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开头就碰了一个硬钉子, 许琛微怔了两秒, 忙道：“宋先生, 如果是长相让你觉得我不适合.....”
“那你要去整容吗？” 宋冉端着茶杯打断了他。
“.......”
虽说许琛早就听说宋冉的脾性有些怪, 但是这会还是被怼到有点说不出话来。他抿了抿嘴，表达自己的决心：“我可以减重，三十斤四十斤都不是问题, 多瘦我都能做到。”
“我最近也在补很多关于美术方面的知识, 学画画.....” 说起这个他其实有点后悔, 要是小时候老老实实听安排好好学画画，多掌握点技能不那么手残，可能现在争取到宋冉同意的胜算就会大一点。
“是吗？那你随便画两笔给我看看。”
许琛“啊”了一声：“现在么？”
“不然呢。” 宋冉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纸和笔递给许琛，“你要演的是一个天才画家。”
.......要命。
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琛简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只觉得已经看到了这个角色朝他挥手告别的景象。
他有些欲哭无泪地接过画本，心一横, 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油性马克笔在白色画纸上画出一道痕迹，许琛想起《星尘》原著里, 一位美术评论家曾经这么评价过叶星画的星空银河：“有种难以形容的力量感, 盛大的星河遥不可及又似触手可摘，画作在现实性和虚拟性之间来回冲撞，在绝望和希望中徘徊, 而后达到了一个最好的平衡。”
宋冉垂着眼看着茶几对面捧着画本, 一笔一画, 满脸认真的许琛, 倒是被他画画的神态震了一震, 心底起了点隐约的期待。
“......呃。” 十五分钟后，许琛在画纸上画了最后两笔，看了几秒自己的“大作”，选择先给宋冉打个预防针：“我现在在特别努力学，以后肯定会越画越好的。”
“别说那么多场面话了。” 宋冉放下茶杯：“给我看——”
话音戛然而止。
“这种儿童简笔画你居然要画这么久？！” 居然还能有一副“在创作”的神态，宋冉简直震惊了，指着画纸怀疑人生：“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倒是能看出来是星星，这个挂在下面的面条坨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火柴人来着......身体确实有点扭曲.....”许琛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那个小人：“但是它不是挂，是飞上去伸手在碰。”
宋冉手指指节微蜷：“为什么画碰星星。”
“只是觉得其实叶星会更喜欢这样。”
“........你以为说两句这种话就能让我同意吗？” 沉默几秒后，宋冉转开视线，抱着双臂坐回沙发上，“再继续海选下去，肯定能有比你演得好，还画得好的人。”
许琛抿了抿嘴。
宋冉像是有点不习惯这种突然的安静，问：“怎么不反驳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微卡了一下。
宋冉对上了许琛的眼睛。
确实像林卫说的那样，这人有一双很干净很漂亮的眼睛，而现在看过来的时候，更有种不服输的倔强藏在瞳孔深处。
明明不会画还要一笔一笔表达自己的想法......宋冉闭了闭眼，扔下一句“你回去吧，最终结果我会直接和林导沟通的”，便转身直接进了卧房。
许琛出了别墅，说不沮丧是假的，但他仍想继续争取。在等结果的这段时间，他翻来覆去地把原著看了好几遍，专门报了一个绘画补习班，甚至还问了好几次能不能再去拜访拜访宋冉。只不过对方异常高冷，从来没有回复过他。
这天他正在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翻《认识艺术》，林卫忽然打电话进来，说让他有空的话来工作室一趟，但又不肯透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情况就有点像高中考完试，班主任非要把你叫进办公室才肯说结果一样令人抓狂。
不过许琛高中的时候还从没这么紧张过，从家里到工作室打车花了多久，他就控制不住地抖腿抖了多久，下车的时候更是差点忘了付钱。
摄影棚里只有林卫和他的几个助理，他们看见许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又试镜了一段叶星独自一人练习说话的场景。
表演结束的时候，林卫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许琛跟着声音回神，恰好看见有人从推门走出了摄影棚。
他正懵圈着，林卫拿着手机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恭喜啊，宋先生同意你了。”
“真的？！” 许琛又惊又喜，不过也有点不解。他偏头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压不在有点臭屁了：“我刚才试镜表现得有这么好？”
“......”
林卫摸了摸鼻子：“还成吧，不过我觉得他早就有主意了。听薛总监说，宋先生这几天陆陆续续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问你是个明星为什么不签公司不曝光。”
“哦。” 许琛眨了眨眼，在这一瞬间忽然品出了点人生福祸相依的味道。
林卫叮嘱他要开始减重留头发了，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开机前要做的准备，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天空依旧蓝湛湛地亮着。
许琛又一次跑到公寓的天台上，撑手跳上防水台，从高处往下看，看远处的天际线和高楼林立的城市。大半年前也是在同一个位置，可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在初夏的微风中，抑制不住地弯了嘴角。
—
“.....真的不再吃点东西了？” 季斐拿着两个小橘子在床沿边坐下，“我帮你剥？”
“不要，要坚持执行减重计划。” 虽然确实很饿，但许琛还是特有骨气地拒绝了。
季斐看着许琛这些天来明显的消瘦，心疼得要命，蹙眉道：“那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好了好了，你别去了。” 许琛抬手摁住他的手，“来陪我看剧本吧，看困了刚好睡觉。”
季斐把客厅里的灯关了回到房间，掀开被子躺进去，半靠在床头把许琛抱在怀里。
他的视线落在剧本上，这还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叶知第一次见到叶星，看见光落在他身后。
这部电影前半段的基调无疑是压抑且晦涩的，叶星的经历是明线，而叶知则是暗线，正是因为他单方面的观察，这个故事才能得以展开。
可是十三岁的叶知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亲近。他成长于一个压抑逼仄的家庭中，父亲酗酒一事无成，母亲辛劳工作，叶家没有正常的家庭和谐，争吵不休反而是最常发生的事情。
于是前期剧本里有大量的画面，都是叶知隔着遮挡，借着掩护，从储物柜隔断的缝隙，从窗户的一角，偷看安安静静，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叶星。
比如到了吃饭的时候，叶星会出来帮叶溪收拾碗筷，叶知听见动静就会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他希望叶溪也能把自己叫出去帮忙，和叶星站在一起洗碗，只不过叶溪向来觉得学习是叶知最重要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他碰这些家务。
再比如每次借着送衣服的借口进叶星房间的时候，他总会做出想看画的样子在房里留一会，叶星从不拒绝，只会垂着眼微笑，叶知就站在一边看。
“叶知这个人物林导还没开始选吧？” 季斐从剧本里抬头看向许琛，忽然问道。
“还没呢。” 许琛摇摇头，“他现在先在选其他的配角，说是叶知要等我减重完成，有了点叶星的样子之后再选，选角年龄好像也要往上提。”
季斐“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紧了紧圈在许琛身上的手臂，像是在讨论剧本似的开口：“你说.....叶知为什么要一直看叶星。”
“长得好看。” 许琛笑着先说出了最直接的原因，叶星漂亮文弱的外形引起了叶知最初的关注。
“其实还是好奇吧。” 他之后又补充道，“叶星和叶知从小接触的人都不一样。”
叶知的街坊邻居都是辛劳工作的小老百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背着画板的艺术家，而偏偏这个艺术家又是个时日无多的重症病人。他觉得自己活得闭塞无趣，叶星却像是吹进屋子里的一阵奇异的风，身上有着太多的特征和故事。
“嗯。欣赏，好奇。” 季斐舔了舔嘴唇，把下巴压在许琛肩膀上，低声道：“还有么？”
“还有......还有么？” 许琛十分顺手地揉了揉季斐的头发，“你觉得还有什么？”
还有朦朦胧胧的喜欢和幻想。
不然叶星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过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叶知为什么还要一直看他，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本回忆。
季斐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许琛会看不出来，正如叶星也从来不知道叶知的想法，可是他却能感同身受。
在国外和宋冉谈版权的时候，宋冉说他在这本书里投射了他最真实的感情，所以不想让商人的金钱俗气玷污了他。
直到季斐说：“我也这样看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