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大而空旷的单人公寓, 客厅里琴声不绝。
高抬指的手法使得不同强度的音色不能被区别呈现, 却让人听出演奏者心绪烦乱。
重重地一声闷响过后，祁惑把又一张写废的谱子揉皱, 发泄一般用力扔在地上, 脸无力地埋进掌心。
房间内没有开大灯，只一盏不甚明朗的小夜灯泛着微弱的光, 扫地机器人转来转去，收拾着地上散乱的纸团。
半个小时后，祁惑阖上钢琴顶盖, 起身坐到沙发上, 头往后仰, 让自己陷入沙发, 弧度流畅的下颌线条显出些许疲态和颓废。
“咔嗒”一声, 门从外面被推开, 紧接着, 客厅里的灯也被打开，光线变得刺眼。
适应了下灯光, 祁惑拿开遮在眼上的手臂。
助理兼经纪人林哥走到他身边, 看了眼钢琴旁翻倒的纸篓, 上前一步扶好, 无声叹了口气：“又写了一天？”
祁惑没有说话。
林大元递过来一份文件，封面上“内个男同学”五个字映入眼帘。
祁惑伸手接过翻了两下, 皱了皱眉：“耽美剧？”
林大元应了声：“啊是, 去试试吧, 万一就能打个翻身仗呢。”
曾经的人气爱豆风光不再甚至要靠耽美剧卖腐复出。
或许是觉得有些残忍，林大元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含混。
祁惑把文件放到一边，没有表态。
林大元组织了下措辞，深吸一口气：“下周我们两个的合同就到期了，我想回老家跟我媳妇弄个餐馆，能力有限，这是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已经帮你报好名了，试戏地点和时间是本周三12点，林顿大厦B座。”
林大元不是专业的经纪人，在影视圈也没有积攒下资源，确实已经尽其所能。
家境优渥，出身世家，才华横溢的祁惑进娱乐圈是一场意外。
原本他只想安静写歌唱歌，一档竞演养成类出道节目，把他送进了这所名利场。
祁惑凭借颜值和才华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并且成为了Engoy限定团（有时限，到期解散）团员。
“人淡如菊。”
待人接物上的冷淡疏离和某些事上近乎执拗性格让他和这个圈子显得格格不入，成团后和其他几位成员无论是单曲还是综艺各方面的差距都越来越大。
原本祁惑也不醉心名利场，他只想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写好听的歌给喜欢听的人听。所以就算限定团解散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在家境底蕴做支撑的情况下也依旧活得很好，甚至这种节奏更适合他。
可惜，祈家产业因开发商拖欠款项，陷入三角债，宣告破产了并且背负了巨额债务。
打击接踵而至，作为一名创作型歌手，他写不出歌了。
每一位创作者的创作生涯都会遭遇灵感枯竭的瓶颈期，过程时常和结果因人而异。
对于有的人来说，越过去后海阔天空；对于有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而祁惑的枯竭期持续了近一年。
听到林大元的话，祁惑瞳孔收缩，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清：“林哥，谢谢你。”
林大元知道祁惑性子一直是这样，淡淡的，跟人有距离感，习惯了之后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别人那里却不一定有什么解读。
“改改你的性子，不用故意讨好，但是至少回应下其他人表露出来的热情。”
“这个剧本，真的，你去试试看吧，你现在没有人脉没有财力，如果真能接到这部戏也算为复出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
不说圈子里本就没有真心朋友，祁惑独来独往惯了，连cp都不愿意炒，连明面上的朋友都没有。
祁惑点头应下。
“哎。”
又嘱咐了几句话，林大元转头往外走。
掩上门前脚步顿了顿，声音不大不小：
“祁惑，我相信有一天能在电视上再看到你站回到最耀眼的位置。”
门外，脚步声渐渐走远，祁惑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几分钟后，拿过了放在一旁的剧本。
——
2.18，郑疏桐带着乔遇去跟化润影业签了三十集的合同。
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为了保证状态拍摄期间禁止轧戏，乔遇方很爽快地答应了，合作双方谈得很愉快。
诚意足，合同签订的就特别顺利。
当天晚上《内个男同学》官博在网上发出了招募公告。
@网剧内个男同学:
【同名原著改编网剧《内个男同学》即将开机拍摄，现招募角色演员】
出品公司:化润影业
剧集类型:网剧
剧集题材:幽默、搞笑、耽美
开机时间:2.28
拍摄周期:3个月
播放平台:猕猴桃
除去陆归时的扮演者，还需要招募一批主要配角。
2.19，乔遇去了试镜现场，乘电梯上到17楼，电梯门一开，顿时被里面人挤人的场景吓得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发现等在试镜室外，手里拿着叫号牌的都是些莫得名字的新鲜面孔。
看来不管是现实还是小说，耽美剧都是三百六十线小艺人想抱着往上爬的橄榄枝。
不过好处是，小说中过审难度小，应该能更多的保存下来两个男人恋爱的戏份，而不是盖以兄弟情的名义。
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乔遇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的迈着两条大长腿。
耽美剧如果想爆，两个主演颜值要在线是必须条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试戏室外的小哥哥们，颜值还都算得上ok。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走在或白净纤瘦或肌肉发达的各色男人中间，莫名有种给自己选男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乔遇笑笑，一边走着一边粗略扫过跟他对上目光的试戏员。
人多是多，但是没发现谁和陆归时的气质符合。
努努下巴，乔遇神游天外的想，纪戎琛倒是很符合二十几岁陆归时的人设。
毕竟当时被纪纸片人吸引，除了文中那些描述的天花乱坠的颜值和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对外冷，对内燥.热的双标性格。
如果纪戎琛来演陆归时，只需要把自己当成苏清禾，本色出演就够了。
乔遇摇摇头，为自己大胆的想法感到害怕。
试戏室等待大厅有两个门，除去他进来的靠近电梯那个正门，空间布局意义上的中间位置处，还有一个侧门紧挨着人行扶梯。
乔遇走到侧门处，“吱啦”一声，沉重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有些锈的转轴划过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
乔遇皱眉，第一反应是，这可是17楼，竟然真的会有人爬楼梯上来，好体力啊。
带着点好奇，下意识偏头看过去，视线顿时黏在对方身上。
祁惑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松软的栗色短发。
皮肤白皙，眼神淡漠，穿着一件干净清爽的日系复古休闲翻领夹克，与生俱来的清贵气扑面而来。
虽然对方带着口罩看不清全脸，但乔遇的直觉告诉他，这人颜值绝对是满分10分能打9分的那种！
高冷的角色其实对演员的要求特别高，大多数只存在于书中，现实里饰演出来很容易就会给公众造成一种装13的不好观感。
江砚的高冷，是一看就是傲娇款的“莫挨老子”，偏高傲。
眼前这个人却是自带那种实打实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种迷人又禁欲的调调不就是陆归时本人？
不同于乔遇眼神里的兴奋，对方只低头扫了他一眼就错身离开了，毫无波澜。
乔遇“咦”了声，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眉眼一弯，这么高冷有什么用，到时候真成搭档了，剧里不还是要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与此同时，纪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小吴去玻利维亚出了几天差，回来按照例行模式跟纪戎琛汇报工作情况，刚想推门就被吓得退了出去。
站在门边吃鲸地握着拳。
天啊！
里面坐着的那位形销骨立、顶着一双大黑眼圈、胡子像是有三天没刮、不时对着手机出神的男人还是他那位意气风发、帅裂天际的boss吗？？？
虽说老板还在坚持办公，拟定合作书的时候也没有出任何篓子还顺便残暴的把对家利润压到最低，但就是让人感觉魂都没了！
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也不像吃醋啊。
秘书室里的同仁冲他摇摇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警告他离远点。
小吴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身为优质特助的认知促使他又往前迈了三步，敲敲门，硬着头皮进去了：“纪总，快到中午了，需要给您订餐吗？”
纪戎琛头也没抬，声音淡淡：“好。”
小吴应了一声，心想，还好没有不吃饭。
等小吴特意从私厨饭馆定了一顿价值上千的午餐又狗腿兮兮摆到纪戎琛办公桌上，并特意给他把餐具摆好后，才发现这事大了。
纪戎琛只是夹起一块鱼肉，又吃了两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视线继续放到企划案上，整个人像被拎着的提线木偶，呆滞机械的工作。
这样可不行，小吴神情紧绷，听其他秘书说，自家老板已经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怎么说呢，虽然业内对纪戎琛的评价是各种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纪扒皮等等，在公司员工眼中也是严厉和强大而不可接近的代名词，但小吴觉得他家老板其实挺不错啊。
为人寡言少语气场是冷了点，但钱多话少，年终奖给的多，年终总结也不废话，除了抽大额红包就是抽大额红包，更不会举办些令女同事尴尬不舒服的年会，已经是他从业过程中遇到的最良心的老板了。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商场如战场嘛，市场细分越来越极端的情况下，如果手段不够强硬，为人不够雷厉风行，早晚会被其他集团吞噬市场。
真有那天，纪氏上百条产业链，养家糊口的数十万员工该怎么办？
出于对自身负责的目的，小吴咬咬牙，虽怂但坚强。
“老板，你这里疼吗？”
纪戎琛抬头，看着小吴指着自己的胸口，正在手舞足蹈地比划。
“不是单纯的疼，还闷，像有双看不见的手攥着一点点收紧。”
“我想想怎么形容，好像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又好像有人拿着特别钝的一把刀在上面慢慢磨，喘口气都难受，很想抽烟，吸进去一口气再吐出来一口气，不带脑子的重复呼吸吐气的动作会缓解这种痛，但依旧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纪戎琛覆着一层阴翳的双眸中透出些光来，抬眼看向特助，他现在就是小吴口中描述的状态。
已经持续几天了，这种感觉触碰到了他的知识盲区，是一种在他28年的阅历中找不到解答的体验，让他在被陌生情绪支配的愤怒下更多了几分束手无策。
小吴挠挠头，知道自己猜对了，哭丧着脸：“你和乔先生分手了？”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正式谈恋爱，何来分手一说？
纪戎琛还未纠正小吴的用词，就听他继续道：“我就知道，你这也太像我跟初恋分手之后了！”
“看来，不管社会地位如何，失恋的男人都一样。我初恋我真的很喜欢她，被分手后痛不欲生，别说工作了我当时就只想蹲在床头抽着烟发呆，老板你比我厉害，你至少还能有条不紊的工作。”
小吴还在絮絮不止，以为能找到答案的纪戎琛失望地低下头。
不过是个情人，自己怎么可能……
下意识否认的念想还未成形，又很快成了完全相反的念头:
喜欢？
乔遇。
耳边适时浮现出苏清禾的话，“我倒是不知道该骂你迟钝还是该骂你渣了。”
“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哄着乔遇逗着乔遇的心思，回家、睡前想看到乔遇的心思，想把乔遇按在床上狠狠欺负的心思，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的心思，只对他有的心思……
相处的细碎片段在记忆中不断涌上，搭在椅背上的手缓缓握成拳。
纪戎琛眸光浮动，不确定地重复低喃:“喜欢，乔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