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容堇久久注视着她,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捏着少女细嫩精巧的下巴,将她的脸蛋微微抬起来一些, 二人面面相对,调整好位置。
闻着她口中呼出一缕缕带着酒意的香气, 仿佛什么致命蛊惑, 男人心下愈发燥热,难以自制地, 缓缓低下头,喘着粗气,一点一点朝着她凑近。
眼看快要鼻尖碰到鼻尖之时, 他又猛然一怔, 停顿动作, 渐渐拧紧眉头, 陷入沉思。
他手背上,赫然还残留着刚才殴打容蒙留下的伤痕, 可此刻他的所作所为, 跟容蒙那个禽兽有什么区别?
那小姑娘岂不是, 刚逃狼窝,又入虎口?
虽然说,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或许, 比起容蒙还要禽兽不如。
可是, 想到恶心的容蒙刚刚对她不知做了什么, 他顿时额上青筋突起,紧紧握拳,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至少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躁动,就这么搂着她,看着她安安静静熟睡的模样。
容堇一路护送着谢云窈,回到昌乐侯府门口,将她交给秋月,这才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临走之前,只稍微叮嘱了几句秋月,回去该如何应对。
秋月也来不及多想,背着昏迷不醒的谢云窈,迈着飞快的步子,一刻不停的回到云锦苑闺房,将她安置在软榻上。
慕青双听闻消息,也急匆匆赶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秋月也只知道个大概,是容世子和郡主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容世子还企图轻薄郡主,还好容二公子及时赶到,把郡主送了回来。
不过具体情况如何,还需等谢云窈醒来才知道。
秋月按照容堇叮嘱的话,不该说的便只字未提。
慕青双得知谢云窈差点被容蒙轻薄,脸色惨白,她一直守候在女儿身边,一步不曾离开。
大夫前来看过之后,说谢云窈是中了迷药,只需睡一觉醒来,等药效过去便会没事了。
听闻容蒙那个卑劣无耻之徒,竟然还给谢云窈下迷药,气得慕青双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她就知道,容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就不应该让女儿与他们来往这般密切!
容蒙那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想娶她女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
另一边,定国公府。
容婉也正急急忙忙将容蒙送回府,还叫来大夫替他疗伤。
容蒙伤得很重,掉了两颗牙,鼻梁被打碎,还断了一只手,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一向冷静自若的慕青燕,眼见着自己儿子被人殴打得如此面目全非的模样,也控制不住彻底暴怒了,喘着粗气询问,“是谁打的?”
容婉自知闯了祸,心慌意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是旁边的奴仆回答,“是,是二公子……”
得知竟然是容堇那个孽种,把她儿子打成了这副模样,气得慕青燕浑身发抖,跌坐在了一旁软榻上。
她的五指成爪,死死捏着桌角,似乎想把桌角给硬生生捏碎,清冷的脸上,目光渐渐阴狠下来。
这个孽种,十年前被撵走,就是差点把容蒙给掐死,现在回京还不到两个月,竟然又对容蒙下此等狠手。
一想起来,慕青燕便觉得悔不当初。
她早就应该除掉那孽种,永除后患!
原本十五年前,那孽种还只有两岁之时,慕青燕就已经差点得手了。
当时她眼睁睁看着那孽种咽了气,还以为事情万无一失,谁知那孽种命大,竟然没死透,又被老定国公让人给救活过来。
从此之后,那孽种便一直养在老定国公膝下,她也再没有机会下手。
直到十年前,老定国公的葬礼上,容堇与容蒙起了争执,容堇竟然痛下杀手,差点掐死自己大哥。
当时慕青燕就又动了杀心,深知这孽种若是不除掉,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可因为那时候容三爷正好回京送葬,提议要将容堇带去北疆磨砺,慕青燕寻思着,让他死在战场上也好,就同意了。
谁知十年过去,那孽种不但没死,反而还立了大大小小无数功劳,被皇帝亲自召见回京,如今年纪轻轻,便被任命正四品的折冲都尉。
相反,她儿子容蒙同样的年纪还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现在竟然还被打断了一只胳膊,也不知还能不能治好。
一想到这里,慕青燕简直痛心疾首,一把掐死那孽种的心都有了。
容堇回府之时,立即一群带刀侍卫蜂拥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可是对上容堇的凛冽目光,想起来他把世子打得这么惨,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泄了气,无人胆敢上前。
领头之人也是底气不足,战战巍巍的对着容堇说道:“夫人有令,押二公子前去问话,还望二公子跟我等走一趟。”
他特意加重了“押”这个词,分明就是把容堇当成罪犯对待。
容堇不屑的冷嘁一声,倒是泰然自若的模样,跟着他们一起前去主院,迈步进入正屋,所有侍卫都远远看着,根本没人胆敢“押”他。
明明外头是青天白日,阳光明媚,屋里却是显得阴暗寒冷,静寂无声,死气沉沉的气氛压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定国公容启得知世子被殴打的消息,也是刚刚从外头赶回来,一身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此刻正一脸沉凝,端坐在上方。
旁边坐着的慕青燕,面色铁青,目光凶狠,直勾勾瞪着容堇,似乎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剥皮抽筋了。
一进来,容启便指着地面,厉喝一声,“逆子,给我跪下!”
容堇身姿笔直,半点没有示弱的意思,反问:“不知儿有何过错。”
慕青燕恨恨咬牙,呵斥说道:“你把你大哥打成这副模样,还不知有何过错?”
又侧目对着容启,“公爷,你也瞧见了,阿蒙被他打成重伤,半条命都没了,今日你若是不为儿子做主,别想就此一了百了!”
慕青燕向来强势,容启在她面前说话也有些没底气,颇为无奈,指着容堇质问,“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对你大哥下此毒手!他好歹也是你兄长,血浓于水,你怎可将战场上那些作风带回家里来!”
容堇满目轻蔑,不冷不热的语气,反驳说道:“父亲质问我之前,倒不如先问问清楚,大哥到底做了什么卑劣无耻之事。”
容启一脸疑惑的皱起眉,似乎在等候他继续往下说。
容堇想起来就火大,回答:“今日在醉霄楼,大哥给乐平郡主下药,企图行不轨之举。”
容启脸色煞变,“你说什么!”
一旁慕青燕也是错愕不禁,瞪大眼,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休想污蔑阿蒙,他怎么可能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容堇不禁冷笑一声,依旧面不改色,道:“你们若是不信,到时候昌乐侯府找上门来要说法,自见分晓。”
容启与慕青燕对视一眼,自然是不相信的。
于是把今日在场的容辰和容婉一起都叫了过来,询问事情始末。
容辰自然是实话实说,“二哥说的句句属实,当时还好二哥及时出手制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容婉却哭丧着脸,道:“大哥没有,大哥是被冤枉的,是乐平郡主自己喝醉了,大哥路上碰见,怕她失态,这才好心好意搀扶着她去客房,谁知二哥突然闯入,对着大哥就是一顿毒打……”
说话间,对上容堇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容婉突然头皮一紧,再想说什么都硬生生咽了下去,暗暗有些心虚。
容堇盯着容婉,毫不客气的就质问,“莫不是你与大哥串通好的?”
容婉大惊失色,连忙跑到慕青燕面前,蹲在她身边哭了起来,自然是一口否认的,“我没有,母亲,我跟云窈表妹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害她,二哥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母亲,你相信我,我没做过,我方才那些也都是听大哥说的。”
慕青燕自然相信女儿什么也没做过,可是儿子有没有做过,那可就不能保证了……
她先前叮嘱过儿子,好好表现,讨好乐平郡主,但是从未唆使过儿子用下药这种卑鄙不入流的手段。
若是此事当真属实,那到时候如何向昌乐侯府交代?他们这亲戚还做不做了?
更何况,谢云窈一向受凤阳大长公主宠爱,若是这件事让凤阳大长公主知道,那还了得?
其实,慕青燕想让儿子娶谢云窈,本来就是另有目的。
如今的定国公府看似风风光光,实际上早就没落了,这爵位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空壳,老国公是前朝宰相,即使早就投诚效力新帝,可十多年来,定国公府一直备受新帝防备猜忌,加之定国公容启和世子容蒙都不争气,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铺张浪费,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连开支都要慕青燕拿嫁妆出来补贴。
可昌乐侯谢衍是当年跟随永嘉帝打下江山的亲信,加之这些年一直受永嘉帝信任器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慕青燕本来是想通过娶回谢云窈,让凤阳大长公主和昌乐侯多扶持扶持容蒙,看看能不能让定国公府起死回生。
今日之事,若是容堇不出手制止还好,谢云窈为了名声,恐怕也只能将错就错,忍气吞声,嫁入定国公府了。
可容堇这么一出手,婚事不但没成,反而先把昌乐侯府给得罪了,她儿子还被打成这副模样。
慕青燕想起来就一肚子都是火,岂能善罢甘休。
她眸光阴暗,恨恨咬牙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对自己兄长下此狠手的理由!”
容堇风轻云淡的回答,“我当时也没用什么力气,没想到大哥这么不禁打。”
没用什么力气?这么不禁打?
慕青燕更是气得拍案而起,“你把阿蒙牙齿都打掉了好几颗,鼻梁也碎了,还废了一只手,这就是你所谓的没用什么力气?”
一旁容辰看大伯母这么生气,有些慌了,赶忙出来解释,“大伯母,二哥也不是有意的,他先前在战场上受了伤,从此患上怪病,受了刺激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下手才重了些……”
反正容辰从小到大都习以为常了,知道二哥向来就有这种怪病,导致他平常时候看起来霁月清风般的完美外表,可是一旦受了刺激,见了血腥,就会不受控制,好像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容辰在战场上经常见二哥发病的样子,一怒之下能将人撕成两半,导致容辰到现在都还有些害怕二哥。
小时候这容堇就不太正常,慕青燕自然是知情的,可依旧指责道:“我看就是你这逆子想蓄意谋害阿蒙,是不是以为阿蒙死了,这定国公世子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告诉你,休想!
“公爷,今日若是不按照家规严惩不贷,我看他是愈发不把这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
她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说得容启简直头疼欲裂。
想了想,也只得长叹一声道:“乐平郡主的事,若当真属实,阿蒙确实应该承担责任,可兄弟斗殴,老二即使是因为犯病,可按照家规,也应该受罚。”
罚,自然是要罚。
本来容启是想罚抽容堇十鞭,可慕青燕不依不挠,非要抽他二十鞭。
毕竟容蒙被打得这么惨,区区二十鞭,也根本不够让慕青燕发泄心头之恨。
金色的阳光照耀之下,容堇赤着上身跪在那里,背后定国公容启亲自用家法伺候。
“啪啪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容堇背上,打得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容堇却是紧紧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好似根本就不觉得疼。
他不求饶,不认错,甚至不服软的样子,一旁看着他受罚的慕青燕愈发气恼。
罚完之后,容堇已经是面色苍白,额上带着层层冷汗,被容辰和周善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回到房间,都只能趴在床榻上。
周善紧紧皱眉,看着他背上渗出的鲜血,赶紧帮他将衣裳褪去,还道:“公子,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他刚才真想替殿下受这二十鞭的,可夫人不肯罢休,毕竟世子实在太惨了。
殿下也是,明知身份敏感,还差点死下杀手,都没机会掩盖一下,还好没出人命,不然更加麻烦。
看着容堇背上的伤痕,一旁容辰也很是头疼欲裂,“二哥,你这回确实下手重了些,听说大哥手都断了,还不知能否治好,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难怪大伯母会那么生气……
“唉,大伯母向来这么不待见你,恐怕这回更要变本加厉了,二哥你可千万小心一些,实在不行……我们一起早些回辽东为好。”
容堇还不以为意,“你觉得,我还会回去?”
容辰皱起眉,琢磨着,二哥莫非当真想去和大哥争那个世子的位置吧?
容堇趴在那里,本来背后疼痛难忍,可是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却是微微勾起的,好像挨打也值了。
二哥的迷之微笑,落入容辰眼里,还有点一头雾水,二哥被罚得这么惨,怎么还笑得出来?
等等,二哥是为了小桃花沦落得这么惨,那小姑娘要是知道,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果然你二哥还是你二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来个英雄救美,再来连环苦肉计!
容辰突然之间,一点也不同情二哥了。
另一边屋里,重伤的容蒙苏醒过来,即将面对的就是慕青燕的质问。
慕青燕面色凝重,看着他询问,“你当真给谢云窈下迷药?你怎么这么蠢,那小姑娘只要好生哄着,假以时日,早晚也会同意嫁给你,何须如此明目张胆,现在什么好事都被你给坏了!”
容蒙鼻青脸肿的,说话都有些艰难,“娘,你在说什么,我没给她下药,我只是让妹妹灌醉她罢了。”
慕青燕脸色微变,“你没下药,那是谁下的?”
容蒙琢磨琢磨,一个激动差点疼晕过去,连忙道:“肯定是老二的诡计,是他给表妹下药,想嫁祸给我,还趁机把我打成这副样子!
“娘,你可千万要为我报仇,我的手、我的牙、我的鼻梁……呜呜,我这张俊脸被打成这样,以后哪还有小姑娘喜欢我……”
慕青燕眉头皱得更紧了,若不是容蒙下的迷药,那会是谁下的?
*
谢云窈苏醒过来之时,已经是次日一早。
一觉醒来,她脑袋还昏昏沉沉,眼前自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入眼就见秋月正坐在床前守候。
发现谢云窈苏醒,秋月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赶忙吩咐,“快去通知夫人,姑娘醒了。”
谢云窈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起来,同时,秋月上来将她搀扶着,“姑娘,你感觉如何?”
谢云窈环视一眼,认出这是在自己闺房里。
她扶着沉重的脑袋,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先前在醉霄楼的事情。
昨日是容蒙生辰,她受邀前去参加酒宴,中途送二姐回屋,谁知突然浑身乏力,像是中了迷药,容蒙还不知从哪冒出来,将她带进房间里,企图不轨。
还好容二哥哥及时赶到,将容蒙暴揍一顿,然后把她送了回来。
隐约记得,当时容二哥哥好像还说了一句,“我答应过会保护你。”
那般磁性好听的嗓音仿佛此刻还回荡在耳边,谢云窈一瞬间脑子都清醒了几分,脸上流露出甜腻腻的微笑,好像已经把相国寺那日不愉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慕青双急匆匆赶过来,来到床边,捧着谢云窈的脸,紧张的仔细打量,“窈窈,你没事吧?你可吓死娘了。”
谢云窈这才回过神来,含着笑意道:“娘,我没事,多亏容二哥救了我。”
现在一提起姓容的,慕青双都一脸不待见,在她眼里,就是一丘之貉!
慕青双赶紧询问,“窈窈,你说说,昨日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下的迷药?”
谢云窈仔细想了想,她在酒宴上跟二姐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实在也想不到是怎么给她下的迷药。
她也只记得后面容蒙冒出来的事情,也就把经历一五一十跟母亲说了一遍。
慕青双听完事情始末,得知果然与她想象中一样,当时就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定国公府讨个说法,这件事,实在不行,请你外祖母出面为你做主!”
当然,慕青双还是希望私下解决,免得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利于谢云窈的言论来。
谢云窈想了想,还稍微有些担心,容二哥哥把容蒙打得那么惨,也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大姨母一向不待见他,肯定会趁机狠狠对付他吧。
她赶忙坐直身子,打起精神,翻身下床,“娘,我也随你一起去吧,毕竟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
本来慕青双是不想同意的,可是这件事若是没有女儿在场,又怕实在说不清楚。
最后确定谢云窈身子已经恢复如常,没什么大碍之后,慕青双这才答应,让她也跟着一同前去。
随后两母女整理好之后,坐着马车,一路前去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世代豪门显贵,老定国公在前朝便高居宰相,永嘉帝篡位以后,他与许多大臣一样,大势所趋,只能投诚效力,俯首称臣。
前朝覆灭十五年,如今新朝旧朝早已融合,心怀不轨的一点一点被永嘉帝铲除干净,老定国公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前世容堇死后不多久,永嘉帝突然想起来清算前朝旧臣,定国公府因为被永嘉帝猜忌,摊上谋逆之罪,抄家罢爵,流放边疆,从此谢云窈再也没见过他们。
定国公府,正堂之内。
定国公夫人慕青燕和慕青双两姐妹并排坐在榻上,谢云窈则闷不吭声的立在一旁,堂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慕青燕让人给慕青双奉茶,愁眉苦脸的解释说道:“妹妹,你先别生气,昨日之事,我也是刚刚查明真相,正打算去昌乐侯府给你个交代的,没想到你就找上门来了。”
谢云窈和母亲反正已经做好准备,就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说法来。
慕青燕也就说了,都是那个容二处心积虑,自导自演的,给谢云窈下迷药,嫁祸给容蒙,还把容蒙和谢云窈锁在一个房间里,又假装英雄救美,还把容蒙打得半死不活。
她还道:“妹妹你也知道,那逆子当年被我撵出京城,吃了那么多苦头,此番回来就是想来报复我的,昨日那些都是他设计陷害阿蒙,想挑拨你我的关系,妹妹你可千万别中了他奸计。”
谢云窈听见大姨母竟然把一切都推卸到容二哥哥身上,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分明就是容蒙想要对她不轨,容二哥哥出手相救,大姨母一句话,竟然说成都是容二哥哥下药设计的?
慕青双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云窈先憋不住了,开口说道:“大姨母,云窈的亲生经历,为何与你所说完全相反?分明就是表哥对我无礼在先,容二哥出手相助!”
慕青燕好言好语劝说道:“你当时中了迷药,不清不楚的,就是被容二给蒙蔽了。”
谢云窈没好气的反问:“我看,是大姨母觉得我们很好蒙蔽吧?”
面对谢云窈的质问,慕青燕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
一旁慕青双才又询问,“大姐,你说是容二的诡计,可有证据?”
慕青燕自然是有证据的,她早就找了人做伪证,到时候把下药的事情全都推卸到容二身上。
慕青燕抬了抬袖子,吩咐说道:“去,把证人叫上来。”
谢云窈心下不屑冷嘁,她倒是要看看,大姨母能找出来什么人证。
等到证人被带上来之时,才见是周善亲自押着容婉身边的婢女绿荷。
见事情与她所计划的不一样,慕青燕面色微变,连忙质问:“谁让你带她来的!”
周善行了一礼,如实回答:“我家二公子已经抓到药之人,吩咐卑职送过来,让夫人处置。”
下药之人?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到那婢女身上,难道,就是她下的药?
周善踹了绿荷一脚,绿荷惊吓过度,哭得泣不成声,也就什么都老实交代了,“夫人饶命,是世子,想让姑娘灌醉乐平郡主,姑娘怕乐平郡主不肯喝酒,所以就干脆下迷药,确保万无一失……夫人饶命,都是姑娘指使奴婢在酒菜里下的迷药……”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失色。
不仅慕青燕和慕青双惊愕万分,就连谢云窈也有些不敢置信,下药的竟然会是表姐?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
慕青燕指着绿荷,“你这贱婢,休要血口喷人!阿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周善紧接着又从怀里抽出几张字据,“这是买药的凭证,以及药铺的口供,还请夫人过目。”
刚刚慕青燕还死活不承认事情是容蒙做的,硬要诬陷容二,现在倒好,一转眼人证物证都送上来了,还指认下药的是容婉,就是容婉和容蒙两姐妹合谋的,这无疑是狠狠抽了慕青燕一耳光,让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别提多难看。
证据送到慕青双手里,慕青双过目之后,不禁冷笑一声,质问慕青燕道:“大姐,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是我们私了,还是请母亲过来做主。”
慕青燕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已经是面色如土,嘴唇半张半合,像是喉咙里堵着石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婉被带过来之时,还哭哭啼啼的,死活不肯承认,连忙拉着谢云窈道:“云窈妹妹,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情同姐妹,我又怎可能害你,肯定是那贱婢私自与大哥串通的,你相信我。”
谢云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自己的袖子,从容婉的手中抽了出来,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警惕。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慕青燕实在也没办法,只能答应处置涉事者。
容婉和容蒙被罚在家禁足思过,还被罚了月例,其余便让下药那名婢女绿荷背了黑锅,绿荷被罚二十板子,奄奄一息的拖去庄子,恐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等到容婉离去之后,慕青双又招呼谢云窈,“窈窈,你先出去等等,我有些话,想与你大姨母单独说说。”
谢云窈点点头,随后便先行出门等候。
慕青双将上回慕青燕送的那幅画给她还了回去,冷着脸只道:“大姐,这门婚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慕青燕皱着眉头,“妹妹,昨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也对云窈名誉有损,阿蒙也只是一时糊涂,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必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你看……”
听她的话,还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慕青双顿时恼了,“若是我在外头听见半点对我女儿不利的风声,今后我们姐妹也没得做!”
“……”
里头两姐妹还在争执,外头谢云窈随便逛了逛,正好远远瞧见容辰,正走在对面的抄手游廊。
谢云窈朝着他招了招手,“容四哥。”
容辰也看见了谢云窈,少女柳娇花弱,仙子之姿,不管隔多远,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容辰笑盈盈跑上来,“这不是小桃花么,你怎么来了。”
谢云窈左右环顾一眼,还有些不明白,什么小桃花啊?
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思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好不容易偶遇容辰,自然是应该赶紧打听一下容二哥哥的情况。
她询问道:“容四哥,我是跟着母亲来贵府,处理昨日的事情,顺便想问问,容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容辰也就如实把情况告诉了谢云窈,“二哥把大哥打成重伤,大伯和大伯母得知之后怒不可遏,昨日就对二哥家法伺候,二哥受了二十鞭,啧啧啧,你是没看见当时那个皮开肉绽,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谢云窈心下猛然一沉,脸色煞白,“什么?容二哥伤得重么?”
容辰憋不住想笑,二哥其实伤得没那么重,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混过的,军棍都不怕,二十鞭实在也算不得什么,更别说,定国公还稍微放了点水,没有下手太狠。
不过,看见小桃花这么关心二哥的情况,容辰自然是说得越严重越好。
容辰忍着笑意,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道:“二哥重伤昏迷,到现在还高烧不退,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比起大哥也好不到哪去。”
想了想,容辰提议道:“要不然,我带你进去看看二哥?”
谢云窈是跟着母亲过来的,现在母亲估计还在和大姨母吵架呢,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方便去看容二哥哥啊?
可是,容二哥哥是为了帮她才受了重伤,她不去看看,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她还在犹豫不决,“这,恐怕不太妥吧……”
容辰叹息一声,装得更像那么回事了,“我也知道有些为难,你若不愿意也就算了,唉,也不知道二哥还有没有机会见你最后一面。”
谢云窈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当时眼泪都涌了出来,“什么,容二哥这么严重?”
容辰点点头,悄声说道:“可不是吗,二哥,身上旧伤复发,估计是快要不行了。”
这回谢云窈彻底绷不住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就不行了?
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了活生生的容二哥哥,怎能容忍容二哥哥再一次离她而去?而且还是因为她的缘故,比前世死期还提前了半年?
谢云窈实在难以接受,当时就把什么顾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立马答应下来,“容四哥,劳烦你帮我想个办法,带我去看看容二哥哥可好?毕竟他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身受重伤,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容辰目的得逞,差点没憋笑憋出内伤,小桃花也太好骗了吧,哈哈哈……
他偷瞄一眼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禁感叹,这么又可爱又美貌的小姑娘,要不是二哥的小桃花,是他的小桃花该多好?
不过那种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容辰含笑道:“办法倒是有的,你先等等。”
随后容辰去抓了个婢女过来,让谢云窈与那婢女相互换了衣裳。
然后让那婢女替谢云窈,由秋月带着,先行出府,回马车上去,谢云窈则穿着婢女的衣裳,一路跟着容辰去看容堇。
谢云窈穿着婢女的衣裳,走在定国公府内,穿过长廊□□,紧张得手心冷汗直冒,生怕被人给认出来。
容辰还安慰,“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谢云窈对容辰是放心的,虽然说,前世她也只见过容辰两回,后来容辰就回辽东去了,可容二哥哥其他一个朋友都没有,唯独与容辰交好,足以证明容辰肯定是好人。
*
很快,谢云窈已经被容辰带着,来到了容辰门外。
容辰挑了挑眉,指着屋里,“快去吧,我帮你把风。”
谢云窈本来还有些不敢进去,可一想到容二哥哥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他,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探索着,还是头一回进容二哥哥的房间。
屋里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连日常用品都很少见,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熏香都没有,只有血腥气息伴随着浓郁的药味。
她也来不及多关注,小心翼翼的走到里屋床边。
入眼就瞧见,地上扔着好些带着血迹的纱布,床榻上,容堇正昏迷不醒,趴在锦被之间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没有了生气。
那景象,看得谢云窈心里一阵阵揪着疼,当时眼泪如泉水一般一涌而出,腿下一软,扑倒在床边,拉着容二哥哥的被子,对着他就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容二哥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呜呜,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昨日不是还答应会保护我么,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来保护我啊……呜呜……”
谢云窈一时痛心不已,忍不住回想起了前世听闻容二哥哥死讯之时,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哭得愈发伤心难过了,哭得跟真的似的,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
那哭声甚是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呢。
容堇从锦被之中探出个脑袋,面色苍白,嘴角抽搐,“我还没死。”
听见男子低沉暗哑的嗓音,谢云窈停止哭声,抬起头来一看,正好就对上容堇幽幽的目光。
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屋里只有二人相互对视,瞳孔之中都清晰倒影出对方的模样。
谢云窈屏住呼吸,久久看着容二哥哥,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是容堇皱起眉,先开口询问,“你一个姑娘家,怎能随便进男子房间。”
谢云窈回过神,脸上蹭的一下就红透了,小耳垂都变得粉嫩嫩的,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回答,“容二哥哥,是容四哥说你伤得很重,快死了,我就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
“他才快死了!”容堇一脸怨气,突然想把容辰也暴打一顿,竟然敢咒他死。
谢云窈还含着眼泪,瞬间抿唇破涕为笑,她就知道,容二哥哥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果然是容辰骗她的,不过,正好也给她个借口过来看容二哥哥。
亲眼瞧见容二哥哥安然无恙,谢云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蹲在床边,眼巴巴的望着他,“容二哥哥,你伤得重么?疼不疼啊?”
容堇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
谢云窈放心不下,想去撩开被子,“让我看看可好?”
容堇黑着脸,死死拉着锦被,“不行。”
谢云窈被拒绝了,眼中还水漉漉,一脸歉疚模样说道:“此番都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受罚,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容堇回答,“就当上回的事,我们扯平了。”
他还找了个借口,“上回相国寺,我也是发现他们调虎离山,所以追了过去,一时疏忽了你这边的情况。”
谢云窈蹙着两撇小眉毛,心下更加歉疚了,“原来如此,容二哥哥你怎么也不早说,先前都是我没问清楚,还错怪你了,实在抱歉……”
容堇回答,“你别生气了就好。”
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可能再生气?
容堇道:“你快回去吧,若是让人瞧见,到时候说不清楚。”
少女抿唇一笑,又娇又羞的,凑近了一些,伏低在容堇耳边,有些暧昧的说道:“容二哥哥,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走之前,还有一样谢礼想送给你。”
容堇随口问,“什么?”
谢云窈脸红得更厉害了,红彤彤的像是柿子,大着胆子,凑上去,飞快地在容堇脸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般,也不知道亲到了哪里,反正由于太过害臊,没脸直视,扭头转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剩下容堇还趴在那里,心下一瞬间炸裂开来,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