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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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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在摄政王干着急。

“王爷怎还不回来?”

距离王爷一副不知要去斩杀谁人的架势, 持刀冲出王府,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眼下已是亥时。

府内真正关心赵允承的老人,具都担心得很。

若是王爷去斩杀别人也还罢了, 高远只怕王爷想不开, 伤及自己。

当年,高远还是个内侍小黄门的时候, 便跟着赵允承了, 对于那些陈年往事, 他是知晓的。

王爷有多么自厌自虐, 亦是知晓。

到先帝跟前自刎、整治外祖李家、娶小李氏之女, 一桩桩一件件, 依高远所见,这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措,王爷究竟图什么呢?

难道就不能对自个好一些吗?

非要弄到自己孑然一身,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高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太皇太后还活着, 王爷尚还有人惦记,若是他日太皇太后也仙逝了,王爷身边, 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高远在府里神伤操心。

并不知他惦记的王爷, 其实跟前有美酒佳肴, 犯了厌食症, 也不像往日那样无人敢劝他多吃两口。

郎君嘴唇微微干裂, 任谁都看得出来, 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进食饮水所导致,这样可不成。

秦嫀握住他搁了筷子的手,在指间摩挲数下:“不合胃口吗?”

赵允承因被秦嫀当成白衣的事实,扫兴得不轻,因此抽了抽将手抽回来,眼露三分阴郁道:“的确没甚胃口,我……”

就在他想提出告辞的时候,小娘子的纤纤素手,执起一双银箸,夹着挑了鱼刺的鱼肉,送到他的唇边,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历来都是夫君照顾我,我其实甚是惶恐,这次便换我来服侍夫君罢?”

赵允承眉毛微微一挑,心下计较,听她所言,历来都是白衣服侍于她?

却没料想,那白衣还是个这样痴心的痴情种子。

“也罢。”赵允承回神,那要告辞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这样喂来喂去,成何体统。

盯了那鱼肉许久,又看了眼殷勤的小娘子,摄政王心中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启唇,将鱼肉纳入嘴里。

肉质鲜嫩,还能入口。

秦嫀见他不拒绝,便又挑了些其他菜肴,一一送来。

投喂了片刻后,秦嫀放下银箸,此举引得赵允承眯眼,他心道,本王还没吃饱,你便胆敢怠慢?

后来,看见秦嫀端起一碗羹汤,赵允承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

“夫君,尝尝这江南一锅鲜,咱们的厨子新学的,你若是喜欢,我便唤他常做。”秦嫀笑道,自己试了下温度,这才小心送到郎君嘴边。

赵允承扫了她一眼,不曾说什么,不过却是接受了她的殷勤。

到最后,秦嫀不声不响,给向来不爱进食的摄政王喂下去不少。

看着有些菜肴都清盘了,秦嫀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她吩咐丫鬟,端来一盆清水。

这清水上还散着一些菊花,被热水一泡,满屋子都是怡人的香气。

秦嫀绞了帕子,想递给赵允承,不过动作顿了顿,她转念一想,便自己抖开帕子,亲自为对方擦拭唇角。

“……”赵允承何曾被这般亲近地伺候过,他心中自是思绪万千,一时在想秦嫀动作这般熟练,是不是经常这样伺候白衣?

一时又在想,这人是真心喜欢白衣吗?还是贪图别的什么利益?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秦嫀拉起他的手,在烛火下垂着卷翘双睫,安静又温柔地为他擦拭双手。

对于赵允承的双手,秦嫀素来十分欣赏,因为生得十分修长好看,天工巧夺。

擦拭好之后,秦嫀习惯性地低头,吻了一下自家夫君的两只手背,就像以往一样。

摄政王身子一僵,随后慢慢睁大眼,万分不敢置信地盯着女郎的云鬓,她……她竟然……

这般地不要脸。

因为太过受惊,赵允承手上的青筋都绷了绷,一下子握得秦嫀的手有些紧。

“怎么了?”对方抬起一双关心的明眸询问。

赵允承回过神来,匆匆把力气卸掉:“无事。”

“嗯。”秦嫀笑了笑,顺道放开他双手,样子看起来很恬静。

秦嫀侧头,先是望了望外面的天,才转过来对他说道:“夫君,要不要去外面纳凉,顺便散步消食?”

女郎说这话时,柔荑又重新回到郎君手上。

赵允承本对散步本没什么兴趣,这不是他这种七尺男儿该做的事情,不过小娘子目光殷切,为顾全大局,他不得已轻轻颔首。

二人移步到后院小花园中,走了一圈,期间秦嫀一直挽着赵允承的胳膊,两个人挨得不留余地。

“……”赵允承简直想问问此人,既是纳凉,又为何贴得这样紧?

走了小两刻钟,秦嫀提议回去就寝。

听闻就寝二字,赵允承的身子又绷了绷,抿唇心想,那白衣落得身体亏空的境地,你功劳不小。

回到卧房之后,秦嫀让赵允承先去休息,而她身为女郎,晚上睡前,还有一个保养皮肤的习惯。

用于敷脸的珍品丫鬟已准备好了,秦嫀做这些的时候,自然不会当着赵允承的面,她都是去另一个小房间进行。

赵允承看着女郎离去的背影,眉头皱了皱,这是去做什么?

丢下他一个人在此处,她怎敢?

不过此女不知晓他的身份,言语间从不带敬畏,赵允承思索片刻,也就不再计较。

他瞥了眼那张雕花大床,已辨认出来,是宫里的样式。

走过去坐下,思考了半盏茶,然那女郎还是不见踪影。

赵允承今日乏了,等不到秦嫀过来,他便带着满脸的不愉之色,躺下床闭目酝酿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香风吹拂到赵允承脸上,他眼睑动了动,不曾睁眼,过了片刻,一抹柔软的触感,落到唇上。

“……”

赵允承的心怦怦跳,修长十指,一个没注意,咔呲一声把床上的被单抠破了。

秦嫀以为他睡着了,不疑有他。

待两位主子睡下,沐芮进来,帮忙吹熄了蜡烛。

卧房里一片黑乎乎的,然而赵允承视力很好,他睁开眼,眼珠子往自个身边斜去,只见……隔壁女郎的玲珑身躯,随着呼吸,起伏有致。

赵允承收回眼神,飞速地偏向一边,看向墙壁。

小娘子均匀的呼吸声,像一根羽毛,一下一下,搔着赵允承的心。

赵允承静默片刻,把头扭过来,大大方方,欣赏女郎轮廓秀美的侧脸。

他们之间,隔着两拳距离,不过直到天亮,这两拳距离也无任何改变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秦嫀先醒。

看见赵允承眼底淡淡的青黑,心中紧了紧,没惊动他。

这一觉,赵允承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看见陌生的帐帘、床铺,他顿时一阵警惕,坐起来掀开床幔。

近晌午的阳光一照,摄政王眯了眯眼,有点不敢置信,已经这么晚了?

秦嫀就待屋里,看见他起了,命人去端水来伺候,而自个过来给郎君更衣梳头,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如同夫君在家的每一日。

温馨平淡。

往日一过五更天便无法再入睡的赵允承,还沉浸在自个睡到晌午的震惊中,这就奇了,他几乎怀疑秦嫀给他下了什么迷药。

不过睡了这些时辰,那日醒来的疲乏倒是一扫而空。

人都是一样的,身子轻松了,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差。

秦嫀见他早上没有起来练剑,就知他状况有多不好了。

今天起来也是小心地哄着,梳洗后投喂了些吃喝,又留他休息了半个时辰。

二人喝茶时,秦嫀看见坐在远处不停观望的狸奴,笑道:“平时狸奴喜欢粘你,今日却也知道分寸,不来打扰。”

赵允承顺着秦嫀的视线,瞥了眼那只据说很粘白衣的狸奴,脸上不屑,继而不着痕迹地阴笑了一下。

“……”白色小狸奴顿时被吓得哈了哈气,弓着腰背跑走。

因着赵允承马上要走,秦嫀握着他的手叮嘱:“夫君回去国子监,切莫废寝忘食,需得好好爱护身体。”

鲜少有人这样对赵允承,因此他浑身不自在,眼睛一直看着别处,不曾表示。

秦嫀凑近他:“晚上一定要早些睡觉,下次见到夫君的时候,我希望夫君眼下的青黑已经散去了。”她轻叹,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赵允承的眼下。

“……”赵允承想偏头避之,但思及白衣那混账定然享受至极,他亦只能忍耐,这还不算,还得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

温和?

这笔账他会好好记下的。

秦嫀踮脚亲了他一下,微笑:“好了,去吧。”

没曾想又被亲了一口,赵允承心中不忿,此女惯爱占他便宜,但当着众多人的面,摄政王也只能大方地点点头。

赵允承赶紧挎着刀,翻身上马,被狗撵似的回了摄政王府邸。

秦嫀挥了一下手,心中倒也好奇,那匹黑马怎之前不曾见过,难道是夫君新得的坐骑?

倒是很威风。

目送赵允承的背影渐行渐远,秦嫀转身回府。

-

两刻钟后,昨夜消失了一整夜又大半个白天的王爷,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高远赶紧跑过来看看。

只见人无事,马也吃得饱饱的,这是上哪儿去了?

高远忙道:“我的王爷,您昨儿上哪去了?可担心煞小的了。下次莫要再这样一声不吭地……”持刀冲出去:“小的这心啊,看见您回来终于踏实了。”

旁的他也不敢说。

看见王爷面色如常,也不见憔悴,他就谢天谢地了。

摄政王动了动嘴,想叫高远别啰嗦,但是瞥了眼高远的两鬓,便临时改了口:“没去哪里,出去吃酒用饭,睡了一觉罢了。”

“原来如……”高远说到一半,卡住了,抬头不敢置信地瞧着王爷,吃酒用饭,睡睡睡,睡了一觉?

夭寿哦,王爷去逛窑子了?

高远心里不平静。

赵允承心里也不平静,要知道,往日回到这王府里,算是他唯一能够静心之处,但昨日,知道白衣瞒着他另起炉灶,在外城安了家,他心里便不痛快。

大家都是一样的遭遇,凭什么白衣能置身事外?

享受人伦之乐是吗?

赵允承决定,在这个月的信中,就毁掉白衣的如意算盘。

他要让白衣知晓,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

赵允承沉下眼神,微微一笑,恢复往日不可捉摸的样子,回去更换官服。

“王爷又要出去?”高远从王爷逛窑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瞧见赵允承又要出门,担忧地劝道:“王爷当心身体,您还在吃药呢,别太操劳了。”

说到吃药,赵允承便一阵磨牙,没好气儿,无力道:“去煎来罢。”

这个月的信中,他绝对绝对,要好好敲打白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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