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尸不叫十二
尸不叫, 顾名思义就是尸体不会发出声音不会说话, 换个含义就是，知道秘密的人, 只要把他们变成尸体，那么秘密就会被永远封存，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周元的书房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厅, 他把沈睿带过来的死者尸检报告的其中带图的几页给贴到了白板上, 然后将从许笑歌小区里拍下来的口红字下的那个模糊的图纹给打印贴了出来, 本来完全没觉得会是同类的图纹, 这样放在一块儿, 忽然就觉得有些相似。
沈睿和许笑歌坐在下面, 像个学生一样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那人。
周元用马克笔把图像给圈了出来，“你们对比看看, 图的纹路和里面的线条是不是很像？”
许笑歌对死者衣服下摆里绣了一个奇怪图纹的事情, 一无所知，听到周元的话才注意到这一切,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图案, 看得时间越久，脸色越不好看。
周元扫了一眼他, 继续说道：“这图纹其实放大来看，应该是一个符咒，这种符咒, 叫做尸不叫。”
说着他拿出马克笔在百板上, 熟稔的画起了它们的放大版。
怪异的符号和弯弯曲曲的线条, 在周元的手中流畅的显现了出来。如此复杂的符咒，如果不是经常练习，想要一笔勾成，谈何容易。
“周队，你怎么……”许笑歌有些惊诧。
本来是看似两起不同的案件，活埋案和跟踪案，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现在极有可能因为同一个“图纹”而并案处理。
原本活埋案可能会被定性为恶劣性质的凶杀案，当如果加上许笑歌这起案子，性质又会不同，这是有组织，有目的性有计划的连环杀人案。
而那图纹，周元轻而易举就能画出来，倒是叫大家心有余虑。
沈睿双手抱臂，背靠着椅背轻轻地掀起眼帘，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投向周元，溢出满室的信任，等着他的下文。
他的周元，是一块瑰宝，他知道他藏了很多秘密。但他相信却始终如一，如年少的他，笑着说：“我爸让我做一个好人。”
周元感受到沈睿灼灼的眼神，微微垂下眼帘，那如茂密森林的睫毛，在眼前撑起了一块阴影，挡住了他眼眶里的情绪，他淡淡地说道：“十六年前我就见过这个符，我是庙祝，对于这些符咒的绘制，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悉和擅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次出现这个图纹的符咒的地方，是滨海市的酆都大帝庙。”
沈睿眼眸一敛，眼里藏了锋芒与惊诧，心里立刻联想起杨州的话。
杨州说他十多年前还在实习的时候，跟过的师傅领的案子就是滨州市的酆都大帝灭庙案。
就在他想着事情不会是那么巧合的时候，就听到周元开口说道：“我和你说过，之前的女丑曝尸、铜帖子都是来自签文。现在我想要告诉你，这些签文，都来自一个黑色的签筒，而这个签筒，来自滨海市的，酆都大帝庙。”
“是那个被灭了庙的酆都大帝庙？”沈睿问道。
周元有些诧异，显然没料到沈睿会知道，他挑挑眉眼：“你知道？”
摇摇头，沈睿如实说道：“不知道，只是在拿尸检报告的时候，听老杨提了几句，他当年刚毕业跟了一个师傅，那师傅在跟进的那个案子就是酆都大帝灭庙案，具体的事情我还真是一概不知，老杨也没说什么。”
“杨法医跟过当年那起案子？”周元瞬间眼前一亮，不过转瞬就消逝。
但那一缕惊喜叫沈睿给捕获住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大概是，如果对案子有帮助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把杨州叫过来聊聊看。”
周元没回话，食指点了点白板，重新把大家的思绪拉回去到白板前的他身上。他说：“十六年前，酆都大帝庙忽然发生火灾，全庙四个人，都葬身火海。怪异的是，整个寺庙都几乎被烧掉，但大门只烧了墙壁，两扇门都完好无缺。且门上左右两边被分别贴了一道符。”
“贴了这种符？”沈睿手指往黑板上被周元圈起来的图纹问道。
周元点点头，把白板给反转过去，换上了一只白色的马克笔，在黑板上画出了当年寺庙的简图。他的做图能力虽算不上精致，当让人一目了然。
整个酆都大帝庙就是一个左右对称的建筑，中间一间大殿，左右各置两排房子。每一排设计出五间房子，右边的五间房子都是作为“卧室”，供庙祝和弟子住，对应的五间则用来做置物房间使用。
周元指着那五间卧室，说：“当年警察对现场进行考察过，根据燃烧的轨迹和彻底程度，可以判断，是从一间客房里燃起来的，就着一阵东北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其他客房古蔓延过去。”
“阿元，当年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是早上还是晚上？”沈睿低着头两手在手机上移动，他在向海滨市的同僚打听酆都大帝案。
周元看了他一眼，明白沈睿在想什么，顺着他的问题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具体时间不太准确，当区间是在晚上8点到9点之间。”
沈睿抬起头，半眯着双眼，“晚上8点到9点？这个时间点应该大家都没睡觉，为什么发生火灾，知道火扑灭不了，还不逃走？”
问题问到关键的地点，许笑歌也一脸好奇地盯着周元，候着他的答案。
“就是因为逃不掉，才死的。”周元唇角上扬，勾出一抹冷笑，“听说，庙宇的四人尸体，就是在大门口前被发现，四个人走在挣扎露出咆哮的表情，生命最后只能定格在门前。”
尸体在大门口前被发现？
如果周元描绘的酆都大帝庙的建筑结构是正确的，那么即使他们发现火势扑不灭，从建筑构造来看，他们绝对还够时间往大门外逃去。
可他们却诡异的死在门前，沈睿能想到的只有，大门出不去。
“大门被锁了？”沈睿眼眸一沉，想到了另一个事情，他问：“阿元，当年寺庙会着火，会不会有可能是有香客住。四个死者确定都是酆都大帝庙宇的人员？”
周元看了他一眼，眉眼里带笑意，“沈队长你的方向很正确，四个死者都是寺庙的人。当年，发生火灾那天，确实有香客入住。”
“盘查到人了？”沈睿下意识问道。
不过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个香客应该是未知，否则滨海酆都大帝灭庙案，搁在杨州的嘴里，不至于很难开口去谈。
一直坐在旁边充当贴心的倾听者的许笑歌，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沈睿和周元身上来回打转。其实他除了胆小怕事外，优点还是有不少，好比他对数据敏感，又或者逻辑思维强，一点就通。
他听着沈睿和周元的对话，将零零散散的“你问我答”环节的内容给总结了起来，大概就是酆都大帝庙收了一个香客留夜，夜里8点多香客房间起火，然后庙里的庙祝努力去灭火，最后发现火太大灭不掉，打算逃出庙宇，却发现门被关上了，出不去。
得出的结论就是：香客有问题。
就在许笑歌把事情给顺好时，周元嘴角上勾，说：“沈队长，要盘查到了，酆都大帝庙的案子，就不会成为谜案，正是因为那个我们认定的香客，无论是谁，都查不到蛛丝马迹。”
沈睿瞳孔微缩，垂了垂眼帘，抱臂靠着沙发，长腿一伸，问：
“酆都大帝庙的案，和我们现在遇到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食指下意识地在虚空中点了点，周元想了会儿，回答：“酆都大帝庙丢了他们传庙几百年的一个签筒，而那个签筒，在火灾一年后，我爸的朋友，给我把送了一个高防版。那个签筒通体黑色，所有签文都被标注了奇怪的小联。”
“女丑曝尸、铜帖子、尸不叫，都是那个签筒里出来的？”沈睿问。
周元颌首不语。
沈睿：“你爸的朋友……”
周元用布将黑板擦掉，“死了，酆都大帝火灾后的一年，他在一所叫做皇朝会所的地方，被火烧死，我爸去收骨灰，顺便拿到了一个遗物。”
顿了顿，他在黑板上，一字字写下那个签筒里的签文，女丑曝尸、铜帖子、尸不叫、三更鼓、白骨草、打生桩、酆都大帝……
如果没有人知道签筒这个事情，那么谢玲玉、李俊他们的那些案子，别人只会觉得是独立成案，只有周元明白，尘封的黑签筒，当年跑掉的那个“香客”，重新回来了。
他隐藏于身后，教唆着一个个无措的人们，让他们心中的魔鬼越狱而出，只为了完成“他”的某个游戏。而游戏太过完美，没有猎手实在太过无趣，于是“他”给了周元线索，让他一步步朝着“他”出发。
这是一个自持过高的对手。
“阿元，你意思是，这些案子都是有同一个组织，有预谋的犯罪？”沈睿问。
周元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是这样说。”
不过，目前情况看，除了每个案子都有他发生的含义外，并没什么联系。周元猜测，大概等他把五官、声音、身高等他给出来的线索给拼出来时，这个案子进入尾声阶段。
他忽然把眼神落到许笑歌身上，压低声音有些冷漠地问道：
“尸不叫，就是要把活人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这样他们知道的秘密，就永远说不出来了。那些人给你的名字贴上了尸不叫，许笑歌，除了那张照片，你还知道什么事情？”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许笑歌浑身的细胞还是学不会镇定，一时有些紧张。
他摇头摆手说道：“我那天晚上真的就只拍了那张照片！”
“你以前见过这个图纹吗？”周元问。
问这话的时，周元面无表情地看着许笑歌。
许笑歌犹豫了下，可最后还是摇摇头，“没见过！”
周元目光幽深，把马克笔给放下，对他们说：“明天请你离开我寺庙。”
“啊？”许笑歌被周元如此直接的驱赶碎了心肝，有些无措地看着沈睿，“老大……”
周元今晚算是有求必应了，他问的问题基本都给了他回应了，表明他的心情是不错的。
可这一秒他忽然下逐客令，就叫他有些费脑。
见周元已经出去了书房，沈睿抓紧时间安慰下许笑歌：“本来我也没打算留你在这里当电灯泡，我待会就给你申请宿舍，不行的话，我问问局里有谁能够暂时收留你。”
“……”就这一秒，许笑歌觉得自己是一个难民。
好可怜的！
他撅着嘴巴，一脸沮丧，“老大，我刚刚是说出话了吗，周队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沈睿拖着下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拍拍他肩膀：“大概觉得你留在这里就是一个电灯泡，瞎晃眼。”
许笑歌：“？？？”
心思跟着周元飞了出去，沈睿说：“客房我刚刚告诉你了吧，你自己过去躺下就可以了。”他快步往门外走了出去，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又倒退回来，挑挑眉说：“如果碰到我和周元在一块儿，小子，你要知趣点。懂吗？”
许笑歌一脸迷茫：“懂……”什么啊？
抬头看向门外时，发现那只叫做苹果的矮子狗，正摇晃着尾巴，在门口来回走动，走一遭就抬眼扫一下许笑歌，把许笑歌给看的遍体生寒。
今晚的我明明就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可怜，怎么好像变得大家都很嫌弃。
许笑歌掏出手机，想要寻求唯一的安慰，就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声，给魏茸发了一条短信：
“魏茸姐，你睡觉了吗？”
满怀期待地盯着手机，可等了好久还没回信，许笑歌有些沮丧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忽然又闪现出那个图纹，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和那时候看到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吗？
就在他思绪开始漂的时候，“叮咚”一声手，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被惊了一跳，许笑歌从床上弹了起来，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魏茸。
“本来睡觉了，撑着困意给你回信息呢。”
“那么晚了，你找我是有事情吗？”
许笑歌嘴角溢出笑意，“魏茸姐，晚安。”
“……你这书呆子，打扰我睡美容觉就为了说这句话？”
“好吧，晚安！”
长夜漫漫，流芳寺的客房闪着一盈盈的白光，然后慢慢地熄灭。
而位于后院的另一间房，周元闭着眼躺在床上思考事情，忽然觉得床抖了一下，接着一阵淡淡的薄荷味沁入心肺，一人躺在他旁边。
“睡了吗？”沈睿侧着身子，轻声问道。
周元并没回应。
沈睿忽然伸手把他揽入怀里，惊得周元睁开眼睛，压低声音警告他：
“……你故意的是吗？”
沈睿轻笑：“你不是装睡吗？”
周元眉头跳了跳，不打算理会他。
沈睿说：“尸不叫这个案子，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周元重新睁开眼睛，在昏黄的灯光里，他轻声道：“制造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