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看着弟弟送来的一箱子物事, 一眼就看出价值几何的贺文璋, 眉头皱了起来。
“文璟, 你哪来这许多银子?”他看向弟弟问道。
贺文璟坐在桌边喝茶, 闻言不以为意地道:“我攒了些私房钱。”
他们从小到大,都会有月钱, 逢年过节还有红包,有时给人办点事, 也会收点好处费等等。贺文璟得了银子,就放在自己的私库里,这些年花的少,攒的多,竟也攒了不少银子。
他挑着眉头,面上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还捡起一样说道:“哥哥看这个,前朝李丞相的笔墨, 当时不仅我看上了, 还有别的人也看上了,但是他们抢不过我, 哈哈!”
“多谢你的心意。”最终, 贺文璋看着这一箱子的心意, 没有说出别的来。
弟弟敬重他这个哥哥,费心买了许多礼物讨好他,他总要心领了才是。
但是等贺文璟一走,他便问于寒舟道:“文璟送我这些, 太破费了,是不是?”
“挺破费的。”于寒舟诚实地点点头。
贺文璋拧着眉头,沉吟道:“我是做哥哥的,总不能占弟弟的便宜。我想回赠他些什么,你觉得呢?”
“好啊。”于寒舟就道,“你想回赠他什么?我对他不了解,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怕没法给你出主意。”
贺文璋跟她说这个,倒不是要她出主意,只是想跟她说一声,他要往外掏银子了。
至于为什么要跟她说,他心里清楚原因,只是自己也羞于去想。
总之她同意了,他便道:“他这个人,从小开朗活泼,爱玩爱闹。孤本字画这些,别看他读书不错,倒不怎么爱的。”
他们的父亲是忠勇侯,听着封号,便知是武将。兄弟两个小的时候,对于高大勇武的父亲,甚是仰慕敬佩。贺文璟还有一把小木剑,爱不释手,挥来舞去。
后来他长大了,才不再做这些幼稚的举动了。只是贺文璋想着,弟弟高大英俊,若是有一把锋利漂亮的佩剑,当是一件美事。
这样想着,他就打算自己设计一把长剑,然后送去铁匠铺子里打出来。
他在书房里设计长剑的样式,于寒舟就没事做了。
虽然她嫁妆不少,但是庄子和铺子的管事都很忠心能干,也用不着她操心什么,只每个月或每个季度看看账本就是了。
无聊之下,她便想着,不如做做女红吧?她穿越过来后,还不曾做过这个。
“拿针线筐子来。”她想到了,便扬声吩咐道。
丫鬟把针线筐子端来,还好奇道:“奶奶要做什么?”
“做一对抹额。”于寒舟说道,“给夫人做的。选什么颜色的料子好?来,帮我参详参详。”
几个擅长女红的丫鬟,便都围了过来,开始给她参详抹额的料子,颜色,花样,配饰。
叽叽喳喳了一通,便定了下来,于寒舟开始了做抹额。
她没有选很难的样式,原主对这个不太擅长,她自己更是不懂,做得复杂了既崩人设,又难为她。
于是,只是选了简单的祥云纹,福禄寿纹,开始做了起来。
因着是打发时间用的,她做得并不快,一针一针,玩儿似的。有个丫鬟连鞋底都纳好一对了,她一条抹额才做了一半。
丫鬟们也不笑她,反而喜欢看着她这样慢腾腾地做事。
这样多好。
主子性子不急,连带着她们的心里都静了下来,安安心心做着分内的事,什么也不必担心。
等到贺文璋终于把长剑的样式画好,着人拿去送往铁匠铺,于寒舟才做好一条抹额,第二条刚刚起头。
走到她身边坐下,倒了杯淡茶饮着,贺文璋说道:“从前不怎么见你做这个。”
“打发时间。”于寒舟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只许饮半杯,不许贪杯。”
贺文璋好笑,倾身过来,将杯口一斜,给她看:“你瞧,我也只倒了半杯。”
于寒舟搭眼看见了,就笑道:“嗯,很识大体。”
贺文璋摇摇头,坐好了,慢慢饮着入口不易的茶。
他如今身体好些了,吃吃喝喝上面,不再像从前那样卡得紧。偶尔吃些点心,喝点茶,也是可以的了。
只是不能多用,也只是浅尝一些,解解馋罢了。
于寒舟低下头去,继续做抹额,贺文璋便跟她说话:“给母亲做的?母亲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不止是给母亲做,我还要给我娘做一对。”于寒舟便道。
既然做了,而且是孝敬长辈,当然不能只孝敬一个。
贺文璋听了,立刻道:“是,你想得很周全。做好之后,使人送去安府,还是你亲自去?”
他想着,若她再去,他便仍跟着去。他有信心自己不会再出丑了,说不定,还能跟着岳父喝一杯酒。
“再说吧。”于寒舟道。以她的速度,做出来还要几日,到时候再说。
她就跟小孩子玩耍似的,捏着细细的绣花针,一针一针戳着。
她手指尖尖,纤细白嫩,仿佛一咬就破似的,看得贺文璋渐渐脸热起来,暗骂自己混账,别开了脸。
他努力转移着心思,然后想道,她看来不是不喜欢做女红,只是之前不得闲。那么,如果她以后都得闲,会考虑给他做点针线吗?
荷包,手帕,袜子,什么都行。
他又开始回想着,她平时都忙什么?他怎样才能让她得闲?
很快他想到,她并不很忙,每日里两个人就是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偶尔他看看书,她处理些杂务,再没有别的了。
坐着也无趣,于寒舟想到什么,叫了个小丫鬟,说道:“把我的话本拿出来,念给我听。”
小丫鬟便进去去拿了。
院子里的丫鬟,因着是照顾贺文璋的,连药材都识得许多,字也认识不少。拿过话本,竟也能念过去。
念不过去的,就猜着意思,然后替代过去,竟也顺顺利利地读了下来。
这是一个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狐狸精本来想吃掉书生的,但见书生善良清秀,就改了主意,陪在他身边,资助他读书。后来书生考上了官,娶了贤妻,狐狸精便泪眼挥别,回了山里。
话本读完后,于寒舟拧着眉头,说道:“这有什么好赞颂的?我不喜欢。”
贺文璋听她不喜欢,连忙问道:“你不喜欢哪里?”
“狐狸精明明喜欢书生,为什么要让他娶别人?她自己嫁给他不好吗?”于寒舟说道,“书生也喜欢狐狸精,还受了她那么多帮助,结果自己功成名就了,就让人回山里了?好没良心。”
说着,她还问屋里的丫鬟们:“你们说,他是不是没良心?”
便有小丫鬟点头道:“奶奶这样一说,这书生的确是尽占便宜了。”
“可她是狐狸精呀,人和妖精怎么能在一起呢?”也有小丫鬟道。
于寒舟心想,人和妖精,又有什么不同?
在她那个时代,宇宙中各个种族混居在一起,许多种族都通婚,甚至孕育后代。
在她看来,狐狸精无非就是其他种族罢了。既然都是智慧种族,且互相认同、理解、爱慕,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过,跟小丫鬟却没法说。这时的人,把其他智慧种族看成妖物精怪,虽然有好奇,但还是防备恐惧居多。
再说,即便在星际时代,也有许多人抵制不同物种结合,而且非常顽固。
她便没有再说,只有些闷闷地道:“我是觉着那狐狸精心伤离去,有些不值。”
书生成为人生大赢家,凭什么呢?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写一个给你听。”忽然,贺文璋开口道。
“璋哥会写话本吗?”于寒舟讶异地看向他道。
贺文璋笑道:“话本无非也是文章罢了。我试一试,且看看写成什么样。到时你们都是先生,来给我考评。”
怎么能让媳妇不乐呢?贺文璋看不过眼。
“那好,我们等着你。”于寒舟期待地道。
贺文璋立时起身,往书房去了。
第二日,他拿出来一沓纸张,叫小丫鬟读。
他写的也是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只不过,开场就不一样。他的故事是这样的:“狐狸精看着书生善良清秀,心中极是欢喜,遂掳去山里做夫妻……”
他一天写几章,写好就叫小丫鬟读来听。
他的故事并不走缠绵悱恻风,而是奇趣怪异,听得人津津有味。
待整个故事完了,于寒舟便道:“璋哥写得比那人好多了。若是印了叫人买去,不知多少人称赞呢!”
贺文璋写这个,只是为了给她解闷儿,倒没想过给别人也看。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就问了一句:“你想让更多人看到?”
“是啊,好故事就要看的人多,谈论的人多,才有意思。”于寒舟道。
贺文璋便道:“那好。”
将手稿整理出来,交由下人,递去书肆中,看能否印刷成册。
他还取了笔名,常青公子。
“记得多谈点银钱。”于寒舟嘱咐去办事的下人。
下人响亮应道:“好嘞,大奶奶尽管放心!”
待下人离去了,贺文璋便好笑道:“能赚得多少银子?”
“谁嫌银子多?”于寒舟便说道,“你若当真嫌多,不如买些米来布施,或者赠药给穷苦人。”
天越来越冷了,生病的人也多起来,没钱抓药的人多得是。
“母亲一直在做这个的。”贺文璋说道,因他身体不好,侯夫人便一直做善事给他祈福,“不过,我们做了,是我们的心意。”
因着这个,倒是来劲了,又写话本去了。
既能给媳妇解闷儿,又能换些银钱,何乐不为?
于寒舟又给他出主意:“璋哥,你写一个这样的。就写书生进了名利场,被迷花了眼,负了狐狸精,请僧侣来捉妖。狐狸精大怒之下,杀了僧侣,负伤而逃。事后她变作一个凡人男子,也考取功名,进了官场,跟书生斗得昏天暗地……”
两人逮着狐狸精和书生的题材,写出了花儿来。
贺文璋的风格,总是那种带些意趣的,旁人想不到的快活轻松。于寒舟就不一样了,她的点子总是诡谲多变,常常伴随着狠辣和血腥。
偏偏贺文璋也没觉得不适。他认为,一个人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能编织出什么样的故事,不代表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人的想法太多变了,只有做了什么,才能代表这个人。
就如她,他跟她朝夕相处着,看到的总是她的温和认真。待人温和,认真生活。
所以,每当她想出曲折离奇的故事,他总是称赞她:“舟舟聪明又机敏。”
作者有话要说: 贺文璋(^▽^):我对媳妇的滤镜有800米厚!
侯夫人(※→_→):儿子,我的抹额呢?
安夫人(*→_→):女婿,我的抹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