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鬼（3）
见这水煞既没有暴起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明元笑松了手，站起来拧了拧身上衣服的水。
可惜现在灵力太少，不然用灵力一烘干多好，这衣服湿哒哒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他虽松了手，还是分了一丝注意力在水煞身上，问岸上的人：“你们国行部都是怎么处置水煞的？”
林志飞一边扶水中的白鲨上岸，一边带了点犹豫的望向那正哭着的水煞：“按理说，都是直接打散的。”
但是这水煞哭成这样，活像是他们欺负了它一样，林志飞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明元笑回头看了一眼还傻乎乎不知道跑，就这么坐在水中抹眼泪的水煞。
它是标准的水煞特征，眼圈周围黑着，脸白生生，唇也发白，一头黑发因为沾了水软软的服帖贴在头上，明明很可怖的相貌，却因为底子清秀，倒是显出了几分无辜来。
抹着抹着眼泪一抬眼见明元笑在看自己，立刻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身子，没有眼白的眼垂下，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团躲闪。
明元笑越看他越觉得眼熟。
看了几秒终于想起来哪里眼熟了，这只水煞和他曾经养过的食铁兽十分形似，都是一样的眼眶发黑，做错事就缩成一团不去看人。
后来明元笑被全修真界追杀，就将它送回了当初发现它的竹林，他还记得自己走时，那个傻东西就乖乖坐在地上慢慢啃竹子，一双黑漆漆的眼像是以往他出门让它一个人在家时一样盯着他，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明元笑离开。
那时明元笑还在想，那个傻东西，说不定还以为他会回去。
可后来在他被逼到无妄海时，它这个向来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居然顺着主宠契约的指引找到了那儿，替他挡了三枪十六箭，倒在了他面前。
原本毛茸茸黑白分明的灵宠浑身鲜血重重倒下的一幕在明元笑眼前闪过，他握紧了拳，声音晦涩：“方才我在水中时它一直想把我托上岸，小鱼打它它也没还手，我感觉它不是想要拽人下去，而是以为那些水中的人是落水了，想救他们上去。”
“水鬼还会救人？这些东西一形成就只知道害人，怎么可能救人。”张正皱着眉，望向水中的水煞时视线满是厌恶：“林志飞，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它打散，为了这么个东西，我们都在这里耽误多久了。”
林志飞神情犹豫，看了看正抱膝坐在水里的水煞：“可它手里的确是没出过人命，万一真的像是明先生说的那样，我们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它是不是不太好。”
张正语气越发的不耐烦：“难不成还要等着它杀了人再来干掉它？这种东西形成就是为了害人，你在一部多久了还不清楚这个事实吗？”
还在水中坐着的水煞突然伸出爪子，小心翼翼扯了扯旁边明元笑的衣摆，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一般，带着哭腔怯怯叫了一声：“主人……”
明元笑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望向水中坐着的水煞。
它正仰着头，大大的黑眼圈，煞白的脸，在他眼中渐渐与食铁兽的模样重合。
他大脑停滞，颤抖着伸出手拨开水煞后颈的发，果然在那儿看到了一道飞羽箭印。
明元笑不会认错，这就是他和灵宠的飞羽契。
曾经要剃了毛毛才能显露出来的飞羽箭印此刻就这么简单的露在了明元笑眼下。
“阿竹……”
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了那道飞羽箭印。
同时，那边的张正见林志飞依旧没动静，没注意到明元笑的举动，竟是索性直接上前抢过了林志飞手里的仪器对准了水煞。
“好，你不动手是吧，我帮你。”
张正按下了这只能将脱离了水虚弱无比的水煞打散的仪器。
“你敢！”
明元笑一转头便瞧见这一幕，脑海中那只憨憨傻傻的食铁兽浑身是血倒在自面前的一幕一闪而过，他猛地甩出手腕上戴着的项链，项链再落到手中时，已经变成了一把弓箭。
灵力化为羽箭，被明元笑正对着枪/□□出。
——咔。
枪是被扳动了扳机，却完全没打出什么东西来。
察觉到这枪没打出来，明元笑这才眉一松，以手为刀，带着灵力将已经飞到张正眼前的羽箭打落。
——轰！
被中途变道的羽箭射到了张正身前地上，那处立刻多了一个足足有半米宽一米深的巨大坑洞，还冒着白烟。
张正还保持着握枪的动作，下意识稍微动了动脚，脚边的石子哗啦啦的落在了深坑中。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坑，想象了一下方才这一击是打在自己身上，额头几乎是立刻冒出了满头冷汗。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除了当事人，周围人甚至连这羽箭差点打在张正身上都不知道。
但没人能再否认明元笑的能力。
现场安静无比，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一手握弓挡在水鬼面前的明元笑身上。
差点再次眼见着自己的灵宠被杀，即使知道他们只以为阿竹是水鬼，明元笑还是不可抑制的迁怒起来，望向张正的视线也带上了冷意。
一片静默中，一机械女音礼貌响起：【指纹匹配不符，已自锁，请回答问题解锁，问题：天下第二大帅比林志飞大人的毕生愿望是什么？】
林志飞察觉到了明元笑浑身凛然的气场，完全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好说话，他赶忙出来打圆场，讪讪笑了笑，拿过张正手里的枪：“那什么，好歹咱们也是国家部门，使用的武器不高端怎么行，所以我就给它升了个级，加了个指纹系统。”
“好了好了，它又没害过人，不杀就不杀嘛，大家都平和一点。”
确认阿竹没事了，明元笑松了口气，他方才下意识抽空了身体里所有灵力，此刻维持不住，手中的弓慢慢消散，有一次化成了项链被他握在手中。
因为没了灵力而重新出现的疼痛席卷而来，明元笑咬牙踉跄着站住了，一手护住了身后的阿竹。
他喘息着，身体疼着，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那颗随着“阿竹还活着”这个消息而激动跳跃的心脏。
阿竹还活着。
那个傻兮兮的为了好吃的竹子卖掉自己去做灵宠的阿竹。
那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每次带出去一个看不住就跑不见的阿竹。
那个在他被全修真界追杀找到无妄海用身体挡在他面前一直到倒下的阿竹。
从来到这个世界，明元笑从没有像是现在这么高兴过。
他握住项链补充了灵力，转身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懵懵懂懂，还啜泣着的阿竹。
知道这是阿竹后，明元笑才察觉到它哭好像并不只是被吓到了，现在它抓着自己衣摆的苍白爪子也在颤抖。
明元笑赶忙试探的朝着阿竹的身体里输入灵力，果然见它脸上表情先是困惑了一下，然后一脸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又抬头去看明元笑。
好像是在问：怎么回事？怎么我不疼了？
果然，阿竹是灵兽，与有灵根一样也需要灵力。
现代空气中没有灵力，它自然也和明元笑一样会感受到疼痛。
“之前很疼吧？”明元笑抱住它，也不像是之前给自己吸灵力时那样扣扣索索，将项链里存着的灵力输给阿竹，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灵宠：“没事了，以后主人不会让你再疼了。”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阿竹为什么会也来到现代，为什么明明当着他的面死去如今又以水煞的面貌出现。
这里自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点，明元笑一把抱起了阿竹。
抱起时，他动作顿了顿。
阿竹以前是个五百斤的大胖子，可如今，竟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明元笑心情又糟糕起来，他抱着阿竹转身走上岸边，张正却又挡在了他面前。
明元笑脸色阴下：“它不是水煞，是我的灵宠，让开。”
张正却还是挡在那：“就算它不是水煞，非自然事务都归我们国行部管，它之前在水里抓过那么多人，怎么也要我们国行部来处置。”
“我说了，它是我的灵宠。”
“非本世界土著也要归我们国行部来管，它必须立刻去国行部。”
明元笑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心里的手链，手链化弓，悬浮在他身边，对准了张正：
“我配合你们，不代表我是你们国行部的所属物，前面的穿越者愿意加入你们国行部是他们的事，你再拦着，别怪我不客气。”
“诶诶诶，别伤了和气，多大点事啊是吧。”林志飞眼见着要打起来，赶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张队，明先生之前也挺配合的，也没违规什么的，这只水鬼……不是，灵宠，这只灵宠也没害人，登记嘛，什么时候不可以，现在天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也没必要现在。”
明元笑见林志飞拦住了张正，抱紧了怀中灵宠，绕开就走。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张正却又上前：“等等！不准走！规定就是规定，谁也不能……”
他忍无可忍，转身轻轻将阿竹放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以灵力为气，在虚空中画了一张符。
“去！”
符咒飞空而起，打进了张正体内。
张正一愣，眼瞪起：“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发现自己说的话变成了鸭子叫，他震惊的睁大眼，反应过来是谁搞的鬼后一脸愤怒的指着明元笑：“嘎嘎嘎嘎嘎嘎！！”
林志飞也是一愣，赶忙让周围警惕拔枪的队员们先冷静：“明先生，你做了什么？”
“他不是喜欢说话吗？让他说个够。”
明元笑也不傻，他现在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这个时候肯定不能伤人树敌，但不伤人，做点别的总行吧。
眼见着张正又急又气的在那嘎嘎嘎个不停，他嘴角翘起：“这个符咒效用是三天，三天后他就会说人话了，我想张队这样大度的人应该不会介意我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
张正愤怒：“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明元笑耸耸肩：“听见没，他说他不介意。”
其他人：“……”
这哪里像是不介意的样子，张队看上去简直要气死了。
张正越生气，明元笑心情就越好，他拉着乖乖站在原地的阿竹转身就走，国行部的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拿不准要不要去追。
“甘队，我们要去追吗？”
甘子月正憋着笑拿着手机悄悄给嘎嘎嘎叫的张正录像，听到这话将录下来的画面发了出去：“林教授说不用管，走吧，收工回家，大晚上的，可困死我了。”
路灯下，明元笑拉着阿竹的手朝着上去的台阶那走。
要去那边，必然要路过始终站在原处静静看着这边的林上元，明元笑也猜得到林上元估计武力值高，来这边就是坐镇的，他刚刚才和国行部的人起了冲突，走到林上元身边时自然默默提高了警惕。
他现在修为全无，全靠以前打下的底子，林上元没出过手，他还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这人。
擦肩而过时，跟个雕塑一样的男人果然伸出手臂拦在了他面前。
明元笑护住阿竹，握住弓：“怎么？要打一场吗？”
林上元还是那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灵石的表情，另一只手却默默摘下了戴着的蓝牙耳机，递到了明元笑面前。
明元笑：“？”
“你干什么？”
林上元的语气冷淡：“你不是想要？”
明元笑神情古怪的上下看了他几眼，之前还真不是他的错觉，林上元居然真的五感比普通人强。
不知道这家伙卖什么关子，他索性不再想，麻利接过耳机，抬了抬下巴：“多谢。”
他说完就拉着阿竹绕开了林上元，朝着台阶走去。
等到上了台阶，回头看时，路灯下，林上元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皱皱眉，想，这人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元听见了笑笑不嫌弃自己怕水:示个好
笑笑(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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