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手册第三十页
龙头战争第25天。
能一周时间就养好常人需要休养一个月的重伤, 恐怕也只有风弥罗了。
风弥罗出院后，首先就找到了从没去病房里探望过他的太宰治。
“太宰, 这是你送的吗？”他举起手中的红伞。
彼时太宰治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里, 闻言他只淡淡扫了眼风弥罗手中的伞，并没有对那把伞投去过多的关注。他开口, 是昏昏欲睡的疏懒：“怎么可能是我送的。”说完他拉下戴着的眼罩，掩住那双鸢色的眼睛，“我很困……不要打扰我睡觉。”
“噢。”
既然他说不是, 风弥罗也就没有再问，转而去找森鸥外。
“森先生，这是你送的吗？”
森鸥外望着那把崭新的红伞, 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不直说：“弥罗君的新伞看起来不错呢, 不过不是我送的。”
“好吧。”
森鸥外微笑着, 提醒道：“你可以去问问太宰君。”
“诶？”风弥罗青空似的的眼瞳看着森鸥外，歪头道, “可是我已经问过了, 他说——”他模仿着太宰治的语气，“怎么可能是我送的。”
“是这样吗。”森鸥外的笑容加大了几分，似是觉得这件事有趣, “那就去问问中也君吧，知道你伞坏了的人不多。”
风弥罗又跑去问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实话实说：“不是我送的。”
“那会是谁啊？”风弥罗掂了掂手里的伞, “森先生说知道我伞坏了的人不多。”
中原中也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喂我说, 不会是太宰送的吧？”
风弥罗摇摇头说：“他说了, 不是。”
“也是。”中原中也撇嘴，满脸都是对太宰治此人的嫌弃，“如果真是那家伙送的，肯定早就说出来让你感激他了，说不定还要录下视频发给所有人。”
告别中原中也，风弥罗经过审讯室时还进去问了尾崎红叶。尾崎红叶压根就不知道他伞坏了的事，只知道他受伤。
风弥罗最后又不抱希望地去问了干部大佐，大佐也不是送伞的人。
风弥罗深深地迷惑了。
既然知道他伞坏了，那肯定是组织里他认识的人，但现在的状况就是谁都不承认。
他大咧咧地想，既然找不到人那就不找了，反正伞没问题。
*
龙头战争第31天。
这场战争自开幕以来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各个组织间的战意却并没有消退的迹象。横滨近几日每夜都枪声不止，白天也能在街道上遇到黑手党不管不顾地火拼，军警们完全无力阻止这场越来越激烈的争斗。
风弥罗接到森鸥外的紧急调令，让他去营救被围攻的太宰治。因为他所处的位置离太宰治最近。
太宰治今天的行动完全是保密的，如今突然遭人围攻，很可能是港口黑手党里出了内鬼，泄露了有关太宰治行动的情报。
不过这都不是风弥罗需要操心的事情，他的任务只是带出太宰治，不用管其他手下的死活。
这是近郊的一座废弃建筑工地，半成品的楼房耸立着，露出残破贫瘠的内里。混乱而密集的枪声响彻一片，混着石灰的浑浊鲜血铺满了大地。
热武器间的战斗，往往只需要十几秒就能奠定战局。
风弥罗赶到时，港口组织已经全军覆没，穿着黑西装的尸体躺倒一片，敌对组织的成员正端枪寻找着藏匿在毛坯楼房的太宰治。
这些不过都是普通人，没有异能者，他们刚才只是胜在人数多以及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在面对风弥罗时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清理干净，跟港口组织的成员一起躺在地上。
风弥罗在这片建筑区里寻找太宰治，他连找了两三栋，都没有太宰治的身影。
风弥罗喊太宰治的名字，喊得很大声，但是无人回应。
怎么会回应呢。太宰治巴不得救援不到，这样他就能顺利地死去。
但风弥罗还是找到了太宰治，只因为吹拂而来的风带来了太宰治微弱的呼吸，清浅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呼吸。
太宰治蜷缩在某个建筑后的水泥墙角，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肩膀和腹部都中了枪，伤口流出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西装外套，在洁白的绷带上显露出刺目的血红。
见到风弥罗，他惨淡的脸庞挤出笑容，炫耀似的说：“你来得不巧，我已经快要死了。”
“不会让你死的。”
风弥罗拽下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给太宰治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的手法很不轻柔，太宰治还虚弱地叫了几声痛。
“我可是很讨厌疼痛的啊……”太宰治说话间带着气音，低声发起牢骚。
风弥罗弯腰抱起太宰治。
太宰治很瘦，重量轻得不像话。被风弥罗抱起来时，他还无力地叫了几声，像是被冰冷的雨水淋了个透心凉的可怜黑猫。
“嘶……”太宰治的伤口被拉扯，呻/吟道，“你轻点啊，好痛。”
“哦。”风弥罗很没诚意地应声。
现在风弥罗两只手都用来抱太宰治了，没有手用来打伞。他刚用风操纵着伞悬在头顶，太宰治就喊冷，非说被他的风吹得。可是风弥罗要是不打伞，又没办法走出去。
两个人进行了一阵无意义的斗嘴，风弥罗突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你别想拖延时间。”要赶紧带太宰治回黑手党。
“我只是作为伤患，提出了合理诉求。”太宰治回答得一本正经。
不过风弥罗显然是不信太宰治这番说辞的，他被骗了那么多次，总算得出点经验，那就是太宰治说话时越正经越不能信。
“我有办法了。”
风弥罗说着，掰开了太宰治的大腿。
太宰治：“等等……？”
风弥罗调整太宰治的姿势，让他两条腿夹着自己的腰，双臂搭在自己的肩膀。
太宰治被迫像树袋熊一样抱着风弥罗，整个人感觉要窒息了。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
把太宰治调整成这个糟糕的体位后，风弥罗就可以单手搂着太宰治的后背，另一手打伞。他似乎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骄傲，高兴地问：“怎么样？我这个方法很不错吧？”
“……真不错。”太宰治毫无灵魂地附和。
风弥罗完全听不出太宰治的弦外之音，真以为对方在夸他。他脚尖点地跃起，像是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被风吹向远方。
“走了，回Mafia。”他说。
太宰治的脸埋在他颈间“嗯”了一声，完全不复刚才的精神头。
回光返照结束了？
“太宰，你不能死。”风弥罗说。
“嗯？”太宰治在鼻腔里轻轻地发出声音，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
“你死了我的任务就失败了，我不想被森先生批评。”
“……”
“而且我还没死掉，你不能死得比我早，我会嫉妒你的。”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弱不可闻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真狡猾啊……你解脱了我才能解脱吗。”
“所以真想死的话，先想想怎么让我死。”
“弥罗，也会……算计人了啊。”太宰治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可能是因为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死前还要……榨干我的脑子？那说说看吧，你的父亲……怎么死的？”
森鸥外曾因为发现风弥罗对父母的态度很冷淡，所以没有轻易询问关于对方父母的事情，这两年也一直在进行他们关系上的情感铺垫，没有再尝试提起。不过他是想的太多了，如果真的问出这个问题，风弥罗肯定会回答。
“我杀的。”
问题的答案确实出乎意料。
片刻的沉寂后，太宰治的喉咙间发出哼笑声。可能是因为笑得太放肆，他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条件是，血缘关系吗？”
“大概是吧。”风弥罗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父亲从没跟他详细讲过。
他随风飘行，鼻尖萦绕着太宰治身上飘来的血腥味，平淡地讲述道：“他说，这个世界是场无聊的梦，只有我能让他醒来。”
所以世界是场梦境的想法，原来是风弥罗的父亲灌输给他的。
“这样的话很简单吧？”太宰治咳嗽过后呼吸更为衰弱，他缓了口气说，“只要你学他的做法……不就好了？”
风弥罗却说：“我不想这么做。”
追求死亡的不死怪物，竟然放弃了能让自己绝对解脱的方式。
太宰治的脸庞浮现出连他自己也不解含义的笑，他正打算说些什么，风弥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面具似的凝结在脸上，又逐渐化为怅然若失的神情。
“我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醒来，他睡醒后却把我永远留在了梦里。”
“我不想让我的后代也像我一样，成为唤醒梦境的工具。”
“因为这样实在是——”
“太痛苦了。”
风弥罗的话被不息的风吹散，却又清晰地送入太宰治的耳中。
太宰治从未像此刻般感受着胸膛里的跳动，他闭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口中无意识地重复。
“太痛苦了……”
所以才把这样的痛苦留给自己吗？
真是，意外的温柔啊。
*
风弥罗把昏迷的太宰治送到医疗组，医疗组立即将人推进手术室。
他们从太宰治的肩膀以及腹部取出子弹共计5枚。没想到太宰治的生命力这么旺盛，硬是半死不活地挨过手术，被推进ICU继续观察。
中原中也表面说有多讨厌太宰治，实际上早已悄悄去ICU外走过两圈，装作不经意地从玻璃窗口朝里面看。
反倒是风弥罗，自从把太宰治送到医疗组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好像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把还在喘气的太宰治带回组织，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生死。
还真别说。中原中也莫名觉得，如果太宰治真死了，风弥罗说不定都能去隔壁种花家买两挂鞭在太宰治的坟头放。
这叫什么？
爆竹声中太宰卒，弥罗欢喜送入土？
横批：恭喜，你死了！
“咳咳咳……”
中原中也被自己的脑洞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