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许琛是被孜孜不倦的手机铃响吵醒的。
昨晚熬夜到三点，今天又跟打仗似的忙了半天，他一冲完澡就开始困。可明明感觉才刚睡下没多久，这会儿天竟然都已经黑了。
闭着眼睛摸到手机，他连来电是谁都没看清，就嗓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直冲耳膜：“许琛，你好大的架势！电话电话不接，是要我亲自去片场找你是吧！”
“......王哥。”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手机拉远，直到噪音略微消停，才重新收回到耳边：“我刚刚在睡觉......没听见。”
王文“呵”了一声，火气不减，甚至还越烧越旺：“我送你进组是让你睡觉的吗？！大街上那么多垃圾堆你怎么不去睡？！演个没戏份的炮灰还能给我演出麻烦来，你牛逼啊许大爷。”
许琛莫名其妙地挨劈头盖脸一通骂，脾气也有些压不住，憋着火哑声道：“我哪给您惹麻烦了？”
“你今天上午拍戏怎么回事？怎么的，长这么大终于有机会演戏了，所以要把看家本领一股脑得瑟出来是吧？”
话已至此，这通“问罪”电话的来因昭然若揭。许琛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只是正常演。”
“演个屁你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影帝还是顶流？人家有本事把你的镜头删到一秒都没有！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连累我挨上头骂。”
“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王文丢下一句结语，随后又用极为漫不经心地口吻提道：“哦，对了，上头扣我的奖金，就从你的片酬里补。”
电话里传来嘟嘟忙音，许琛靠在床头，右手拇指依次按向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咔”几声轻响。
毕竟一直竖着中指，还是有点儿累。
他把手机随意地往被子里一抛，又闭着眼倒了回去。可这一次，纵然面上再怎么云淡风轻，五脏六腑里却仿佛燃起一团火，顺着他肚子上的伤疤，一路烧进他的脑子，烧得他痛苦又憋闷。
父母并不支持他当演员。
高二分班时私自选了文科，接到消息的许父震怒，当天就从巴黎飞了回来。两人针尖对麦芒大吵一架，最后以许父心肌炎发作，许琛屈服收场。
如果没有一年前那场汽车追尾事故，他现在也许依旧遵从着父母的安排，在华城顶级的建筑公司里做工程设计，而不是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名气与财富，从零开始，踏进娱乐圈这个名利场。
当安全气囊弹出来的那一刻，许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操，这辈子居然连自己的梦都没追过，真是太他妈憋屈了。”
可进娱乐圈的决定，再次遭到了许家爸爸许方林的强烈反对，话一如既往说得很绝：“你执意要去，可以，不要想家里给你一点帮助！我不想我和你妈的生活被搞得一团糟。”
“等你在演艺圈里混得头破血流，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回答：“头破血流也是我自己选的，不会后悔。”
“......”
许琛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再次入睡。他烦躁地掀开被子，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晚上倒是有些意外的凉爽。
夜风吹动窗边白色的纱帘，如水月光倾泻，顺着地板攀上桌沿，台灯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许琛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下一杯水，转身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黑色盒子。
鬼使神差的，他放下杯子走近。
小东西瞧上去并不贵重，但却有个很别致的银色锁扣，“啪嗒”一声打开，里面是——
一张黑底白画。
墨色底图上，白色笔触点出无数光斑，碎碎点点连成一片，铺成绚烂的漫天星河，瑰丽又虚幻。
那是远处聚光灯的照射。
而在这盛大耀眼的背景之前，画面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是.......
“我......靠。” 许琛不敢置信地把画拿近到鼻尖，提拉着眼角又看了看，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出任何别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画上的人是他。
是他这次定妆照的剪影。
恍惚了好一阵，许琛才急急忙忙想起来要去找落款署名。只不过任凭他连盒带画翻了个底朝天，也再没找到其他东西。
但他忽然就平静下来。
之前满心满眼的燥意猛地被抚平。
—— 犯不着生气。
—— 破人破事不值得。
这不是还有人看见他了么。
—
事情的后续发展比许琛想得还要简单粗暴。
那场对峙戏直接被删了。
陈导本来对此也颇有微词，但架不住副导演和监制的轮番轰炸。冠影高层都亲自出面了，实在没必要为贺飞这样一个小角色影响了后续宣发。
毕竟娱乐圈的规则就是这样。
弱肉强食。
会找妈的孩子有奶吃。
许琛倒是有些令人意外的淡定。在高质量地走完“派手下小弟围着喊大嫂”、“有事没事制造巧遇”以及“喜欢她就要欺负她”等作死神剧情后，他的戏份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场。
事实证明，主角光环这玩意儿很重要。
贺飞以上的种种“霸总”行为，非但没能打动林一，反倒让她觉得害怕丢脸且不可理喻。
这天，他又在学校停车棚里堵住了前来取车的陈淮和林一，两人亲近熟稔的互动让贺飞大为火光。又酸又妒又不甘心，一下没忍住便动了手。
这部分可以算得上是全剧中第一个小高潮，此后贺飞正式下线，也宣告着男女主两人总算是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感情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本来按道理，混混打学霸不该费什么力气。但很明显陈淮不是一般的学霸，挨了几下之后很快便熟悉了对方的套路，抓住机会连续反击，反而让贺飞乱了阵脚。
开拍前最后的调试阶段，许琛和沈一鑫听从副导演的指示，准备简单再过一遍等会要用的动作。
可走了还没两招，沈一鑫忽然后退几步，举着双手说道：“陈导，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太会打架，这几下怎么出，都没有许琛熟练漂亮。”
许琛眼皮一跳：“......”
闻言，陈柏抬头打量着面前两人。
许琛个子高，身板也明显比沈一鑫更挺阔些。若真是拍起来，恐怕确实会如后者所言，在动作上很难保持漂亮不变形。
这种关键桥段，必须保证主角的风头。
“那行。” 陈导点点头：“小沈你拍完正脸的部分，后面的动作戏还是替身上。”
随后又问：“小许，你呢？可以么？”
许琛皱了皱眉：“......可以。”
车棚中的灯光很是昏暗老旧，模模糊糊地隐约出人影的轮廓。随着导演的一声“卡”，三人走完了前面的文戏冲突，沈一鑫的替身上场。
这个时候是陈淮的反击阶段。
许琛微微调试着自己的位置，想尽可能让镜头卡住最佳的借位角度。忽然之间，背对镜头的替身有些微妙地动了动手腕。
许琛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没等他来得及作出反应，小腹处突然像被象腿正踹了一脚。
替身出手的时候居然没有收力！
那力道大得惊人。他眼前一阵发黑，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原书里这一段发生在晚自修后，但是剧组为了赶进度，实际开拍时间已经将近凌晨1点。光线黯淡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了这种细节，还以为许琛的反应是他一如既往的高水平发挥。
许琛舌尖顶了顶上牙，压住喉间的血腥。
他原以为这大半年的摸爬滚打已经给自己造了一副佛系心肠，奋斗嘛，不就是这样，不被狠狠地踩几下，怎么往上爬。
但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
自己好像没怎么变。
靠。不服。怎么就是不服。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想当初在高中，逃课打架什么事没干过。要是以为挨几下就能让他出丑，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稳住步子，偏头啐了一口。
依旧是贺飞的神态，丝毫没出戏。
替身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恼怒，最后一个来回，竟然变本加厉，直接提膝顶上他小腹。
一个过肩摔就把他甩进了车棚里。
与此同时，整条戏漂亮地结束。
粗糙的碎石磨入掌心，身体被不规则的车把车铃硌得生疼，许琛有些气息不稳，费了点力气才从地上站起来。
有人却在一旁幸灾乐祸。
陈柏才刚示意这条过了，沈一鑫就说起了风凉话：“哎呀呀，这亲身上阵的效果可真好，小许你没事吧？演得太棒了，换我肯定不行。”
说着还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好话歹话全让他一人说了。
许琛看着那张被媒体称为“端正大气”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刻薄，半晌，微微垂眼，眼底情绪晦暗难明。
“小许你还好吧？” 陈柏有些关切地询问。
“能有什么事啊？人替身可都是专业的。”沈一鑫急着打断：“陈导我们赶快把接下来的镜头补拍完吧，大家也好早些收工回去休息。”
“........” 陈柏顿了顿。
确实还需要几个陈淮正面露脸的场景用于后期的剪接，林一的部分也还有收尾片段没有完成。
而两人的身价是十个许琛都比不上的。
“好吧。小许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就我说。其他人准备准备，我们把最后的部分拍完就收工！”
片场再次忙碌起来，没人有空管他。
“最后一场戏这样收尾，挺难忘的吧。”走出人群的时候，沈一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口中是不冷不热的讽刺：“在这个圈子里混，最好他妈识相点，给老子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啊趄——”
许琛突如其来地打个喷嚏，接着又很是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沈一鑫觉得莫名其妙：“？”
“抱歉。” 许琛低下头，借着身高优势搭住对方的肩膀，语气冰冷。
“我对烂人过敏。”
颀长的身体陷在平凡简单的白色校服中，许琛勾了勾嘴角，眉宇间全是漫不经心的张扬与漠然。
像是猎鹰在俯瞰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劲瘦的指节在灯光下衬得冷白：“对了。”
“沈先生刚才说的，每个字我都录下来了，如果不想明天上头条，就给我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许某人表示：“当年我在二中当校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凉快呢。”
许.人狠话不多，打脸亲上阵.琛
［高能碎片掉落2］
__________________
看到有小天使在猜送的是什么，戒指是肯定会有的，但是现在对于琛哥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戒指，而是认可。
小季懂他的啦，这是什么绝美贴心军大衣！！
感谢在2020-02-12 11:35:31~2020-02-13 11:3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茶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彧(*^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icccy 20瓶；红领巾 10瓶；吱 6瓶；唉宝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