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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江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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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年就这么眼带笑意地看着谭江月。

看得谭江月说不出话来, 她直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谜团迫切地等她解开。

她觉得口干舌燥, 去摸桌上的茶杯,手却一抖, 将热茶泼到了手背上。

倒也不烫,但屋里两个少年一齐站起身, 面上俱是关切。

江年原本就坐在她对面, 一伸手便将她的手腕捉住了,见穆渊也有伸手的意思,遂淡淡瞥了他一眼。穆渊攥了攥手, 收了回去。

“姐姐先别动, 我看看。”江年说着便将谭江月的手抬高了些。

茶水本就不算很烫,只怪谭江月皮薄, 这样一浇竟也红了一片。

江年蹙了眉头, 拉着谭江月往外走。

“春江,出去做什么?”谭江月被他带着走了几步。

“这家茶楼后头有井水,姐姐去泡一泡。”

“不用不用。”谭江月不肯往前走了, “不过是被热茶浇到了,也不烫,一会儿就能好。”

江年回头定定地瞧她,而后抬高她的手背,“那我给姐姐吹吹。”

说着,嘴唇贴近她泛红的手背, 一缕冰冰凉凉的吐息拂在其上, 他抬眼问, “有没有舒服一点?”

余光瞧见穆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江年玩心又起,嘴唇似是无意地触碰她的手背,而后满眼单纯地道歉,“对不住,不小心亲到姐姐了。”

谭江月浑身不自在,急急忙忙抽回手。

而穆渊则神情古怪,像是有什么话想对江年说,却又不方便现在说似的。

江年只觉得有趣极了,不论是穆渊的退让,还是姐姐的脸红。有一瞬间他很庆幸姐姐没有和他一起落入那个地方,她始终被养在深闺,纯情可爱,一碰就要害羞。

“江江!”门外很突兀地响起一道娇喝声,方才逗耍他人游刃有余的少年咻地闪到了谭江月背后蹲着身子由她挡着,“姐姐,帮我挡挡。”

门被敲得砰砰响,谭江月拍了拍江年拉她衣角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江年看她一眼,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谭江月好笑地说,“要躲就去柜子后面躲。”

“江江!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开门呀!”听声音,外头的人是个小姑娘,很是执着地拍着门板。

谭江月整了整方才被江年紧抓的衣裳,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些。

只见立在门口的少女穿着翠绿的衣裙,眉细短,眼黑圆,有种小动物般的可爱,偏偏皱着鼻撅着嘴,一副娇蛮模样。

见门开了,也不看谭江月,探了脑袋便往屋里打量,目光四下搜寻。

“姑娘找谁?”谭江月维持着温和笑容看她。

绿裙姑娘这才看向谭江月,将她上下看了一遍,不大高兴地问,“江江呢?有人看见他往这里来了。”

“江江是谁?抱歉,我并不认得此人。”谭江月让开一些,“这屋里只有我与舍弟。”

绿裙姑娘顿时皱眉,“不可能!都说他往这里来了,和那个——”她伸手一指,赫然指向穆渊,“和那个黑衣裳的一起来的!”

谭江月仍旧微笑以对,“姑娘认错了,一条街上,穿黑衣的人数不胜数。”

“你们撒谎!”绿裙姑娘说着就要硬闯,“我不信他不在里面,若是找到了,你们又当如何?”

谭江月觉得头疼,眼里笑意也凉了,“姑娘,这是我们订的雅间,没有我们的同意,你还是莫要走进来了。”

绿裙姑娘闻言,瞪视谭江月,“大不了我进来了,赔你们茶钱!”

一时间气氛僵持,谭江月想要关门,少女便挤了半个身子进来。

柜子后头的江年见场面难看,便站了出来,眼里全是无奈,“姬姑娘,你这又是怎么了?”

绿裙姑娘见了他立马眉开眼笑,一副娇羞女儿态,“江江,上次就跟你说了,我就是想带你回家,你们茗芳阁阁主非要你亲口同意,否则不放人。”

江年心中嗤笑,古来那么多喜好救风尘的男人,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姑娘。

“不必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姬姑娘立马反驳,“哪里好了?你琴艺这么好,比我家里的琴师只好不差,待在茗芳阁多屈才啊,而且那里还和青楼是一家的,说出去多不好听。”

江年还是摇头,“不必了,姬姑娘请回。”

谭江月在一旁看着,总算弄懂少女的目的,心里却有些好奇春江和这个姬姑娘的关系。

看上去,这个姬姑娘很想帮助春江,但春江并不领情。

姬姑娘仍旧不罢休,隔着谭江月极力劝说他,“我跟你说,我家特别特别大,你若是想要个院子也能给你辟出来,到时候你想怎么弹琴就怎么弹琴,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多好啊。而且我还能请人来教你,让你成为最好的琴师!”

“江江,你再也不用弹琴给那些你不喜欢的人听了!”姬姑娘说着,目光往谭江月这里一斜,“有些人看上去喜欢你的琴艺,实际上就是喜欢你的脸和你的身子啊,江江!”

“……”谭江月庆幸此时没有喝茶,不然定会一口茶水喷出来。

江年还是说,“多谢姬姑娘好意,不过我并不需要。”

他上前两步,下巴往谭江月肩上一搁,“有的人喜欢我的脸和身子也没有关系,我也喜欢她啊。”

这么说着,还冲目瞪口呆的姬姑娘笑得灿烂,“我的私事,就不劳姬姑娘操心了。”

这一瞬时间仿佛停滞,谭江月偏着脑袋浑身发僵,穆渊面色古怪却没有出声,而那位姬姑娘,则在呆愣过后,啪地往地上一坐,而后大哭起来,“江江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呜呜呜……”

谭江月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姑娘还会坐在地上大哭,简直哭笑不得,江年却司空见惯,拉着谭江月往外走,“不必管她。”

谭江月回头去看那姑娘,见她不仅大哭,甚至还想在地上打滚,顿时明白了春江先前为何对这姑娘避之不及。

那姑娘还在后头大声哭诉,“江江你不能喜欢别人啊!你为什么喜欢她啊?她虽然脸比我好看,但胸没我大啊!”

这话一出,前头两个正要出门的少年险些被门槛绊倒。

而后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谭江月胸前瞟了一眼。

再默契地偏过头去。

到了走廊上,姬姑娘的哭叫声稍稍没有那么刺耳了,三人一齐舒了口气。

谭江月仍旧尴尬地满面通红,回想着姬姑娘的胸是不是真的比她大。

“姐姐,你别听她的。”江年忍着笑,状似乖巧地说,“姐姐年纪还小呢,还要长的。”

谭江月脸更红了,背过身去不理他,江年还笑,眼风往穆渊那里一扫,“是不是啊弟弟。”

穆渊抱着胳膊往阴影里缩了缩,隐约可见耳廓通红,他极快地走出几步,而后却蓦地停下,“等等,有些不对劲。”

“哪里?”江年四下望了望,随即也肃了面色,“姐姐,等会儿你往我身后躲。”

“怎、怎么了?”

穆渊答,“太安静了。”他伸出手指往底下点了点,只见方才还人声喧闹的茶楼底层,现在却空无一人,连掌柜的也不见了踪影。

寂静得只能听见他们几人的脚步声,还有雅间里姬姑娘的鬼哭狼嚎。

“我知道怎么从后门出去。”江年说着,拉了谭江月便往回走,只是弹指的功夫,好些黑衣人便从转角处冒出来,手里拿着锃亮的大刀,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为首的那个抬抬下巴,示意手下行动。

穆渊和江年都绷紧了身子,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冲着江月姐弟来的,还是冲着穆家长房嫡子来的。

但都不约而同地将谭江月挡在了后头。

剑拔弩张间,一道夸张的喊声响起,“江江!我哭够了!你等等我!”

不明状况的姬姑娘推门出来,而后懵懵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而后吓了一跳似的后退一步扶着门,“哇……这是什么情况?是话本子里面才有的情节嘛?”

她张开双臂朝江年扑过来,“江江快救我~”

江年蹙了眉,实在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好用,遇见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好好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那黑衣人首领大概也觉得聒噪,对着手下比了个手势,另一名黑衣人便执刀靠近姬姑娘。

“砰——啪嗒。”那黑衣人的刀被什么击中,而后从那人手中脱落。

又一群侍卫打扮的人出现,将这些个黑衣人围住。

谭江月仔细辨了辨,这些侍卫并不是浔叔叔派来保护他们的人。

再看那姬姑娘方才做戏一般的害怕神情与现在撇撇嘴一副无聊模样,显然这些侍卫都是来保护她的。

这姬姑娘,身份应当不简单。

“走了走了,这里交给他们。”姬姑娘说着,由几个侍卫护送着朝外走。

“走!”谭江月边说边拉着两个少年往后退。

只是他们一动,黑衣人的目光便追随而来,显然并不会善罢甘休。

谭江月不再看,由二人拉着往门口一路疾跑。

这些侍卫出现是为了保护姬姑娘,而非帮助谭江月等人,遂只是意思意思一般拦了拦,并不尽力。谭江月三人逃出茶楼没多久便追出来几个。

茶楼后头是一条窄巷子,三人推开一间屋子躲了进去。

在喘.息声中听见黑衣人再一次被人拦住,这回当真是浔叔叔派来的暗卫了。

压力骤去,三人隔着一堵墙平复呼吸。

外头打斗声激烈,里头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的追杀是否意味着以后再无宁日。

“铎——”突然,一把刀飞了过来,穿透门板,露出银亮刀尖。

而门板被扎破的地方恰巧就在谭江月头顶,顿时将她吓得面色发白,一颗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

江年离她远一些,见状想要过来护着她,站起来才发觉有些腿软,险些脚下的碎石绊了一跤,他以手撑墙,才勉强稳住自己。

“没事吧?”谭江月温柔的嗓音响起。

江年手心刺疼,却笑着抬眼,一句“没事的姐姐”就要脱口而出。

却见谭江月正伸手遮住穆渊的眼睛,柔声问,“没吓到吧?没事了没事了。”

穆渊被柔软指腹遮着眼睛,露出含笑的唇,“姐姐,我没事。很早之前就不怕锐器了。”

“当真?”

“真的,姐姐你把手收回去就知道了。”

谭江月缓缓移开手,见穆渊转过头来直视刀尖,眼神却半点波动也没有。

遂松了一口气,喜道,“年年真厉害!”

一旁的江年将手负与身后,默默将扎进手心的木刺扯出来,周遭的声响都听不见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用两年时间克服心疾,一步步走出房门,一步步张口说话,姐姐还没有说他厉害呢。

好一会儿,外头风平浪静,而后门被叩响,穆浔的侍卫恭敬道,“姑娘,公子,可以出来了。”

谭江月拉开门,正要走出去,衣角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春江对她说,“姐姐,我也很厉害的。”

他想笑,嘴唇弯了弯,最后也没笑出来。

不仅如此,得到的并不是谭江月温柔的笑,而是她疑惑的眼神。

江年颓然松开手,往外走。

“春江?”

江年没应。

“春江?”谭江月小跑着赶上来,“你去哪里?”

江年偏过头,垂眸看着谭江月,幼时一般高的姐姐此刻显得娇娇小小,但他的情绪始终握在她手里,因为她一个眼神一句话,易喜易嗔。

“我回我该回的地方啊。”他笑起来,和平时一般模样,眼里却空空荡荡。

谭江月难得强硬道,“不行,今日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走。要么我们先将你送回去,要么你随我们回家,在我们那儿安置一晚。”

江年有些小心地问,“你在担心我?”

谭江月无奈笑,“不然呢?”

江年看了穆渊一眼,将谭江月拉过来一些,“你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弟弟?”

“……也可以这么说。”

江年执着地问着谭江月听不懂的问题,“你关心我,是因为我是我?”

“……是吧。”

谭江月一头雾水,又觉得春江说的没毛病。

江年舒了口气,嘴角也翘起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两份关心了。

“走,姐姐,我跟你回去。”他高兴地揽住谭江月,脑袋又往她肩上挂,路过穆渊的时候还哼了一声。

马车上,江年将手摊开在谭江月面前,可怜兮兮道,“姐姐,我疼。”

谭江月见他手心被扎了个小孔,正冒着血珠,“怎么伤到的?”

江年想起那一幕,还是觉得难受,于是含糊过去了,“不知道,可能是逃跑的时候伤到的。”

谭江月垂眸看着他的伤口,关切道,“回去好生处理一下,你这是弹琴的手。”

“我要姐姐呼呼。”

谭江月愣了愣,偏头去看穆渊,只见他垂着头,并不理会这边,再看春江,正眨巴着眼睛,手也不肯收回,想起先前他帮她吹手,遂学着他的模样给他吹了吹。

不知怎的,竟回忆起了幼时,年年从树上摔下来,被爹爹打了板子,也是这样让她呼呼的。因为他爬树是为了摘两个人的果子,便觉得他这顿板子谭江月也该负责了。

江年见穆渊神情似有低落,还不肯放过他,“弟弟有没有受伤?”

穆渊摇摇头,江年便说,“也是,姐姐把弟弟保护得很好嘛。”

话里是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的酸意。

谭江月吹了几下,忽觉春江的手漂亮得过分,白皙修长,根根笔直细腻,再看他带笑的眼,红润的唇,有些明白了他这样的年纪便有千金小姐追着不放。

“那个……姬姑娘,是什么人?”

“不知道,想来是哪个世家跑出来玩的千金。”江年撒娇似的说,“姐姐,她好烦,一直找我一直找我。”

他笑了声,凑近谭江月,“每次小厮来报,说外头有个年轻姑娘找我,我出去一看,就在想啊。怎么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一直来呢。”

他这话几乎算得上明示了,谭江月眼睫一颤,没答。

一路上,江年都在缠着谭江月说话,驾车的马夫还当里头氛围很好,实际上,马车里因为坐了个保持沉默的穆渊而显得有些怪异。

尤其拿他与过分活跃的江年一比,便越发怪异。

他因着心里的愧疚、心虚,始终将说话的机会给江年,偶尔谭江月将话头扔给他,他也极快地扔回来。

他开始觉得这样的关系糟乱又难堪。

心里左冲右突地想要个突破口,揭发他也好,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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