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流言
简东和关浩共事个把月, 建立起来一定的革命友谊。
关浩机灵, 有上进心也是俗称的野心, 更有执行力。
两人处理的是项目下层的关系, 简东出馊主意, 关浩去做, 配合得很不错。
他主动向方洲建议,“关浩做事还行的, 我觉得可以用。”
方洲听得可有可无,不发表对关浩的评价,只说,“你想用就用, 那边的事你主导,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简东当然得汇报啊,毕竟关浩也算是老板钦点给他的人。
可关浩也说过一句,“算是托了小方太太的福。”
话这么说了,简东其实也摸清楚了关浩的门道。不算正经亲戚, 只是长辈有点转弯的朋友关系,正常对待就行。
简东对贺云舒这个人, 滋味复杂。
本以为是个温顺安静无害的富家太太, 确实也没给他们造成过任何的麻烦。
导致他一贯轻视了她,连带赵舍也不用心,结果栽了个大跟头。
事后他复盘, 仔仔细细研究了贺云舒相亲上位之旅, 到最后顺利拿到钱和离婚证的整个过程, 不得不自叹不如。
这般心智,该是做个生意人才对,怎么就跑去清水衙门握笔杆子了呢?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恰赵舍在旁边餐厅收拾东西,就将手机递给她。
“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赵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翻着手机上的照片端详研究许久。只觉得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哪儿见过。
“哪里来的?有什么用处?”她问,“怎么照得这么不清楚?”
“关浩发过来的,别的没说。”
赵舍就再看了会儿,脑子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贺云舒还在方家的时候,虽然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但也有过借利的行为。譬如说,单位组织活动要用车,恰方家还保留了运输公司,各种车辆齐备,因此有过成本价协议——
仿佛,是见过这么一个人。
“想起来了?”简东激动的起身。
“好像是她单位的一个小领导,约莫是,姓魏?”她看着简东,“对人很客气的。可关浩和贺云舒认识的话,该去问她才对,怎么莫名其妙来问你?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我觉得关浩这人心眼也蛮多的,你小心点没错。”
简东拿了自己的手机,沉吟起来。
“方总恨我坏了他的家庭,叫律师紧追着不放,想来是迁怒。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赵舍拉着简东坐下,“贺云舒那样有心机的,怎么可能为了离婚的那点子钱就闹出那么多事?留在方家,熬到老董事长彻底放权,方总为第一人后,钱不是更多?除非,她找到其它更强的退路,才会抽身。只怕我被她利用了,连方总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暗示得太过明显。
简东不信,“方总也不是傻子,贺云舒真出轨了,他能不知道?”
方洲雷霆手段,公司里作妖的人层出不穷,少有能逃过他眼睛。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和赵舍跟了方洲许多年,该清楚得恨。
“知不知道不乱猜,就她对付我那几下,想隐瞒点什么还不容易?”赵舍叹口气,“做女人做到她那份上,才叫真值得了。”
“再有一个。”她说起八卦来,“可还记得有位李夫人?被翟家的一个二叔看上了,李先生那可是爽爽快快地离婚,祝前妻前程似锦呐。”
事是有这样的事,但绝不是方洲能干得出来的。
可赵舍现在钻了牛角尖,怎么都说不通的。
简东非常不舒服,叫她去休息,自己再想会儿事情。
公司最近,其实是很忙的。
他和关浩整理清楚项目下层后,方洲那边和赵家的关系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现在,赵家引着方家进去,连翟家,三家要共同做这个事。
方洲叫他从公司里挑了几个能干的人,给了他一个总的职务,以分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加入新的项目公司。
不可谓不信任。
可是,他看一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赵舍,心又在动摇。
关浩那边发了个问号过来,显然是问结果。
简东的手指在键盘上动来动去,始终下不了决心。
赵舍拎着一件睡衣走出来,道,“怎么换下来不丢洗衣篮,到处放是怎么回事呢?再有以后,看我不给你弄垃圾桶里去。”
他笑一下,道歉。
赵舍不满,到底还是给他收拾去洗了。
他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终于开始输入。
“是贺云舒单位的同事,仿佛姓魏。”
信息发送成功后,简东开始安慰自己。他不过是和关浩扯一些闲话,既没追问什么,也没预谋什么,且也只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消息,影响不了大事。毕竟关浩和他的闲聊中,早就透露出他知道贺云舒离婚的详情,并且是由女方亲口告知。关浩问东问西,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毕竟以方洲的个性,既然和贺云舒离婚了,就是真要往前走了。更据说,方家已经在开始慢慢打听各家未婚的姑娘,显然要准备找新的儿媳妇。
如此,贺云舒无足轻重。
而赵舍,才是陪他下半辈子的人。
四月底,春光酷烈。
贺云舒完成花台的防水铺装和试水工作,很为自己的能干得意,发了一个几秒钟的片段上朋友圈。
魏宇第一个点赞,并且给了她一个后续的安装手册和各种注意要点。
洋洋洒洒几千字,显得十分有经验。
她点开看了后,回个谢谢。
“我小时候,爷爷有个自己打理的小庭院。我跟他一起生活,别的什么没学会,弄花花草草也还行。”他和她视频通话,看一些她施工的节点和难点,“小孩子确实不能闲着,一闲就要捣乱,得找点事情给他们做才好。那会儿,我学着弄了个育苗的小暖棚——”
“用什么做的?”
贺云舒听他说话还行,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并非在办公室时候有距离的样子,反而很有趣。
“当时不如现在东西先进齐全,就是最普通的竹条子,覆地膜,再加上小的水喷头。主要就是玩,但没想到真能玩出东西来。”
魏宇发了照片过来,是一株开得十分旺盛的白牡丹,白色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十分纯洁晶莹。
“我那时候买了来养的,现在归爷爷了。他爱若珍宝,轻易不让人碰。”
她看得赞叹不已,但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未必。不要从想法上束缚自己,人得学会搬山。”他道,“这社会并非铁板一块,有的规则写在律法条文上,有的却写在人心道德上。在遵守之余,可能又会自缚,所以需要时常清空一下,主动将心里和周围的山搬开。”
这说法有趣。
“你有什么要搬的山?”贺云舒笑着问。
魏宇就看着她,“工作上的困难,你脑子里觉得我们不合适的想法,以及——”
以及后面顿了一下,没说出来。
贺云舒一笑,“你这个人,还挺不好说话的。”
那天晚上,她终究是拒绝了他,理由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看错我了。”
可他根本没放弃的意思。
那样坚定的态度,搞得她怀疑自己是什么绝世美女,对着镜子很久,想找自己的优点。
贺云舒和魏宇聊完天,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他挂了电话,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点和许多微信消息,很急迫的样子。
点开看,有母亲的,有几个比较熟的表亲的。
居然问她是不是离婚了?或者分居?
她大吃一惊,左右想不通怎么回事,赶紧去微信上看,发现视频下有个表弟嘴贱地问,“姐姐怎么弄旧房子啊?不是和姐夫搬新家吗?分居啦?”
这评论亲戚都能看到,有个一向不对付的表姐酸巴巴地说,“不可能啦,就算离婚也是分大房子。对不对?”
本来玩笑话,只要糊弄过去就行。
结果她长时间没回复,下面接龙的人已经开始,“不是吧?不接电话不回短信,难道是真的?”
所谓百密一疏,不外如是了。
贺云舒相当无可奈何,默了好一会儿。
母亲又来电话,她接起来,面对的却是一通表扬,“干得好,就是这样的。不能跟着方洲的意思走,不然你都成什么了?”
“我刚打电话给你舅妈了,她说已经批评过小文了。十六七的娃,那么不会说话?”
贺云舒能理解,贺家亲戚其实一直对她的婚事态度玄妙,总觉得结局会糟糕。小孩子的无心之失,其实是周遭大人态度的侧影。
以前她还会生气,现在却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小文就算了,我当他小。可你舅妈就很没道理,说既然离婚,怎么不找亲戚朋友商量。她娘家有个做律师的亲戚,一定帮你打官司,能分一大笔钱。还问你分了多少钱钱和房子,有没有股份——”
“气得我!你是正经结婚,又不是卖肚子?我就说没钱,一分也没有。当我真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
拉拉杂杂一堆。
庄勤也来安慰,“你也是个满身肥肉的富婆了,肯定会被人惦记的。”
“咱们打个赌,过不到三天,肯定有人帮你介绍对象。”
贺云舒苦笑,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变化?
不过,方骏却很意外地来安慰,“姐,这是意外。”
他当真是个好人。
贺云舒苦笑着回他,“真没想到,本来计划好再过一段时间公开。”
“没事。”他安慰她,“亲戚朋友总是能知道的,一个月后说和现在说,有什么区别?早叫他们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东问西问烦人。”
“谢谢。你哥那边——”
“没事,能有什么事?”方骏安慰,“反正你也把他拉黑了,他看不见。”
贺云舒小尴尬了一下,又放开,“他告诉你了?”
“说了,还问我怎么办。我说能怎么办啊?让姐清净清净吧,谁离婚了不要好好放松一下,对吧?你能忍着他做过渡期,没直接出去旅行散心已经很好了。”
方骏表现得这么大方,贺云舒就干脆地挑明了,“那拜托你转告你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希望他能理解。”
自从上次彻底撕破脸,方洲合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纵然见面也是简单几句,看样子是真死心且接受了离婚的现实。贺云舒不打扰这得来不易的平衡,想就这样没有联络地走向陌路,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问题。”方骏满口答应了。
就又说起鼎食股东会的事情来。
“这个周六,姐到时候早点来啊,小鼎那边盼着呢。”
“太麻烦你们了,忙着展会还帮我——”
“别客气,应该的。等我们生日的时候,你也一样要出力。”
贺云舒很愉快地挂了电话,看着阳台上散乱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方骏,其实还算靠谱的。
比意外公开离婚之事更意外的,居然是久违了的短信。
他道,“云舒,好久没见。这次出差结果挺好的,我顺利地和简东达成合作关系,成为他们的技术支持方进入新项目。这事还得感谢你,听说这周末是你的生日,可有空出来吃饭?”
贺云舒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从选择跟着方洲做事,就已经不合适了。
可关浩看着‘对不起’三字却十分不甘心,对着电脑上魏宇的简历,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