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回家之后, 冬渔透过猫眼往外看。
宋雪满在门外站了足足十分钟, 悄无声息的走廊里, 声控灯已经熄灭。
良久,宋雪满移动脚步, 在黑暗中逐渐走远。
冬渔打开门,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见他安然无恙地走进电梯,才转身回了家。
洗漱之后,冬渔坐在电脑桌前, 破天荒地逛了会微博。
他挂着q.q,不一会便收到一条消息,是许文关发来的。
许文关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许文关:“冬渔快看!!!”
冬渔怀着满腔疑惑点进链接, 紧接着页面跳入一个粉色的论坛里。
《线文网的创办者究竟是谁?》
看到标题, 冬渔怔了一下,他坐直身体, 绷紧下巴,逐一看下去。
大致内容是:昨夜,线文网创办者“雪”, 在网站上分享了一个私密文档。
使用者好奇地点进去,发现文档是在四年前建立, 里面全部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
其中包括《前程似锦》、《再见》、《情书》……
几乎在同一时间, 让人联系到了飞鱼御用的词作家 “雪”。
毫无疑问, 为飞鱼作词的“雪” 就是线文网的创办者。
关于“雪”的身份, 帖子里讨论了几百楼, 直到半个小时前,楼主发了一张和飞鱼私信的截图。
冬渔定睛一看,这他妈不就是自己昨晚回复的那句话吗?
有人问他“雪”是不是宋雪满,他以为没什么大事,就顺手回了一句。
没想到这是个套,这篇帖子里的人已经认定宋雪满就是线文网的创办者了。
冬渔退出帖子,回到:“到底怎么一回事?”
许文关:“就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宋哥居然是线文网的创办者?卧了个槽,以后谁敢说他只有颜值?”
冬渔:“……”
许文关:“你不知道,这件事曝光之后,网上评论一边倒,说你如果真的选了小姐姐,那就是始乱终弃外加眼瞎。毕竟从私密文档看来,你俩四年前就不清不楚了。”
冬渔一怒:“滚!”
“你才不清不楚!”
关掉电脑,冬渔想给宋雪满打一通电话,又怕打扰到他。
而且,就算打通了,又能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两年以来,他不肯表露心迹?
问他,为什么那晚,要躲开自己?
这些天来,宋雪满的态度,让冬渔心里有所触动。
但他很矛盾,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宋雪满要表现得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自己应该相信分手前的他,还是分手后的他?
如此过了半夜,冬渔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下午,义演活动现场。
宋雪满坐在前排,似乎昨晚没睡好,神色有些憔悴,在冬渔看来时,他扬了扬唇角,打了个招呼。
几首歌下来,冬渔始终心不在焉,幸好曲子他背得很熟,没出什么差错。
中场休息时,宋雪满提了杯柠檬茶来找他。
“没休息好?”宋雪满把柠檬茶放在他手边,“还有一首独唱,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冬渔闷着头擦拭琴板,头也不抬地说:“昨晚你打了陆仓。”
宋雪满笑容一僵,沉默瞬息,问:“你生气了?”
闻言,冬渔惊讶地抬头看他,心想就算要生气也该陆仓生气,自己生哪门子的气?
“没有。”
冬渔探究地问:“你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宋雪满暗自松了口气,说:“喝醉了,不记得。”
冬渔皱起眉头:“我总觉得有其他原因,你不像是喝多了会打架的人。”
宋雪满无奈地说:“别想了,没什么别的原因,都过去了。”
“……哦。”
最后一首《前程似锦》,冬渔独唱。
一曲闭幕,台下掌声雷动。
冬渔退回后台,和团队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场地。
场地外,宋雪满早已等候在此,他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陆仓。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表情都异常严肃,颇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
冬渔并未走近,只看到宋雪满说了一句话,陆仓脸色立即变了。
冬渔以为他们在为昨晚的事吵架,上前故作轻松地说:“你们聊什么呢?”
陆仓最先反应过来,他朝冬渔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就是聊他喝醉之后的窘态。”
冬渔松了口气,说:“你还不回去上课吗?”
“嗯,买了七点的机票。”
冬渔点了点头,又见宋雪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冬渔莫名地有些心慌,想往宋雪满身边靠近一些,脚步刚动,手臂被忽然靠近陆仓的抓住。
“等一下。”陆仓伸出手,替他整理锁骨处的衣服,手指缓缓向上移动,在他侧颈轻轻点了一下,旋即笑道:“这里有点脏,现在好了。”
冬渔抚了抚被他碰过的地方,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冬渔迈开步子向宋雪满靠近,可是,当他踏出第一步,宋雪满却像受了惊一样,向后退开了几步。
冬渔一下僵住了,像被一只手扼住脖子,掐断了呼吸。
他瞳孔微微放大,僵硬地看向宋雪满。
宋雪满目光涣散,对上冬渔的眸光才稍微回过神来。
“恭喜你。”
陆仓饶有兴致地看着宋雪满的反应,将手懒洋洋地搭在冬渔脖子上,哼笑道:“冬渔,如果有人让我离你远一点,你会生气吗?”
冬渔不明白陆仓为什么要突然说这句话。
他呆呆地转头看着陆仓,却听见不远处地宋雪满说:“冬渔,我送你回家吧。”
陆仓拍了下冬渔的脸,“我问你话呢。”
“冬渔……”
“宋雪满你能不能闭嘴?”陆仓蹙眉吼道。
宋雪满愣住了,他凝视冬渔片刻,旋即把头低下去。
“陆仓!”冬渔有点生气了,将陆仓推开。
陆仓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宋雪满,丝毫不介意冬渔的动作,追问道:“你会不会生气?你快告诉我。”
冬渔不耐烦地说:“会。你赶紧走,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那我就放心了,拜拜。”陆仓做了个飞吻的姿势,又对宋雪满说:“昨晚那一拳我已经原谅你了。”
陆仓打车离开,冬渔走到宋雪满身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宋雪满扬起头,面上挂着一抹淡笑,与往常无异。
他道:“好。”
看着他的笑,冬渔却猛地皱紧了眉头。
这感觉,和那时候的宋雪满很像。
无论发生什么,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笑吟吟的样子。
心上那道伤痕,又被一双手撕开了。
两人各怀心事沿街走了一阵。
“冬渔!”
声音从身后传来,冬渔回头一看,是背头他们。
“你们还没走?”
背头大骂道:“走个屁啊,她俩去了趟卫生间,让我在外边帮忙拿包,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你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害我们在里面找到现在。”
冬渔愧疚道:“对不起。”
他正儿八经的道歉,背头反倒不好意思:“这有啥?明天我们就回学校了,今晚要不要出去聚聚?”
冬渔点了点头:“好。”
背头又瞧了宋雪满一眼,问道:“宋雪满,要不要一起去?”
宋雪满礼貌地笑了笑,说道:“我在恐怕会破坏气氛,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宋雪满转身向前走去,冬渔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拧起了眉头。
秋葵道:“你们俩怎么了?”
冬渔收回视线,“没怎么。”
“不对劲啊,昨晚我还以为你们复合了呢?”
冬渔摇了摇头,说:“没有。”
晚上冬渔陪他们吃了一顿火锅,几个人喝得烂醉,好在冬渔有自知之明,滴酒未沾,最后把三个人都送到了背头家。
背头父母经常出差,家里只有保姆在,叮嘱保姆照顾好三人,冬渔便离开了背头的住处。
在路上,老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是和老爸在外婆家,今晚不回来了。
挂断电话,冬渔一个人走在路边。
夜风徐徐吹在身上,犹如细密的针在轻扎着。
冬渔攥紧手机,神情有些犹豫。
他觉得很奇怪。
自己不信宋雪满的时候,他不遗余力地靠近自己,取得自己的信任。
当他开始相信宋雪满的时候,宋雪满又把他推开了。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答案。
他和宋雪满,只适合做朋友。
于是,冬渔拨通了宋雪满的电话。
铃声响起半分钟左右,才被接通。
“冬渔。”宋雪满语调很平淡。
冬渔停在路灯下,抬头看向繁星密布的夜空,胸口疼得不敢呼吸。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事,他要做第二次。
“宋雪满,我觉得,我们不用等半年那么久。”
宋雪满沉沉地“嗯”了一声。
“我们似乎更适合做朋友,你觉得呢?”
耳边陷入沉默之中,电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我们以后,做朋友好不好?”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雪满很低很低地说:“好。”
也不知怎么了,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下去。
“早点休息,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冬渔索性挂断了电话。
星空那么明亮,冬渔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纱。
浑浑噩噩回到家里,在门口,他闻到了一阵烟草味。
漆黑的走廊里,燃烧的香烟像萤火虫一般,闪动着并不耀眼却足够刺眼的光亮。
冬渔埋下头,将钥匙拿出来,扭开房门的响动让声控灯突地一下亮起来。
冬渔也看到了靠在门边低头抽烟的宋雪满。
他脚边堆积着许多烟头,和分手那天晚上的情形很像。
“能不能,请我进去坐坐?”宋雪满似乎站了很久,声音有些许地沙哑。
冬渔晃了晃神,把门推开,“请进。”
宋雪满掐灭烟头,眼神始终没有看向冬渔,转身便走了进去。
“叔叔阿姨呢?”
冬渔轻轻拉拢房门,说道:“他们不在。”
将门扣上的瞬间,冬渔感觉身后有道冷风吹来,他还未反应,腰身便被一只手勾住,冬渔被迫地转了个身,被宋雪满狠狠压在门板上。
“宋……唔!”
亲吻如骤雨般落在冬渔的唇上,烟草气息在鼻翼间流转。
宋雪满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让这个疯狂的吻不断加深。
“宋雪满!”
终于得到间隙,冬渔愤怒地喊道。
他话音刚落,又被宋雪满堵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那双冰凉的手不断地在冬渔身上游走。
唇齿相碰,抵死纠缠。
冬渔把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食髓知味的动作,抗拒渐渐软成了一滩温水。
亲吻从疯狂变得温柔。
当呼吸快要停止,宋雪满终于放过了他。
他靠在冬渔耳边,气息粗重,“那天晚上……”
冬渔气喘吁吁地说:“那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宋雪满忽然激动起来。
他将唇印在冬渔的锁骨上,一路往上,印过侧颈、印过唇角。
宋雪满的唇瓣像是烙铁一般,烫得冬渔失去知觉。
“他吻你了。”
宋雪满藏在心里两年的秘密,终于在即将失去冬渔的时候说了出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冬渔锁骨、侧颈、唇角,“这里、这里,和……这里。”
黑暗中,陆仓托着冬渔的身体,肆无忌惮地亲吻着。
他若即若离地触在冬渔的唇角,眼神轻蔑地看着自己。
“冬渔,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你会生气吗?”
“如果这个人是宋雪满,也会吗?”
那一刻,宋雪满不是想赶走陆仓,他想杀了陆仓。
想让陆仓从这世上消失。
可一想到冬渔会生气,他又什么都不敢做。
那晚他目视着陆仓送冬渔回家,他心里空落落的,不想离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骑着摩托在楼下站了一晚上。
冬渔仿佛被人击中大脑,目光呆滞,神情震惊。
他眼神游离到宋雪满的脸上,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声音哽咽,几乎要说不出话。
“所以,你后退了?所以,你装了两年?所以,你打了他?”
“所以,你不是装作喜欢我,你是装作不在乎这件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自己感受到的一直戴着面具的宋雪满,是因为他一直在假装心里没有芥蒂?假装是一个正常的男朋友?
原来,是这样。
宋雪满松开冬渔,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