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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后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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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君那小婊砸正在梳妆打扮, 您可以用强大的购买率把它砸出来

没走几步, 鹿念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吵嚷声,她拐了个角, 看到声音的来源。

是一堆不太大,十四岁左右的半大少年, 都没穿校服, 高矮参差不齐,背对着她的是一个小胖子,横和竖好像一样长, 整个人都是圆圆滚滚。

鹿念有点想去找他们问问情况。

小胖子没有发现她, 正低头对着谁说话,语气很恶劣。

鹿念才发现, 那堆人中间居然还围着一个,那男孩还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模样,比他们都小,脸上和手上都正在流血。

大冬天的, 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发旧起球的的深色卫衣,耳朵和露出的手腕都冻得通红,白色的校服落在一旁, 上面满是灰尘和脚印。

三个大男生摁着他的手脚, 他被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校园霸凌吧?以大欺小, 还以多打少。

鹿念现在还晕头转向, 还没太搞清楚状况, 不过,看到这种情况,心里自然的涌起一股不适。

“秦祀,老子早看你不爽。”小胖子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眼睛,气急败坏,“平时你在学校装什么装?现在还装?老子让你装,”他在男孩身上狠狠剁了一脚,从背上碾到手上。

就是个没爹妈的小穷逼,对谁都不服软,打起架倒是狠,几个人都压不住,幸亏年纪小人还没长开,再让他大一点,估计他们还真治不了了。

“你们给我按着他。”小胖子恶狠狠对地上啐了一口,“妈的,看今天老子还收拾不了你。”

秦祀?

鹿念一惊,她骤然想到了什么,她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是她昨天睡前正好看的一本小说,里面大反派的名字。

莫非她是先死了,然后借尸还魂穿到一本书里的世界来了?

还是只是正好同名?

不过书里那个凶残狠戾的大反派,和这么个苍白孱弱的小男孩,反差也太大了吧?

男孩苍白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着血,很是凄惨,只有乱发下一双大而黑的眸子,璀若寒星,在那样一张脸上格外显眼。

他一声不吭,任由那些拳头落在他身上,发出闷响,似乎根本不见痛,任凭他们怎么打骂,就是不示弱。

鹿念看不下去了,脚步发软的从拐角后走了出来。

第一个看见她的是秦祀,他抬起眼,阴沉沉的盯着拐角处的她,视线像是淬了冰,冰冷入骨。

鹿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他认识她么?为什么这样看着她?比看着那些打他的人甚至还要狠得多。

不过,已经走出来了,鹿念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秦祀目光,走上前。

“你们在干什么呢?”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似乎有些哑,声音是属于小女孩的细嫩,软绵绵的,“不要再打他了。”

那堆人听到声音,暂时住了手,他们之前似乎都没有发现天台拐角后居然还有人,一时愣了。

“念念?”那堆人停了手,有个男生盯着她,迟疑的叫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是个这堆人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混的,穿得比较整齐,小白脸儿,长得还挺齐整。

另外一个高个子听到这名字,愣了下,指着地上的秦祀,犹犹豫豫说,“陆念?他妹?”

“他配吗?”陆阳呸了一口,看着正中间的秦祀,一脸嫌恶,“他根本没被我叔正式收养,就是个野种。”

那边鹿念也愣了。

陆念?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么?

鹿念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居然也在那本书里找出了这个名字,那本书的女主角不叫这名字,叫这个名字是一个炮灰配角,根本没啥戏份,只是作为出现在反派秦祀的背景故事里的背景板,因为秦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被陆家半路收养的孩子。

鹿念只所以会记得这位陆念,只是因为和她重名了,姓还恰好同音。

不过,原来的那个陆念和他有仇么?

感觉秦祀刚看那些刚欺负他的人都没有那么狠啊。

陆阳和高个子都松开了手,另外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秦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小胖子手臂上狠狠一咬,小胖子发出一声惨叫,挥拳就想再打他,陆阳仗着自己的身高,和高个子一左一右再度摁住了秦祀。

“你们别……”鹿念脑子一空,什么也没想,想上去拉开陆阳,但是,她没想到,这身体居然弱到这个地步,被那个小胖子的手臂一阻,她整个人直接被弹开,往后踉跄了好多步。

这楼离地大概有四五米,学校的天台,似乎是离教学区域非常远的地方,已经被废弃了许久,很荒芜,天台就这么敞着,周围甚至都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好危险啊,这些小孩有没有安全意识,去哪里玩耍不好来这里?

她从小就恐高,两层楼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站着这种这么边缘的地方,鹿念腿一下就软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往后栽倒的趋势。

那个小胖子扭头才发现了不对劲,“有人,有人要跳楼啊。”

妈蛋,她倒是不想跳啊,问题是她脚尖已经离开地了。

“她,她跳楼了!”那个小胖子目瞪口呆,也来不及再理秦祀了,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陆阳也慌了,“念念!”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鹿念想,她绝对是历史上最倒霉的穿书的,一穿过来就被动跳楼。

这可比以前在游乐园玩的跳楼机刺激多了。

连续死两次,她是真的牛皮。

……

鹿念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白得刺眼。

这次好像没有真的死成。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像都还在,只是右手一动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念念。”她听到旁边有人叫她名字,鹿念费力的扭过头,看到一张戴着金丝边眼镜,中年男人严肃的脸。

旁边的拎着保温壶的女人一脸惊喜,“念念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鹿念想说话,发现喉咙哑的厉害,只能稍微点点头,示意自己还不错,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少哪个零件,也没有特别疼的地方,顿时感觉自己命真的挺大。

她现在住的好像是个单独的VIP病房,医生不久进来,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对陆执宏恭恭敬敬说,“陆先生,除去右手轻度骨折,孩子身体没什么别的大事,只是她身体素质太差了,建议再住院几天,好好养一养。”

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从那个高度坠下去,只有这些轻伤。

陆执宏对他点点头,医生推门出去,陆执宏对一旁女人说,“让他们几个进来。”

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小胖子,高个子……陆阳,以及走在最后的,一张熟悉的脸。

秦祀。

似乎没人帮他处理伤口,鹿念看到他的脸,左脸颊上那道伤口结了痂,似乎被自己手法粗糙的洗过,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脸上青肿还未消退,看着很是凄惨。

“你们说一下吧。”陆执宏取下眼镜,揉了下额角,“怎么回事。”

几个少年站在一起,再没了那种嚣张的气焰,小胖子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到陆阳白着脸,对陆执宏说,“是他把念念推下去的。”

他指的是秦祀。

病房里一片安静。

陆阳知道,自己的这位远房妹妹,对秦祀一直极为看不惯,能有这种整他,说不定能把他整回孤儿院或者送进少管所的机会,他不相信鹿念会不配合。

秦祀一脸漠然,从进这个病房开始,他一直一句话都没说。

“对对,是他,我们都看见了。”小胖子是。

“是,我们没来得及拦。”

秦祀到陆家后,一直是这样阴沉沉的脾气,孤僻乖戾,小小的一个男孩,谁都不亲近,谁都看不透,还经常有那种吃人的眼神,陆执宏没说话,眼神已经信了三分。

陆执宏说,“秦祀,你要是一直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和孤儿院联系,考虑把你送回去了。”

中年男人的眉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痕。

当年从孤儿院把秦祀接过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陆念,只是,这两年过去了,陆念对他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很是抵触。

陆家不至于养不起这么小一个孩子,只是陆家也不养闲人,如果他一直这样毫无用处,还可能对陆念产生不好的影响的话,他自然也是可以把他送回去的。

送回去……

送回去的话,很有可能再得不到念书的机会了。

甚至,又要再度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男孩没说话,垂着头,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唇紧紧抿着,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他一句话都没有分辩。

没有一个人会信他说的话。

打从出生开始,他已经习惯这种待遇到到有些麻木了。

他想起了孤儿院墙上的蛛网,皴裂的的墙皮,冬天很冷,他在床上蜷成一团,裹着那床薄被,看到外头似乎无止境的,夹着风的雪暮。

“不是他。”背后传来了嘶哑的声音。

鹿念费力的从床上直起腰来,稚气未脱的小脸还苍白着,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不是秦祀推我的。”这次,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极为清晰。

秦祀抬头,第一次看向了她,屋内一时完全安静了下来。

鹿念小声说,“我和他不熟,很久没联系了。”

陆执宏微微皱眉,“你性格也要外向一点,这些必要的交际都是必须的。”

连个无父无母的小孩都沟通不了,以后大了,面对复杂的交际场,她怎么能应付的过来。

鹿念不说话,默默吃饭。

即使是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么苍白,小姑娘依旧肤白如雪,一张尖尖的小瓜子脸,她如今正在抽条,不变的是依旧格外纤细,眼瞳秋水一般,看着那么娇,胆子又小,陆执宏对她也责不下口。

他年龄也逐渐上来了,近年来也明显感觉到精力下降,身体大不如以前,可是鹿念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继承家业的对象,这么些年,陆执宏也看清楚了,也无数次后悔过,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吃完饭,鹿念说是要写作业,乖乖回了房间。

何甜见陆执宏烦闷的样子,“前几天赵医生打电话过来,说美国那边出了新技术,还去不去试一试?”

女人样子一如几年前一般妩媚,语气却有些嘲讽,陆执宏保养得好,即使已经年逾半百,看着依旧温文尔雅,比实际上年轻很多。

“什么用都没有。”陆执宏说,屋内冷气十足,他却依旧觉得鬓角冒汗,他烦躁的扯开了衬衣领口,“去了也只是瞎折腾,你想去玩自己去。”

“念念过几年都要成年了。”他说,“看着还和小孩一样,苏家女儿和她差不多大,要成熟稳重多了。”

何甜漫不经心道,“人和人当然有差别。”

她抬眼看着烦躁的在客厅内踱步的陆执宏,红唇一勾,忽然笑了,“当年要是回来的是阿琢,那你现在心事估计可以少一大半……”

陆执宏打断她,声音很大,“都是我的孩子,回来哪个有什么区别,”

何甜一挑眉,知道碰了他痛脚,没有再说下去了。

毕竟啊,陆执宏这辈子也就只能有鹿念这一个血脉了,她冷眼旁观,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当年他要是知道如今,估计是拼上自己的命,也会要去把陆琢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秋萍正好准备进房间放果盘,在门旁听到这一处,大气不敢出,立马转头往回走。

好在小姐已经回了房间,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先生太太都会因为这件事情闹一出。

不过,小少爷以前多么可爱啊,好好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

她无声叹了口气。

鹿念回了房间,关上门,在床上瘫成一团,缩回了在了自己的小天地,那种挥之不去的紧绷感这才消失。

如果……说出实话的话。

她害怕陆执宏会想通过她再去干涉秦祀。

毕竟,可以说,原书里的秦祀,就是被陆家这些人毁掉的,现在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到了这么大,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长歪的趋势,她希望秦祀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不过,那次不欢而散后,她很久没听见他的消息。

鹿念很抱歉的把那盒礼物还给了郑妙璇。

郑妙璇失落的问,“那他说了什么吗。”

鹿念想起她那秦祀的那次争吵,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妙璇,又不愿意撒谎,只实话实说,“他……对不起,我当时可能惹他不高兴了,连累了你。”

郑妙璇听完后,倒是没有那么失落了,她把礼物放好,“没关系啦念念,谢谢你帮我,那下次我自己去找他,他应该也会继续念我们高中部吧。”

鹿念默默摇头。

她想,为什么现在,他们每一次见面,好像最后都是以不欢而散结局呢,鹿念有些疲惫,她想起以前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秦祀多可爱,至少她可以看得穿,有些小脾气她也完全可以容忍,现在,她只觉得自己隔秦祀越来越远了。

中考的时候,附中被作为考场,大家有了个三天的小长假,都很开心。

陆阳如今十八岁了,今年高考,高考在六月初,现在已经考完,他在外浪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安城,在陆家公司随意做了份暑假实习,陆执宏挺看重他,不过毕竟还刚高中毕业,陆阳在公司没什么太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替忙碌的陆执宏看着鹿念也成了他现在的日常。

“你们明天是不是放假?”

这天骄阳似火,为了提前布置考场,他们下午就放了假,第二天中考在即,外头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过两天,想必来送考的场面会更加热闹。

陆阳说,“这两天就不要出来外面了,太热,你身体弱,怕把你热坏了。”

鹿念默默点头。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对陆阳说了什么,陆阳都很有可能一转头就告诉陆执宏。

中考最后一场下考时,酷暑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秦祀单肩背着书包,独自一人从密密麻麻的送考大军中走出。

少年身姿修长,英气的脸和脸上略带漠然的神情都非常容易辨认。

“秦祀!”

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站在马路对面对他招手,小脸被太阳晒得发红了。

他完全没想到鹿念会来。

更没想到,她会……打扮成这样。

鹿念很少穿裙子,米白柔软的裙子才到膝盖,将女孩逐渐抽出的几分窈窕显得分外明显一些,她小脸被晒得通红,眉睫弯弯,显得格外鲜活。

他扭过头,不想多看,把自己和她的距离再度拉远了一些。

鹿念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来?”

切,肯定是不高兴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秦祀没作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鹿念面颊忽然一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凉的饮料罐,贴在脸上的感觉分外舒服,她眯着眼睛,“好凉啊。”

他默不作声,注意着没让自己手指碰到她的面颊。

“我有东西给你。”片刻后,秦祀简短的问,“你现在有时间?”

鹿念“诶”了一声,“不太远可以,我六点前要是不回去的话,陆阳估计又要拼命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抓我回家了。”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部分微微刺痛了他,少年脚步微微一滞,随后恢复正常。

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小酒吧,鹿念认得,就是明哥开的那家,秦祀曾经借住过在那里。

他没让她靠近那酒吧,让她在对面公园等他,鹿念百无聊赖的在公园长椅上坐下,随意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她当惯了小女孩了,近年上学也少穿裙子,这下依旧没什么意识。

不料,没荡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原本是秦祀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的,被简单粗暴的扔在了她腿上。

鹿念还没回过神,少年已经不言不语的飞快走了。

不久,他拿着一叠纸走了下来,待他走近,鹿念奇怪的看着那叠纸,“这是什么呀?试卷?”

“这些年我住在陆家,一共花的。”少年停滞了一下,没有说你家,而是用“陆家”二字取而代之,“食宿学费……加一些额外费用,和利息。”

白色的A4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她看得眼花缭乱,从他到陆家后,每一年的收取和支出,以及利息,最后加成一个总和。

“你家里账本应该也有,你可以回家核对。”

“现在还差一点,明年之内,可以全部还清。”他说,垂着睫毛,看不清楚表情,“到时候我直接汇到你账户。”

私立学费格外昂贵,陆家住处也在寸土寸金的地域,只算学费和住宿,都并不是一笔十六岁少年可以轻易独自承担得起的数字。

鹿念此刻是完全懵住的,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笔迹和他的人一般,刀刃一样冰冷锋锐,欠款数目,以及最后一个冷冷的签名。

她甚至在那看到了几个刺痛她眼睛的费用。

是那些年,她曾经偷偷给他添置的那些礼物,当时她以为秦祀接受了那些礼物,为他高兴了很久。

现在,这是要和她彻底恩断义绝么。

“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女孩软软的手指攥紧了纸张边缘,攥得发皱,她安静的抬头看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不。”

鹿念垂着头,“以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少年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的影子,已经开始变得越发好看,让他每看一眼,心里难受就多一分。

他们离得很近,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近。

秦祀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自尊和高傲不允许他说出什么。

鹿念低声说,“可是,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就是个病歪歪的小女孩,孤独的一人被留在房间里,玩伴很好,她很珍惜那段时光。

朋友……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些颠沛流离,不堪回首的回忆,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

她永远也想象不出他曾经的那些经历,包括现在,他过得依旧狼狈不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飞快的往前走,而她天生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甚至,连他的吃穿用度,用的每一纸每一笔,都是她家里的。

他有什么资格?

小时候很多人骂过他野种,骂他各种更难听的话,他遭遇过各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秦祀都不在意,可是,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不想表露出任何这种不堪。

少年已经开始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懵懂的感情,以他高傲偏激的性格,少年时期格外敏感强烈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承认,一直抗拒,学习,兼职,每天工作到深夜……他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似乎能把这笔数字还上,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身份,消抹去那些回忆,把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抹杀掉。

良久,鹿念手缓缓收紧,将欠条收进了手心里,垂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他没有追,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

秦祀离开那个公园时,已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月亮升上了中天,冰冷的月光落在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肩上,月华如水。

明哥很少见到秦祀这模样,他过于早熟,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用人操心,什么都会,明哥和他打交道时,都经常忘记他也还是只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段时间这么拼,现在去睡一下吧。”明哥拍了拍他肩膀,实在忍不住,“要是想来快钱……”

他这段时间又要学习,在外找了好几个兼职,这个年龄的学生没什么可以找到的好工作,基本都非常辛苦,平时明哥的小酒吧的账也都是他管的,有时候深夜两三点才睡,第二天六七点又要赶去学校早读。

秦祀长得很快,这段时间疯了一样的逼自己,明显瘦了很多,明哥以为他急需要用钱,提出可以借给他一些,秦祀固执的不要,他有时候倔得不可理喻,让明哥拿他完全没办法。

秦祀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他做那些事情,从还是个孩子时,他一直就隐隐觉得,她很怕他“变坏”,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好过,骨子里早就病透了,只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他愿意维持伪装给她看。

少年低声说,“我做完了一件事。”

明哥看他的模样,“人都会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你还太小。”

敏感高傲如秦祀,从明哥认识他开始,他似乎从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对一切都很冷漠,更加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现在,少年眼眸第一次蔓上迷茫。

他拥有的那么少,能经得起几次错呢……而且,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成大人物。”明哥喝的有几分醉意,“何苦在意现在这一时。”

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夜半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照常夜夜笙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精味道,他坐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完全与世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少年略长的额发垂下,白色的烟雾笼住了他线条清隽的面庞,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颓唐,也是第一次这么放纵。

酒精麻痹了大脑,情绪像是脱笼而出的困兽,再也不受理智主导。

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陪着我。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他喃喃道,“别离开我。”

他后来在安城开了一家黑网吧,很乐意将一些小差事交给秦祀,他似乎并不很在意报酬,只需要偶尔在他那找个地方住下,吃顿便饭便可以。

只是近几个月,他来的频率变低了不少。

所以这次秦祀再出现时,明哥很高兴,他一直很看好秦祀,见他这么久不来还觉得有几分遗憾,

网吧里不少明哥的熟人也眼熟这个小孩。

“小孩,明晚这个时候,乐意过来帮我做点事?”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帮我送个东西,给你这个数的报酬,当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了。”他对秦祀比划了一个手势。

有些事情,给年龄小的人来做,反而更好。

这男人长相有些奇特,粗大凶狠,一张脸却长得奇似海洋生物比目鱼。

他弄不懂这孩子来头,身上又有股奇怪的,让人不怎么能忽视的气质,以前他还见到过秦祀在这网吧写作业,还意外瞟到过他的试卷,竟然全是满分。

可是听明哥说起,这小孩明显不是个乖宝宝好学生,见他穿着,也并不像什么富人家的孩子,钱对他应该有不小的诱惑。

秦祀道德观很淡薄,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人会专门过来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从来没有多少富余情感,只在意能不能达到目的,根本不在意什么手段。

男人报出的数字确实很大。

他想起冰冷的阁楼,她上次瑟缩进袖口里的手,他问,“要我做什么?”

比目鱼准备回答,网吧里几个顾客正好起身,对旁边朋友抱怨,“明天就过年了,出来不了,必须回家和家里吃饭。”

秦祀忽然沉默了,他对比目鱼摇头,“明天没空。”

明哥哈哈大笑,“小孩要回家过年呢,别找他了,找别人吧。”

比目鱼只能作罢,遗憾笑了几声。

新年夜来的很快。

秦祀踏着夜色回了庄园,回到庄园时,他习惯性看向了陆宅二层那个房间,却意外发现以往,总是亮着的那盏灯竟然黑了。

许家三口却意外都聚在一楼,正在围桌看春晚,摆了一桌子年货,过得红红火火。

秦祀悄无声息进来时,许家夫妇正对着一个小品笑得不可开交,他无声的走近,扯住了许辉的帽子,将他往后一拎。

许辉现在见到秦祀就怕害怕,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穿上外套随着他出门。

秦祀言简意赅,指着大宅方向,“人呢?”

许辉嘟囔,“出去了啊。”

秦祀,“去哪了?”

许辉见他神情,忽然得意洋洋,“当然出国玩去了啊,你不会以为……”以为还会带着他吧。

秦祀点点头,扭头就走,不打算听他说完,许辉见他脸上既无震惊失望也无意外,自己倒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失望。

秦祀没再在楼下待一秒钟,径直上了楼。

推开门,他就觉得不对,屋子温度比起往日高了那么多,随后,他就看到了已经焕然一新的室内,无端多出的那么多陈设。

男孩唇缓缓抿了起来,他看到放在屋角,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裹,衣服,食物……以及,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

他迅速拿起那张纸条,小女孩字迹圆滚滚的。

……

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写那张纸条时的神态。

他看了很久,把条子折了起来,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新年钟声敲响时,男孩儿独自躺在床上,枕着双臂,大眼睛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夜他翻了个身,枕头下,悄悄露出了一张纸条白色的一角。

屋内格外温暖,他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过。

第二天醒来,已是天光大盛。

*

鹿念这个年过得非常难受,一点也不开心。

她一点不想和陆执宏夫妇一起度假,而且,想起之前对秦祀说过过年去他那儿玩,现在一下跑出国了,不是爽约么。

这件事情他们根本没征求她的意见,鹿念发觉在这个家里,他们对她的意志根本毫不尊重。

她心情不好,身体便也跟着不好,南半球现在是夏日,鹿念在那不小心淋了一次雨,竟然发起了烧,加之水土不服,重感冒一直没好透,后来发起了高烧。

陆执宏不敢再让鹿念立马坐飞机回去,毕竟,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路舟车劳顿,他怕鹿念受不住,于是只能暂时留在了度假地。

年后她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公司又多出了许多事务要处理,陆执宏只能通过视频会议和电话来处理,每天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

何甜非常不快,陆执宏平时少有时间陪她,这一趟好不容易,居然全被鹿念败了兴致。

鹿念烧得迷迷糊糊,朦胧间听到医生在和陆执宏说话,说的中文。

“……您女儿身体基础太差,抵抗力和免疫力都很低。”医生说,“所以一定要细心看护,以后任何小的病灶,都不能忽视,以防演变恶化成大病……按目前的状况,建议先住院,等全部恢复好了再回国。”

这次病后,鹿念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脆弱,一直到来年初春的时候,她终于再见到了陆家庄园的大门。

眼看已经开学了,已经是初春的时候。

鹿念刚到家,时差还没倒好,就挣扎着起床,想要去找秦祀。

去和他道歉。

她裹着厚厚的外套,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小脸儿裹在围巾里,越发显得尖尖的。

索幸这次她没有找太久,就在一从鸢尾花下看到了他。

秦祀长高了,他本来就比同龄男孩要高,虽然体型依旧单薄,但是已经抽出了一分小少年的模样,眉眼似乎也长开了一些,线条变得更加清晰。

他就这样站在花丛前,沉默的看着鹿念。

鹿念觉得他有地方变了,但是,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

“真的很对不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低头道歉。

虽然那不算是个正式的约定,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爽约了。

鹿念刚回国,还没怎么适应安城目前的天气,春寒料峭,冷空气灌咽喉,她顿时一阵咳嗽。

咳得小脸都通红,鹿念忙退后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小声解释,“还没好彻底,我怕传染给你。”

秦祀没有说话。

鹿念身体不好,是他早知道的,但是以前从没有实际见到过这么憔悴的她。

许家三口议论过,说她在国外生病,所以延后了回家时间,陆家大小姐是个病秧子,这对他们一点不稀奇,所以并没有详说,他听不到更详细的情况。

他垂眸,沉默不语,走近了一些,黑眼睛看着她,似乎想把她仔细端详一遍。

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再见她时,他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该说什么样的话,他生平一恨被欺骗,二恨被可怜,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然后更加讨厌她。

可是,想了很多,真的见到她时,他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鹿念想起平时秦祀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每次都恨不得站在离她一里开外的地方,现在她病了,反而靠得近一点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传染……”她忍不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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