其实甘淑想得很开。
如果秦祀真的能喜欢上她家女儿，那也不错，好歹知根知底，而且，他模样拔尖，沉稳靠谱，甘淑很看好他的前程，也觉得他是个能疼念念的好归宿。
如果不行，就当是广结善缘了，他们对他好，也不是图什么回报。
鹿念对这些丝毫不知，她从沙发上跳起，再度拉开了话题。
晚上，秦祀兼职回来，直接去了饭店，鹿家三人早早已经到了。
鹿念正在看手机，他们画室的群现在正处于沸腾时期，消息不一会儿就99+。
“今年分数线路是要降吧！题目挺难，我要死了。”
“我哭了，我上了去年的线，这段时间吓死我了，希望能过。”
鹿念安静的刷过消息，明年，估计她也是这模样，紧张的等待出分数线。
他们群里都是艺考生，自然和秦祀分数比不了，她想起那个高得吓人的分数。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她再度在心里腹诽。
少年坐在她对面，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惊喜。
志愿还是之前他们已经聊好的学校，学校已经打电话过来了，鹿运华暂时充当了秦祀家爱上书屋校招生办的老师沟通，协调专业的事情。
因为分数实在高，学校很想挖人，所以专业协调很是方便。
挂掉电话后，鹿运华与有荣焉，毕竟是当年他高攀不起的学校，现在，倒是好好过了一把瘾，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房市场。
鹿念也在一旁听着，眼睛溜圆，她从小羡慕聪明学习好的人。
之前接到电话他没怎么惊喜，协商过程情绪也一直很淡。
直到事情都敲定了，秦祀转眼，看到她这样看着自己，面上一热，有些不自在的坐回了自己位置。
鹿运华和甘淑是真的替他高兴，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孩子。
高三那一段时间，他们一家人对他毫无保留的照顾和关心，他也是切切实实感觉到了的。
秦祀没有父母，鹿运华和甘淑对他的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尤其当他心知肚明，他对人家女儿有那种念头时。
鹿念还有一年要高考。
在这种关卡时候去打扰她，就这样回报他们的好意。
他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至少，无论如何，不能打扰她的高考。
鹿念没有留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吃完饭，四人一起走出饭店。
鹿运华刻意把脚步放慢了一些，甘淑和鹿念走在了前面，他和秦祀走在了后头。
鹿运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腔了，“小秦，在帝都那边生活，消费挺高的，一下要四年，你开销还够？”
他刻意避开了鹿念和甘淑，单独问他，语气也刻意委婉，照顾了少年的自尊心。
鹿运华是很好的人。
秦祀知道自己性格不讨人喜欢，梦里的那个他，确实，和她谈恋爱，在一起，也遭遇过很多阻碍与指摘，他觉得自己八成也不会讨鹿运华和甘淑的喜欢，至少，如果他想娶他们女儿的话。
可是。
夕阳下，鹿念走在他们前面一些的地方，少女的剪影如此，是他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影子。
……
他婉拒了鹿运华的好意。
他不是很缺钱，至少，目前自己的生活开销完全可以负担。
尤其他已经受过他们这么多生活上的照顾，他不能在金钱上再如此。
七月下旬，录取结果出来，他果然如愿以偿。
鹿念在家，听到这个消息。
第一下想到的，就是高考之前那个闷热的夜晚，他问她，如果考上了，是不是可以给他奖励。
鹿念羞红了脸。
……奖励，她能怎么奖励，给他买个什么礼物？还是夸奖一句？
想起他那时候看她的眼神，她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决定不再想。
其实说实话。
她发现，自己对他……不讨厌。
她直起身子，抱着怀里的大熊。
那如果……秦祀对她表白呢？
她会接受么
认真考虑了一会了，她果断得出了会的结论。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
秦祀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八月份离开安城，北上上大学时。
可是，这一场见面，他完全没有再提起，上次说的奖励的事情。
女孩子毕竟脸皮薄一些，秦祀这样，她当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于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这么沉默平淡的过去了。
鹿念升到了高三，格外忙了起来，艺考和高考即将接踵而至。
十二月的时候，她刚参加完省内美术联考，随后，还得去参加一次报考学校的校考，再高考。
她的十八岁生日也在这个时候来了。
鹿念刚结束联考，整个人都是恹恹的，特别累，完全没有庆祝生日的心情。
鹿家毕竟惯着她长大，十八岁生日，虽然她个人不想办，当然还是准备好了要在家好好操持一番。
这天是个周末，雨天，她窝在画室里画了一整天，从早上八点开门开始，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吗，画得自己都有些头晕目眩，她背好书包，准备从画室赶回家。
毕竟，晚餐还是得回家吃的，鹿运华和甘淑准备给她办一下生日会，虽然就三个人参加。
大大小小的礼物也收了不少，有些是朋友送的，有些是想追她的男生送的，前者鹿念收下了，后者全部退了回去。
她心情还是不太好，尤其是想到一走就是半年的某人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学生活格外繁忙，中途，秦祀每个月都会给鹿家来电话，说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学习，但是，似乎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给她特别交代什么。
私底下给她发过的短信，也完全没有谈及自己，只是给她解答题目，关心下她的学习。
她有些郁结于心，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和他说的那话，难道就都当没有过？
还是他在大学直接见异思迁？
外头小雨就这么飘着，也不加大，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鹿念实在懒得找伞了，打算就这么回家。
没走出学校，她兜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鹿念以为是甘淑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懒懒接起，直到听到那边声音，她眼睛都睁大了。
确认了一下来电号码，确实是某位已经消失已久的人士，“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你现在在哪？”
鹿念，“刚从画室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左边。”
鹿念，“？”
她疑惑的抬头，神情缓缓凝固。
少年站在雨里，举着一把伞，修长清挺，他朝她走来，把伞罩在了她头上。
鹿念实在是太过诧异，直接愣在了原地，她问他，语气很快，又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上课了？”
她记得这个时间点，大学也还没有放假的吧。
“这两天没课。”秦祀说。
其实有课，不过被他翘掉了
其实在她高考前，他原本不打算再打扰她。
但是，他一直很想她。
他当然记得，鹿念的十八岁生日是哪天，也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原本打算邮寄回去，但是，那天躺在床上，忽然就想起了她，特别特别想。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后半夜，干脆直接买了机票，飞回了安城，随后没有停歇，直接来学校找她。
像是着了魔一样。
室友知道他要回来干什么，都给予了大力支持，说是他放心去，学校由他们看着，签到作业都不用操心。
“我明天就走。”他说。
待不了多久，只回来一晚上，继续赶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学校。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鹿念说，“那你回来有什么意义？机票现在好贵的。”
他微抿着唇，什么也没说，没有反悔，也没有表示的意思。
鹿念嘟囔，“傻子。”
不过，她忽然又有些高兴。
“你等下回去见我爸妈么？”她问。
少年僵了一下，低声说，“算了。”
其实这次回来，他就是想看看她，祝她生日快乐，别的更多也不想了。
可能也是因为心里有鬼，这种时候，去见鹿运华和甘淑，他可能也有些不自在。
他们也没什么目的，秦祀原本话少，这下更是冷场。
“生日快乐。”他说。
一路送她回去，这段路本来就短，这下，更是一眼就要看到了头。
鹿念忽然脑子一热，眼看他下一句话估计就是‘我要走了’
“去看电影么。”她问。
“最近上映了个新电影，我特别想去看。”鹿念说，“可是一直没时间，画画画画，看书看书，人都快逼疯了，电影就八十分钟。”
“在附近看就ok，步行过去也不远。”
鹿念还从没和同龄异性单独看过电影，平时基本都是和朋友闺蜜，或者一大堆人，有男有女，一起，总觉得有些奇怪，电影院里来的别人，似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只有他们不是。
这个时间临时买票，其实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好位置的。
但是因为这个电影院比较贵，电影也是冷门类型，这个时间点也不热 ，所以，还是买到了两张连座。
约会……
她一下想到了这个。
好像约会。
约会的传统项目，不就是看电影啊，一起去游乐场啊，水族馆啊，这些地方。
他不会认为，她是在暗示吧？
鹿念一路胡思乱想，少年神态倒是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多想。
电影院里开着暖空调，她买了杯热饮，和他一起进了电影院，小口啜饮了几口，越发感觉身上暖烘烘的。
电影是个文艺片，其实是鹿念随便选的一部，不过是因为美术老师提过几句，说是这个片子的美术风格很特别，海报也做得很好看，以后有意向往这方面发展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虽然美术做得确实很好，但是，电影真的很无聊也是真的，鹿念看到一半，几乎止不住瞌睡。
她这段时间真的很累。
尤其在联考之前，每天都是没命的画画，睡觉时间平均只有六个小时，文化课也不敢完全扔掉了，还是得偶尔捡起来看一看，加上对自己的不自信，未来的迷茫，一切都这样压在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现在，和他待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安心了很多。
之前为了准备考试，她很久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电影院里开着暖空调，把外头的寒意都阻绝了，暖烘烘的，她刚喝完一杯热饮，下肚之后，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电影院的椅子宽宽大大，睡起来很是舒服。
这个电影的配乐一点都不激昂，而是很舒缓的小调，也是格外助眠。
当然也不是秦祀会感兴趣的类型。
电影刚开始了二十分钟，他习惯性侧目，看向身旁。
女孩子已经睡着了，电影的光影变化，晕染在她白净的脸上，睫毛长而卷，脸颊没有一份瑕疵，却可以看到右脸颊不小心蹭到的铅笔印，还没完全擦干净。
鲜活可爱，又触手可及。
鹿念睡得很是舒服，香香甜甜。
一直到她终于有些睡饱了，电影院一片漆黑，鹿念有些蒙，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这儿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忽然发现身上格外暖和，一摸，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是秦祀的外套，暖洋洋的裹着她，领口似乎还残余着他的味道，清爽干净。
她略微拽了下衣服，眨了眨眼。
黑暗里，他侧脸轮廓格外清秀。
很暧昧的距离。
“结束了么？”她小声问他，声音有些刚起的慵懒，比平时哑一些。
他轻声说，“还有二十分钟。”
电影院里，光线很昏暗，她看不清他神情，只感觉到，他凑过来时，身上好闻的味道，第一次那么近，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额头。
而且，她现在，就还裹在他的外衣里。
鹿念脸红了。
这个时候，她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说电影院，是滋生暧昧的地方，实在是过于贴切。
……
电影终于结束，光亮亮起，鹿念把衣服还给他。
外头雨似乎更大了一些。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五点，是她该回去吃晚饭的时候了。
秦祀不和她一起回去。
在电影院睡完那么一觉后，她精神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是也还是，可怜巴巴的站在门边。
她眼睛原本生得好，现在站在这遍天的水雾里，更加显得一双杏眼朦朦胧胧，格外惹人怜爱。
这么看着他……
他原本好不容易决定离开，似乎只是一瞬间，防线都摧枯拉朽。
鹿念第一次被他拥抱，和上次不一样，是个真真正正的，主动的拥抱，他手搂住她细细的腰，把她摁向自己，鹿念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着他的气味，感觉到他怀里的暖意。
她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我画的不是很好……昨天，还被老师批评了透视，感觉联考发挥得也不好。”
“而且，我好久都没看书了，到时候考完校考，再回来，文化过不了怎么办？”
她心里藏着事情，而且，无法和鹿运华和甘淑说。
毕竟，他们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里，把他们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在学习上，她已经给过他们一次打击了，而现在，她只想把这件事情做好。
也是她和秦祀约定过的。
秦祀已经完美做到了，而她觉得自己，还差着很远很远。
他没说话，安抚的力道和温度逐渐传来。
直接的肢体接触，有时候似乎就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和他把这些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就算知道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可能和她说什么漂亮话，她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
“如果没考上怎么办？”她问。
“你会嫌弃我吗？”她可怜兮兮的问。
“不会。”他答得很快。
“可是如果我没考上，就只能留在安城呢？”鹿念说，“这么远的距离……”
秦祀，“我会尽快毕业，回来陪你。”
他声线和平时一样沉淡，让人安心。
“毕业前，有空也都会回来。”
鹿念情绪好了很多，她眼角还是有些红红的，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赧，“谁要你陪？”
都没表白，什么都没有。
少年没再说下去。
她把面颊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感觉就想这样，不再放手。
……
和秦祀分开后，她回了家。
甘淑早已经把饭菜准备好。
她吃了顿分外丰盛的饭菜，鹿运华和甘淑也都给女儿准备了十八岁生日礼物，只可惜是在这个时间点，不然他们肯定想给她大操大办。
“小秦给你寄回来的。”吃完饭后，鹿运华把一个盒子递给她。
是一套她很喜欢的画具，不过因为价格过于昂贵，她一直没有下手。
鹿念抿着唇笑了，把盒子妥善收起。
她现在并不打算用，等她考上了，开始新生活后，她想。
要用它们来画一幅画，给他的。
忙碌的时间实在过得太快。
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的发生，鹿念参加了校考，结束后，就开始一头扎进了书里，复习文化课。
说实话，大半年集训，没有上课，她有些跟不上进度。
好在有秦祀。
她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全能。
而且在他面前，她不用拘束，再傻再蠢的问题都可以提。
晚上她复习时，和他连上麦，他亲自给她讲解。
他声音很好听，度过了变声期后，已经开始有了几分成年男人的味道，从耳机里传来，带了几分电流声，越发显得格外沉磁。
像是贴在耳畔。
平时学习累得半死。
有时候，学习完了，晚上睡觉前，她也不会挂断，就这么连着，想多听他说几句话。
那是她目前为止，最努力最拼命的三个月。
一直到一切都结束。
鹿念再看见他时，差点没忍住，直接扑了过去。
“我也做到啦！”她眼睛发亮，抑制不住的欣喜。
此后四年，他们也可以在一起度过，她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一切努力，终于都有了回报。
鹿念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鹿运华和甘淑也特别开心。
秦祀回来过暑假，他们更是千万嘱咐。
秦祀已经在大学待了一年，而且他自理能力很强，性格安静稳重，鹿运华对他更是一万个放心，“小秦，你多看着念念一点。”
“她平时被我们惯坏了，在外头什么也不懂，每一点自理能力。”
秦祀就和她完全不一样，因为生活条件的原因，从小就很自立，在外头能应付得了事。
他一一答应下来。
“都上大学去了。”甘淑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各自谈恋爱？”
她是希望他们能走在一起的，但是，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事情还是得讲究缘分。
鹿运华说，“要是真的找了小秦，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这么久相处下来，对于秦祀的能力和品行，他评价都格外高。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鹿念过得很是舒服。
和高中紧绷的节奏完全不一样，她过得自由自在，学习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内容，而且，关键是，能经常见到他。
鹿念经常去找秦祀玩，他也经常会来她的学校，从鹿念高考完后到现在，除去秦祀军训那段时间，俩人几乎形影不离，天天都会见面。
鹿念也越来越依赖他，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对一个人这么心动。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最初见到秦祀的那一眼。
而且也记得，他那时看她的眼神。
莫非，这就是一见钟情？
她原本是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但是到现在，再不相信，似乎又都有些信了。
大学第一学期结束。
秦祀去学校接她，俩人约了回安城的时间，准备一起回家，鹿念学校放假稍微早一些，她留在了画室里，拿秦祀给她送的那副画具——她现在用的很珍惜，平时基本不会使用，每次考试或者画重要作品时才用。
不知道是因为一分钱一分货，还是因为真的是她的吉祥物，她只觉得用得格外顺手，每次画出来的效果也很是不错。
寒假终于姗姗来迟。
鹿运华和甘淑在机场接到了他们。
鹿念面颊白里透红，精神很好，像个小麻雀一样，和他们叽叽喳喳说着大学见闻，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鹿运华和甘淑也都放了心。
平时和鹿念通电话时，甘淑自然也有问起，鹿念都一一回答，秦祀的名字被提及过很多很多次，鹿念遇到的那些问题，他们因为太远鞭长莫及的，都是秦祀帮忙解决的。
他们对他印象更加好。
寒假开始没多久，转眼，就到了过年。
以前，原本每年过年，鹿运华都会带着他们回老家过，但是，今年情况比较特别，一个是因为暴雪天气恶劣，里面一方面，鹿运华年前接了一个工程设计，出了点小差错，鹿运华工作负责，准备留在安城，随时处理这件事情。
所以，他们打算留在安城过年。
一早就准备买年货，鹿念随着甘淑一起去，除去平常的年货之外，甘淑很是熟练的挑选了好几样鹿运华和鹿念爱吃的东西。
想了想，又多拿了几样。
秦祀毕竟就住在对面，以前逢年过节，两家都是一起的，所以这下当然也叫了他一起，过年原本是团圆和热闹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实在是很是寂寞。
“你不介意爸爸妈妈叫小秦过来？”甘淑还看似不经意问了句。
毕竟鹿念一直很不喜欢家里来客人，一直觉得只有自家三人最好。
鹿念忙不迭点头，其实，甘淑不说，她之后也会委婉的提起。
她其实一直有些苦恼，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们说起她和秦祀的事情比较好。
毕竟，她还记得鹿运华曾经说过，想收养秦祀，让她多一个哥哥，想想就让她心有余悸。
但是，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他们对秦祀的定位，最多也就是让他当她哥哥了，别的都没考虑过。
虽然秦祀现在还没对她正式表过白。
回了家后，她立马去隔壁问秦祀，“要来我家过年么？”
“爸爸有个工程还没有做完，所以我们不回老家了，就在这里，你要不要来？”她邀请他。
就他们一家三口，加上一个他。
这个年过得格外圆满，其实过年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家里多了个男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他显然比鹿念强多了，鹿念倒是很快变成了家里甘淑最嫌弃的一个人。
虽然来过鹿家很多次了，但是，鹿念房间他从没进来过。
房间布置得很是温馨，床单被罩都是米白色的，有她喜欢的玉桂狗印花，衣柜半开着，地毯上还扔着玩偶，小物件特别多，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房间。
“我妈说我什么都不会。”关上门，鹿念扑到他背上，弯着眼笑，“你怎么就什么会？把我衬托得一无是处。”
他由着她折腾，习惯性，等着她的奖励。
“没啦。”鹿念说。
他于是只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格外珍惜，低声说，“我才是一无是处。”
现在，她真的愿意接受他，还有她这么好的家人，几乎是毫无芥蒂，也不求什么回报。
甚至，比梦里还要更好，让他依旧有些无所适从，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因为从小的经历，他防备心一直很重。
没有半点安全感，一直坚信，别人对他好，都只会是伪装的，暂时的，别有所图的。
现在他的想法已经改变，随之而来只有自卑和不确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她。
鹿念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一下软了，她靠在他怀里，软软的打了个呵欠，“你比我强太多啦。”
“我好喜欢你。”她无声的笑，对他表白。
少年耳尖有些发红，微微拉开了身子。
鹿念知道他害羞，倒是格外不依不饶了起来。
大饭很是丰盛。
甘淑老早就叫鹿念去问了，秦祀平时喜欢吃些什么，也格外照顾了他的口味。
鹿运华喜欢喝点小酒，给秦祀也倒了点，他平时滴酒不沾，这次也陪着他一起喝了一些，
饭后，收拾好，鹿运华和甘淑在看春晚。
“你们不用管我们。”鹿运华说，“爱干什么干什么去，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看。”
鹿念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抱着抱枕，“那我去电脑上看，现在哪个台都是春晚。”
秦祀家就住在对面，他回了家，鹿运华和甘淑还在看春晚，和人发各种拜年短信，鹿念洗完澡换了衣服，原本在自己房间，舒舒服服的抱着自己毛绒，把笔记本打开，趴在床上，翘着腿看着一个综艺。
秦祀家就在她家对面，隔着几步远，而且外头大门一关，两家几乎就是一家。
她看了眼时间，约摸着他也应该洗完澡收拾好了，于是偷偷打开门，往外头看了一下。
客厅里还传来甘淑和鹿运华的笑声，应该是还看春晚，看得津津有味。
她摸到手机，给秦祀发了条消息，“我想过去你那边。”
秦祀没回复。
看着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又被删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过来，鹿念在心里憋笑，动了动手指，把这句话打完整了，“我马上来！五分钟内。”
“你洗完澡了吧？”她问。
看时间，只过了大约三分钟，门口传来敲门声，鹿念从床上翻下去，开了门。
他僵硬的站在门口，显然没有料到，在这个时间点，鹿念会要突发奇想跑来找他，但是，外头冷，屋内有暖气，温差很大，鹿念穿那么少，他不敢让她这么待在寒风里。
秦祀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电脑还开着，屏幕亮着，似乎他之前是正在写论文。
他显然已经洗过澡了，穿得一如既往的简单，黑t，头发和眼睛也都是干净的黑，五官极清俊干净，眉目间神情很淡，似乎不染什么**。
鹿念想起白天那个没有继续的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去勾他。
秦祀似乎就完全长在了她的取向上，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
他需求似乎一直都不是那么强，也不会强迫她，比起身体亲密，似乎更加在意精神方面的依赖于互动，希望她能多依赖他，多喜欢他。
“还想要么？”她低声问，坐进了他怀里，女孩发上干净的柠檬香一阵阵传来，她穿的睡裙裙摆不长，坐在了被子里，腿微微盘了起来，坐姿很是随意。
夜深了，能听到外头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鞭炮声。
晚上黑夜沉寂，夜色遮掩住了很多东西。
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鹿念坐在他怀里，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不知道自己这次哪里不对了，触到了他的那根神经。
他还没有放过她，换气的间隙里，她有些气急的叫他名字，以为他终于松了，随后，却是背上一凉，整个人被抵在了墙和他之间，唇再度被狠狠吻住。
“你再这样，我不喜欢你啦。”她一张小脸都通红了，嗔怪道。
对于‘不喜欢’这三个字，他分外敏感。
和喜欢一样。
似乎总是可以从她嘴里听到，轻而易举，像是她对他，总是这种态度，而他，却会为了她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浮想联翩，心潮涌动，难以自持。
他们俩人，对待这份感情，被束缚，或者在意的程度，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患得患失，他绕不开的，经常想这个问题。
他声音有些哑，长睫低垂着，“我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他别开了脸，看不清楚神情。
鹿念眨巴眨巴眼睛，眼睛一点点亮了，倒是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居然可以这么意外的听到他的表白。
他喜欢她，是想共渡一生的喜欢。
这几年从没停下过的努力，无非也是想以后可以更加配得上她。
而不是只想谈一场玩玩的恋爱。
她已经招惹了他，那么，之后如果再想抽身……
“我不是只想玩玩。”
他抿了抿唇，“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可以现在告诉我。”
鹿念刚才高兴着，猝不及防听到他后面这半段，才从惊讶里回过神，“呆子！”
她哭笑不得，“你都在想什么呢，你觉得我只是和你玩玩？根本不喜欢你？那我会对你这样？”
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这么不信任她？
这一通吵架，倒是把之前他的心结都掰扯出来了。
听完他的话后，鹿念都惊呆了。
她根本完全没有考虑那么远。
可是在秦祀那里，甚至已经把他们的未来都规划好，每一件事情，都没少了她。
考虑得深远详细，各种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他甚至都替她想到了。
毕竟，他们之前在一起，也都是朦朦胧胧，有了这个正式表白，鹿念也感觉很是舒畅。
甘淑和鹿运华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们一直很喜欢秦祀，就差把他当自己亲儿子看待了。
她就是有些担心，鹿运华还是放弃不了，之前那个想要收养秦祀的奇怪想法，如果真的收养的话，拿她肯定和秦祀在一起不了了。
“爸爸妈妈那里。”鹿念说，“明天也去告诉他们吧。”
她甚至恶作剧的想，鹿运华那么欣赏秦祀，不知道知道他这颗白菜被她拱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去说。”鹿念拉长了声音。
这种事情，感觉叫她去说，总有些羞耻，没面子，毕竟她是女孩子，而且，她平时能懒则懒，习惯性就想逃避。
秦祀，“嗯，明天就去。”
“这么快？”倒是鹿念被这个时间惊了一下，想不到他办事效率那么高。
第二天，秦祀对鹿运华和甘淑说起时，鹿念站在不远处，听着秦祀和他们说话，表面上一声不吭，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几分钟像是很短，又像是格外长。
甘淑先听完，半晌，居然是噗嗤一笑，鹿念整个人都被这声笑懵住了，管不了自己还是在偷听的状态，几步走近，想知道她为什么笑。
“老公，我就说吧。”甘淑笑了半天，“打赌是你输了，你说了要给我买的那个包，下月记得。”
鹿运华很是懊恼。
他赌是鹿念会先来告诉他们，没想到，居然是秦祀说的。
“那丫头懒又要面子。”甘淑笑，有几分得意，“我就说会是小秦来说。”
秦祀又一贯宠着她，毫无底线，鹿念要怎么样都怎么样，这么一看，肯定就会是他来说。
她也是年轻过来的，毕业后就一直被鹿运华宠着，思想很是开放，这些小年轻的事情，看在眼里，几眼也就清楚了。
鹿运华毕竟是男人，叹息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甘淑乱猜的，没想到，她不但说对了，连这时间方式，居然都说的那么准。
不过，确定下来之后，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喜悦多过舍不得，“挺好，以后我家念念，就麻烦你照顾了。”
“你之前还说要收养，幸亏没办。”甘淑嗔怪道，“不然，你叫他们现在怎么办？”
鹿运华尴尬笑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他笑，“不过这样更好，反正之后，也都是一家人了。”
他们家不算富裕，但是也是小康之家，秦祀对鹿念的好，他一直看在了眼里，这么久观察下去，也能感觉到，秦祀是个值得把女儿托付给的人。
倒是鹿念怔在了原地。
原来他们是一直都知道的么！
居然一直瞒着她不说，而且现在还拿女儿的终身大事来打赌。
她很悲愤，觉得自己不过离开了一个学期，在家地位简直直线下降。
她哼唧唧的，干脆面子也不要了，直接去找秦祀。
秦祀平时性格一直很安静沉稳，这个奇特的发展，却也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鹿念偷偷拉住他的手，哼哼唧唧，把下巴靠在他肩上。
算了，反正以后他们的家，她地位肯定也还是要排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平行世界，他们基本不会再有遗憾啦~没有错过的过程~
可能还会有一个正篇赵雅原的番外~全文大概还剩两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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