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人和事, 许多人在娱乐圈内沉浮, 谁都不知道一个当红的明星下一秒会不会因为爆出丑闻而变成人人喊打的过气艺人。
白间的神话和光辉被时间冲淡,如今出现在各大屏幕和广告牌上的是一个五官俊逸,气质温和的长发男子。
庄月重来到异世注意到了这点, 他虽然因为镇守禁地观察过异世,但他注意的永远都不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事物, 他只是清楚异世的人没有灵气, 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他记得温柏榆在异世当戏子,周静远曾告诉他异世的戏子并不是那般被人作贱,相反地位极高。
四周的广告牌上都是温柏榆,想必他拥有极高的名望。
“哎?温温的新剧好像播了。”
“明晚八点, 我还特意拒绝男友的约会, 我要在家看剧!”
“到时候记得多刷点弹幕,我们咸鱼突刺团的气场可不能输!”
庄月重听到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的对话, 他在看到她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温柏榆,才意识到她们口中的温温是谁。
他解除隐身术, 叫住了那两名女生。
“姑娘留步。”
两名女生被这一声低沉悦耳的男声所吸引, 并没有意识到庄月重是在叫她们,同时停下脚步回过头, 在看到眼前穿着繁重华丽古装, 束着长发的庄月重,两人看愣了。
往往在各大视频平台上看到的帅哥数不胜数, 但她们都知道, 虽然大部分的人五官不错, 但都是依靠化妆还有美颜的厚重滤镜才能达到颜值巅峰。
但眼前这人真的如古人所形容那般,发如墨,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庄月重指着女生的手机屏幕,问:“敢问姑娘,可认识这上面的人。”
一名女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抹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手机说:“你说的是温温吧?”
庄月重不喜别人这么称呼温柏榆,但他面上不显,点头道:“我想知道他怎么样。”
他想知道柏榆这三年来到底过得如何?
女生却误会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以为他不了解温柏榆,便热情的开始安利:“温温是世间最好的人!他不仅待人温和,还会武功,演技超绝,你可以先去看看他曾经录制的一档综艺节目,叫□□豆诞生记。相信我,你看完之后就会彻底的粉上他这个人间宝藏!”
“还有他的古装电视剧都是大制作,都特别的好看!这样你加下我好友,我把他的一些电视剧什么的分享给你吧。”另一个女生拿出手机,一方面存着安利的心情,另一方面是想要庄月重这个超级大帅哥的联系方式。
庄月重没有手机,从这两名女生听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微微垂眸沉声道:“多谢。”
说完他转身离开,另一名女生执着的想要他联系方式,可是却始终无法在人群中寻觅到他的身影。
庄月重不想引人注目,再次动用隐身术,他在一处大厦前停下脚步,抬头看到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温柏榆拍摄的广告,在广告中温柏榆穿着异世的服装,手里拿着的是他从未见过也不懂的物件。
这样的温柏榆对于庄月重来说十分陌生,温柏榆待人温和,在看见他时总是露出恭敬又暗藏爱意的眼神。
而在异世似乎有多了一些什么。
庄月重藏于宽大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他胆怯了,他在面临千千万万的魔修,在面临九死一生时都不曾有过的情绪,此刻却悄悄的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竟然胆怯了,害怕当面询问温柏榆是否真的过得好。
……
温柏榆拍摄的另一档古装剧正式杀青,全剧组的人在一家饭店聚餐,温柏榆一向不会缺席这种场合,在一场戏里除了演员,所有的幕后工作者都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心血,就为了呈现出好的效果,比起他们,温柏榆总觉得自己付出的还不够多。
所以在演技方面他不停学习改进,为的就是不辜负这些幕后者的努力。
温柏榆敬业,待人温和,是圈中出了名的好人,所以大家都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哪怕是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在聚餐时找温柏榆喝酒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好在温柏榆修仙者的体质在,酒对他来说就如同水一般。
“好了好了,再这么喝下去柏榆身体会受不了的。”导演看不下去,连忙出声劝阻。
“导演,我还好。”温柏榆不想拒绝他人的好意。
“你这性子!”导演顿时吹鼻子瞪眼,他转而用凶狠的目光看向几个拿着酒的人,他们顿时老老实实回到自己桌上吃饭。
“你刚才喝的酒太多了,饮酒过多伤身,接下来你就别喝酒了。”导演是起了爱才之心,年轻一辈像温柏榆这种有实力还不浮不躁的演员不多了。
“谢谢导演。”温柏榆跟服务员要了一壶茶放在旁边。
聚餐结束后,原本按照约定时间要过来接他的周墨墨却出了点差错没按时到达。
“山竹那边出了点问题要解决。”周墨墨打电话来跟温柏榆解释。
温柏榆问:“他该不会是把哪个制作人打了,或者把道具弄坏了?”
“他把代理商给揍了,据说是看到对方骚扰女演员……”周墨墨说完叹了一口气,但言语中并未有过多的气愤和懊恼,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温柏榆清楚师弟的个性,这三年间对方名气上升,但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还是让他损失了一些资源,不过在他看来师弟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只不过方式过激了点。
“辛苦你了阿墨,下次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好的温哥,我已经让人开车过去接你了,你再等10分钟。”
“不用了。”温柏榆扯了扯脖子上的厚重围巾,如今是冬天,在聚餐时穿得再少的人,出来都得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我想一个人散步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周墨墨对温柏榆那是绝对放心,相反某人整天害他工作量增加。
结束通话后温柏榆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他将围巾戴好,遮住大半面容,双手插进口袋,在街道慢悠悠的走。
寒冷的深夜,街上只有稀稀寥寥的几人,每个人匆匆赶路回家,没有注意擦身而过的人是家喻户晓的明星。
温柏榆虽然千杯不醉,但酒精发作还是让他的身子渐渐热起来,他将遮挡住口鼻的围巾扯开,正要摘下围巾时,一道冷风卷起衣角和束在脑后的发丝。
寒冷气息扑在脸庞上,瞬间让他的意识清醒许多。
温柏榆此时神情一变,他感觉到的并不只是冷风,而是那熟悉的,他永远都忘不了的那股气息和灵力。
庄月重出现在他眼前,金丝白裳,过腰的墨发同样随着风飘动,眼眸如星,里面暗藏的情绪是温柏榆永远都看不懂的。
温柏榆怔怔的出神,明明师尊没有丝毫变化,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恍若隔世。
“师尊。”温柏榆正要行礼,可庄月重却突然来到面前想扶住他的手臂。
比庄月重更快的是温柏榆后退一步的动作。
庄月重扑了个空,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愣神片刻。
温柏榆还是行了个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低头问道:“师尊此次前来可是要解决沈清止一事?”
“是。”庄月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歼灭沈清止这个魔头,可他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回来的,眼前的温柏榆和以往无异,待他十分恭敬。
可这份恭敬下却饱含浓浓的疏离,庄月重心头发涩,连带神色都有些恍惚。
温柏榆自然没有看到,他只是在得到庄月重这份答案时语气平静道:“师尊放心,我将诛魔绳放在沈清止附身的人身上,这三年来他就算有害人之心也无法实施。”
放在以前庄月重还会称赞温柏榆做得好,可如今温柏榆失去仙骨,诛魔绳是他为了保护温柏榆才交给他的,对方摘下诛魔绳,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困住沈清止,更是为了拒绝他的保护。
庄月重眼眸掠过一丝压抑的痛:“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从未想要让你去对付沈清止。”
我从未想要让你却面临这样的危险。
温柏榆只当庄月重是嫌弃他的无能:“弟子明白,弟子一向有自知之明,所以这三年来并没有冲动行事。”
自知之明……庄月重不愿看温柏榆这般看轻自己,可导致如今这般地步的正是他。
“你不要妄自菲薄。”
温柏榆听到这话抬头,神情诧异道:“师尊何出此言,弟子并非妄自菲薄,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庄月重脸上血色褪尽,好似有无数把刀捅着心间,那痛感愈发强烈。
温柏榆见庄月重久久没有言语,想到已是深夜,他要是不快点回去,等周墨墨打电话来问又会让对方担心,于是他说道:“师尊来异世可有住处,如果没有弟子可以安排一处让您安置下来。”
“我自有住处。”庄月重淡淡的说道。
“那师尊若没有其他事,弟子便告退了。”温柏榆放在心尖上的人出现,他竟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在梦中见到时那般欣喜。
或许是梦里的师尊会温柔的对他说话,坦然接受他的心意。
而眼前这人,终究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见温柏榆要走,庄月重忍不住开口叫住他:“柏榆……”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温柏榆身子顿住,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师尊怎么会询问他的近况?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不,不是的,他不能再乱想,不能再给自己无谓的期望,他已经不想再去品尝希望破灭的痛苦。
他恭敬道:“有周兄关照我,一切都好。”
庄月重根本不信,纵然在异世没有人能伤到他,可失去仙根,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过好。
温柏榆从来都不会用这般客套的话来敷衍他,终究是自己犯下的错伤透对方的心。
庄月重是真的后悔了,他不该用如此决绝的手段,更不该让温柏榆来承受这一切,他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只不过是知道仙根可以重塑酒毫不犹豫的用上这样的方法,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温柏榆会有何感受,只不过是固执的认为事情结束后温柏榆知道一切便会像往常一样理解他。
“柏榆,随为师回宗门吧。”
温柏榆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道:“师尊这是何意?”
“柏榆你可愿听为师解释这一切?”庄月重知道不能再瞒着温柏榆了。
温柏榆蹙眉道:“师尊请讲。”
“最初我发现禁地有魔修踏入的痕迹,虽然没有被攻破,但我知道魔修一定是发现异世,所以我当时命令你和白温间去取一件宝物,这件宝物可以加固传送门。”
“但此宝物被毁后我知道是沈清止在暗地里筹划,可白温间的死和宝物被毁已成定局,当时我无法证明是魔修所为,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将你的仙根废除,驱逐去相对安全的异世。”
我原本打算在查清魔修的意图后再让你回来重塑仙根,与我一同将魔修铲除,可是……”
“可是我的仙根却永远都不可能重塑了。”温柏榆抬头看庄月重,扯了扯嘴角道,“师尊,我说的可对?”
庄月重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流露出来的痛苦,重新睁眼后又是一片坚定之色,他道:“一定会有方法,你同我回去,仙根我定然会找到帮你重塑的法子。”
温柏榆感觉有些冷了,他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他将围巾重新围上才说道:“听闻师尊这三年前一直在藏书阁,想必也是为了我仙根一事在烦恼。藏书阁的书包罗万象,如若在藏书阁都找不到答案,那便是最终答案了。”
“师尊不必强求,弟子如今已顺应天命。”
“好一句不必强求,顺应天命!”庄月重生出了一股怒气,他希望温柏榆恶言相向,甚至想看到温柏榆流露出对他的恨意和抱怨。
可这一切都没有,温柏榆在知晓他的计划后十分平静,好像他只是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局外人。
庄月重施法在温柏榆的身上布下结界:“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带你回去!”
温柏榆看了一眼脚下的结界,抬头说道:“师尊真想强行带走弟子,那弟子也只能遵从,可是师尊想过没有,弟子如若回了宗门如何在众师弟面前自处?”
“弟子现在怕是连一名外门弟子都打不过了吧?”
温柏榆这一声声平淡的质问令庄月重心中苦涩,如同刀割。
他这时才意识到从未站在温柏榆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以至于如今——覆水难收。
庄月重无措道:“我会保护你的!”
心乱的情况下他竟然用了“我”来自称。
庄月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可温柏榆注意到了,他心中泛起酸涩。
三年前他知道了师尊的心意,真因为知道才无法接受。
他无法理解爱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心去伤害他?
后来他给了自己答案,或许是因为不够爱才能如此狠心
温柏榆没有强迫自己去忘掉,放弃这段感情,他知道陪伴师尊那几百年终究是记忆中最美好,最想回去的日子。
他愿意守着回忆度过自己剩下的时光。
可如今师尊再度出现,扰乱他那本该死寂的内心。
“保护?师尊你可知道弟子最不愿被人护在羽翼之下?”温柏榆曾经最怕的就是看到庄月重那失望的眼神,和他那句无能的责备。
所以他成为最强,强到可以保护所有人,那样才不会被师尊舍弃。
可他最终还是被舍弃了。
庄月重嘴唇颤抖,许久后说道:“将你仙根毁去是我的错,你同我回去,有宗门的灵药仙草在,你不会死。”
温柏榆没有想到师尊竟然会认错。
可师尊有什么错呢?对方所谋划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铲除祸害无辜者的魔修。
倘若他没有中沈清止设计的圈套,不知师尊心仪之人是他,那么他在师尊面前也不会这般难以自处。
他想要的永远不是长生,他想要的师尊不会给他。
温柏榆想让庄月重放弃带他走的想法,他将纠结痛苦掩饰的很好,面容上只能看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师尊,异世流行一句话不知您可否听过。”
“什么话?”
温柏榆开口:“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做什么?”
庄月重闻言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柏榆不敢再看庄月重的神色,他转而抬头看着天空,像是感叹的说:“来到异世后我很少再去望月亮,因为我手里有了一盏灯,照亮了我登月的路。”
那盏灯,是粉丝们赋予他的。
“师尊或许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我已决意留在异世成为一名爱豆,明月宗于我而言如前世所发生的一切。”
“不,我不允!”庄月重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温柏榆继续在异世,在灵气稀缺的地方呆下去,不到百年温柏榆就会死去,化作白骨,再无生机。
他直接凝聚一团灵气,想直接带温柏榆回到宗门。
温柏榆见状失望至极:“师尊从来不会问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被废除仙根?愿不愿意来到异世避难?又愿不愿意回到宗门?
庄月重心乱如麻:“等我回去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温柏榆当即说道:“那我想要留在这里。”
“除了这个什么都行。”庄月重强硬道。
温柏榆略显嘲讽的轻哼一声,庄月重纵然知道这样不妥,可如果不用强硬的手段,他真的带不走温柏榆。
再不试着争取,他真的要彻彻底底失去温柏榆了。
温柏榆抬手,泛着银白色光芒的伴月剑便握在手中。
庄月重以为他要反抗,但他并未拿出武器与他对峙,如今的温柏榆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寒光一闪,只见温柏榆的剑光并未指向结界之处,而是在身后。
长剑斩断温柏榆束在脑后的长发,如墨般的发丝尽数断裂,落到了地上。
庄月重完全愣在原地,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向冷静自持的脸庞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
他疾步过去,将落在地上的发丝尽数收于掌中。
“你在做什么?”庄月重嘴唇颤抖,心神大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怎能不知道……”温柏榆眼白布满血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来,那双总是透着温和的灰眸满满的都是悲哀和绝望。
纵然他在异世生活多年,可在心里始终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然不可剪去长发。
可他一切的坚持和固执在得知庄月重明知道他仙根不可重塑,还要强行带他回宗门时显得格外可笑。
“师尊,短发是大不敬之罪,你可要罚我?”
庄月重看着他,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温柏榆惨笑了一声:“师尊又能罚我什么呢?如今我只是废人一个,我还能受到什么比现在这样还要痛苦的惩罚呢?”
温柏榆后退,庄月重的结界因为心神大乱消失了。
他正欲重新建立结界,就听到温柏榆说:“明月宗第一大弟子已经死了。”
听完这句话庄月重手中的灵气消散,他的眼眸覆上一层水光。
“如今的我只不过是异世的凡人。”剪去长发,短发的温柏榆穿着异世衣服,完全摆脱过去的模样。
他转身,那动作迫切又慌乱。
他不敢看庄月重的表情,他怕看了,强撑的冷漠就会瓦解。
他承认自己无能至极,无能到一直以来还再为对方做的一切事找理由,想借此开解自己去原谅对方。
可是怎么原谅,温柏榆心口剧痛蔓延全身。
痛的是他啊……他怎么原谅?
他被伤得千疮百孔,他在无数个日夜痛不欲生。
可他还是想活下去,等一个解释,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都等到了。
“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断发明志,你我从此,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