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打生桩二十五
两人中场休息, 将刘同给留在审讯室里, 沈睿他们就去了隔壁的审讯室。
在刘同待着的审讯室旁边，徐佳正戴着银手铐在魏茸她们的引导下, 录口供，重新把当天她用冻硬的羊腿击打刘东军致死的过程和细节给回忆起来。
等记录环节完结后，周元和沈睿走了进去, 让许笑歌他们先去备案, 就在徐佳对面坐下来。
徐佳心里念着自己的儿子刘同, 见沈睿他们过来, 忙问：“阿同呢？”
“刘同没事。”沈睿问：“平时在家里, 刘同有过自杀倾向吗？”
徐佳惊诧地抬起头, 茫然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她确实没关注这些，她觉得自己每天要应付刘东军, 做饭, 送孩子去上学，然后做家务, 都把她一整天的精力给占据了, 除非是刘同做了什么大错事，不然她是极少去过问。
想到这一层, 她又想起刘同在视频里问自己“妈妈，你后悔了吗”，一时间只觉得心痛难耐, 喉间哽咽, “后悔, 我后悔没好好听他说话……”
“徐女士，后悔没用，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要想着悔不当初。”周元淡淡地开口：“你做错了一次，你儿子心里的伤，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沈睿看了他一眼，发现周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徐佳。
“我……”徐佳瞪大眼看着周元，却在他直勾勾的眼神下心虚了。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说再多，她还是错了……
周元食指点了点桌子，原本还想问下事情，但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他知道，从之前的对话里，徐佳作为母亲，大概真的对自己的儿子一无所知，问下去，也只会徒添堵心之意。
他站起来，对沈睿说：“走吧，是时候再去问问刘同了。”
见周元他们要出去，徐佳喊道：“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我儿子……”
周元回头看她一眼，“他愿意见你，什么时候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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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徐佳所在的审讯室，沈睿叫住了周元，“你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周元眼神澄明地看着他。
这眼神清澈坦荡到叫沈睿一时间有些咋舌，快到嘴边的话忽然就缩了回去，叹了一声，“你似乎对徐佳对自家儿子不闻不问的事情，很不满。”
和对待以往的案子公事公办，纵然有同情心在，也没达到这种有动怒苗头的状况。
联想到之前在庙里见到的周元妈妈，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没能参与他的童年。
周元沉默了片刻，看着沈睿最后还是侧过头，嘴硬道：“没有。”
“吹牛……”沈睿伸手戳戳他脸颊，“你脸上就写着不高兴。”
冰凉凉的手触到周元脸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周元僵了下，下意识缩了下，回头皱眉瞪他，“沈队长，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沈睿被他话给逗乐了，伸手还要去戳他脸。
周围有警员路过，周元躲开他手，迈步往前走，“走吧，老不正经。先去办公室，检查下刘同的手机，看看通讯软件有没有有关的线索。”
“我就比你大几个月。”沈睿笑着追上去，“小害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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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许笑歌对刘同的手机进行了一次检查。
果然发现了他的通讯软件里有一个群，群名写着“通往天堂的试炼”，群主是一个“上天堂种蘑菇”的账号主，他们查看了群聊天记录，被聊天记录给震撼了。
“活着那么不快乐，不如死了算。”
“失恋算什么，考不好算什么，将眼睛闭上，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有人在群里倾述，“前几天我失恋了，工作上也没有着落，我想要去找我爸妈，希望他们能安慰我，可当我把心情告诉他们后，他们说，别想留在我们这里坑老，赶紧做好你的简历，滚出去工作。都那么大人了，就知道跟家里人要钱，什么奉献都没有。”
“被人玩了还傻兮兮的伤心难过，人家转头就去找了其他女人，你咋就那么蠢呢？”
说这话的姑娘，留下这些话后，群友大部分人都是劝说再好好想想办法能不能改变处境。
再往下翻聊天历史，发现这姑娘最后一次出现时，说：“我妈妈把我赶出家，说我在家，隔壁邻居都在笑话我坑老，她说我丢脸。我该死吗？”
这是那么久来，这姑娘第一次说出来“我该死吗？”
其实大家都很忌讳死，所以姑娘第一次出来倾述的时候，大家都是给他灌输“好好再努力一把”的念头，可当这次姑娘再次来倾述自己的心理压力时，情况却发生了转变。
“活着不快乐，改变也改变不了，你可以尝试去死。”
“不错，死是唯一能够让你脱离困境的方式，勇敢点。”
“之前你做过那么多努力，你父母和你男朋友都不体会你心情，都在打击你，你活着只会更累，还有坚持下去的意义吗？不如两腿一伸，眼睛一闭，世界都安静了。”
……
看着被许笑歌导出来的聊天记录，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魏茸有些气愤：“这些人都什么东西啊，不安慰不劝说，反而让人家去死，良心坏了吗？”
“没坏，他们起码是怕死的。”沈睿说，“一开始他们也劝说了，但没用，改变不了现况。而且这些人存在于这群，就是抱着一种自杀的念头的，如果尝试改变，但却还是如此痛苦，他们当然会选择周自杀来解决这个事情。”
沈睿也观察到聊天记录里，时不时有人播报数字。当那失恋的姑娘被劝说结束生命后，接下来的报数就会少一个人，与此同时，群里的成员也会少一人。
目前为止，群里只剩下两个人，群主和刘同。
许笑歌加群，想要的和那个叫做“上天堂种蘑菇”的群主联系，他发现那个账号的等级很低，大概是刚注册不久的新账号，可等了许久，都不能通过加群通知。
“许笑歌，你们把聊天记录里出现过的账号名字给列出来，我们去见见刘同。”周元说。
目前为止，在这个群里的生还者如果还剩下两人，那刘同一定是关键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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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审讯室。
沈睿问刘同:“名单上的人，都和你同一个群？那个叫做通往天堂的试炼的群？”
“……是。”刘同点头。
沈睿眯眼，“谁把你们给拉到同一个群里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同却摇头，“是马飞哥哥拉我进去的。我不知道群主是谁，应该不会是风华学院里的同期生，因为同期的，我都见过，他们几乎都死了。”
“马飞没告诉过你群主是谁吗？”沈睿继续问：“上天堂种蘑菇，是群主的号吧？”
原本以为刘同会点头，但沈睿他们得到的答案却是摇头，“那个号是前天新加的，群主叫做“耕地牛魔王”，不过他退出了，把群转给了那个种蘑菇。”
刘同告诉沈睿他们，群主会给群成员三次机会，三次在群里倾述自己的事情，前面三次他鼓励大家去安慰倾述者，如果倾述者觉得烦恼被解决了，可以退群。如果三次效果甚微，那么群成员就会说服他们去死。最后，群主会私聊他们，方式可能是文字，可能是语音对话……
刘同说：“他是用语音通话和我说我的死亡仪式的。群主给每一个对这个世界绝望的人，安排里最适合他们离去的仪式和方法……他很用心的为我们考虑。”
“孩子，他在给你们洗脑，被人卖了，还为别人说好话，你看起挺聪明的，能不能关键时刻别那么傻？唉……那个群主功力颇深的。”沈睿被气了下，忍不住冷嘲热讽：“你知道群主的样子，联系方式，还有声音之类的特征吗？”
刘同听到沈睿他们数落群主，有些不满，“群主从来没有逼过我们去死，他在给我们选择。”
“他不帮助你更好的活下去，就是不怀好意。”沈睿冷冰冰地说：“他在给你们制造一种错觉，认为他是在帮你们，其实他知道，让一群心里已经对这个世界抱着绝望眼光的人存在于一个群里，就是互相影响，让绝望更深刻。”
聊天记录沈睿他们看了，安慰的话，隔靴搔痒，不痛不痒，说了相当于没说。
对于倾述者来说，这种安慰相同虚设。
最后还给了他们致命一击，在他们还有欲望倾述，还有求生意志的时候，打着给了三次机会也没能改变现状，那就只能去死。然后带着群里那群本身就对这个世界有些绝望的人的恶意，击碎生的希望。
最后，群主还亲自出马，私聊想要求助的绝望倾述者，告诉他们“去死吧，死了就快乐就没烦恼”，把人最后一根强撑着的稻草给压断……
刘同抿着嘴沉默。
沈睿拍拍桌子，“你是怎么和群主联系的？他为什么把群给装让了？”
“……只有他联系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刘同说，“群里的人就死剩下我一个人了，等我死了，我也会被清出群里的。”
答非所问，沈睿只要耐着性子重新再问一次：“你说他用语音通话和你联系过？是男是女？形容下声音？”
“男人，声音，声音和我爸爸有些像，不过他的声音听着很温柔。”刘同回忆起和群主通话的情况，他闭上眼睛，轻声说：“他说，你们多好啊，你们的爸爸妈妈不会珍惜，没关系啊，我会让他们都知道你们的难受，叫他们去后悔莫及……”
刘同还说：“别害怕，你们会被世人所记起来，你们的死，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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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审讯室，离开了那种透出绝望气息的氛围，沈睿叹了口气，他问周元:“怎么一直不说话？”
周元扭头看着他，许久才说：“中年人，声音温柔，会让他们被世人所记起来，你觉得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