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像宝石
言潭紧紧贴着树干, 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困惑。
他确实喜欢闪亮的东西。他第一眼见到沈眠, 就觉得院长眼睛里有光, 所以被抱起来的时候, 既不惊慌也不逃跑。
但不代表只要是闪的言潭就喜欢, 他是个有审美的小龙崽, 当然不喜欢这种扎眼睛的配色。
言昼以为是这件衣服还不够酷炫，回想了一下产品说明, 默默摁住亮片龙崽的鼻子。
那个鼻子居然是个开关，按下之后，那些红色的亮片里内置的小闪灯里卡巴卡巴闪起来。
言潭吸吸鼻子，快要被丑哭了。
但他很少拒绝言昼, 或者说除非被逼急了，他都不敢拒绝言昼，于是眼泪巴巴收下这份礼物。
言昼迟疑着想牵住言潭的爪爪，然而小言潭却误以为言昼嫌弃他动作慢，吓得抱着盒子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两个同伴身边。
言昼落空的手慢慢攥起来, 明明言潭和他的物理意义上的距离不超过十米，实际却差了很多年的时光, 他终于意识到, 他离他的孩子很远。
贺醒一手轻轻搭在沈眠肩上：“你觉得言潭做的这些有用吗？”
沈眠肩上一沉，他性格冷淡，就算在末世里, 相处过几年的人也很少有人敢上来跟他勾肩搭背。不过这种感觉也不算差。沈眠任由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你觉得言潭的表情像被打动的样子吗？”
“这个言昼, 根本不了解言潭, 他估计还以为言潭只是跟他闹别扭。你知道今天早上言潭问我什么吗？”
贺醒眨眨眼睛：“什么？”
沈眠：“他问我怎么告诉立维亚，他的爸爸想要收养立维亚。”
贺醒震惊：“言潭是认真的？”
他还以为给言昼换个小龙崽是言潭的气话。
沈眠瞥了他一眼：“言昼真的应该庆幸，现在的幼崽大部分都没有智脑，言潭要联系立维亚害得找我们借智脑，不然这会就已经和立维亚说过这件事了。”
再加上从言潭那天的话来看，立维亚的父母应该都不在了，一个没有智脑又远在帝都星的幼崽确实很难联系到。
贺醒：“惨，太惨了。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能推言昼一把吗？”
沈眠冷笑：“怎么了，你舍不得手底下的龙受委屈？”
贺醒失笑：“什么话，他是三军团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言涣才是我的副将。我就是有点……同情他。言昼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确实是一个好将军。你看我们这行的，哪个不亏欠自己的家庭呢？”
沈眠沉默片刻，心里微微被戳了一下。
贺醒的手指碰到了沈眠的头发，他偷偷瞥了沈眠一眼，见沈眠走神没注意到他，没忍住拨了几下。
沈眠一把捏住贺醒的手腕，把这糟心龙怼到树上：“你手不想要了？”
“对了，”贺醒扭头，“你刚才怎么不用异能。”
沈眠拎着格/斗/刀的刀柄，银色异能因子从他手指上倾泻而下，异能流过的地方就如同被吞噬殆尽，完全消失。
一柄格/斗/刀，就在他手上消弭于无形。
贺醒：“……”他认识不少人类文明的异能者，对异能有所了解。沈眠显然是接触式异能，可以把触碰到物体拆解成小因子，分散入空间。
沈眠手上连一点尘沫都没剩下：“在私下的训练中，我和有本能不能用的言潭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虽然这么说，沈眠却警告贺醒：“不许在捷安他们面前说漏嘴。”
贺醒一愣，随即微笑：“好。”
这么厉害冷淡的人，居然担心自己的异能会让龙崽们害怕。
……
意外总是来的比计划更早。
让沈眠猝不及防的是，立维亚居然从帝都星发送了通话请求过来，拨打的是言涣的智脑。
言潭离开帝都星的时候拜托自己的小叔叔留下联系方式，这样就算言潭不在家里，立维亚有时间的时候也能联系到言潭。
言涣把智脑放在桌子上，看着智脑上的“立维亚”三个字，屋里一人三龙同时陷入沉默，智脑还在锲而不舍地嗡嗡震动。
“……愣着干什么？还不许言潭和自己的朋友通话吗？”
沈眠冷冷开口。
言涣叹了口气，拿着智脑去找言潭，言昼踩着言涣的脚步跟了过去。沈眠也站起来，贺醒当然是要黏着沈院长的，尾巴一样挂在沈眠身上。
言潭正和捷安路原趴在一起研究宿舍里的星际地图，言涣走进来的时候，言潭仰起头：“小叔叔？”
言涣把震动不停的智脑递给言潭：“是立维亚。”
言潭翅膀一扇坐起来，拉着捷安和路原坐好，赶紧戳开智脑接通。
捷安和路原挤在一起，对视一眼，都很好奇——言潭十句话必然提一次立维亚，所以捷安和路原都对立维亚充满了好奇。
智脑弹出光屏，出现在光屏上的却不是小龙崽，而是一个清瘦的男孩子，面容清秀表情冷淡，穿着简单的黑色上衣，胸口却画着一只红色的小龙崽，是可爱版的磷火龙，举着一座比自己还大的山包，软萌的图案奇异地融化了男孩子的冰冷，让他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稚嫩。
他身后是街道背景，显然是用公共设施打来的通话。
“立维亚，”言潭的尾巴忍不住轻轻拍打地毯，“你终于给我通话了。你最近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再欺负你？”
立维亚望着言潭微笑起来：“没有。我最近还赚了一笔钱，你在新地方交了新的朋友吗？”
“对对对，”言潭拉着捷安和路原，一一给立维亚介绍，“这是路原，这是捷安，他们都很厉害！路原以后会开星舰，捷安是宝石龙，他真的像切割过的宝石一样！而且每次小测验都能考一百一十多分！他和你一样是个无所不能的龙崽崽！”
无所不能的龙崽崽——捷安抬起爪爪捂住脸：“没、没有，我只是背了很多书。”
言潭：“这就是立维亚，他跟我一样大，但是已经可以很好地保持拟人形态了。他什么都会，格斗技巧很厉害，成绩很好，老师说如果他能通过测试，就可以直接升入小学，不用再上育幼院了。”
立维亚弯腰，拿出一张红色的通知书：“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我刚刚已经通过测试了，接下来育幼院的课程都不用再上，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空闲，可惜你不在帝都星，不然我补完课就可以去找你了。”
言潭吸吸鼻子，声音里已经有点哭腔：“太好了，小学里有专业的格斗课，你不用再去那个格斗班了。”
捷安小心递上一张纸巾，言潭擦擦眼睛，垂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你那么厉害，升学要比你慢了。”
“你很厉害，”立维亚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红色小龙崽，“你看，我就画不出这么好看的画。我今天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去测试的，校长说我的衣服很可爱，想给他的孩子也买一件。”
“真的吗？！他夸我画的衣服很可爱吗？”
言潭趴在光屏前。
立维亚也趴下来，领子落下来一点，露出一块青紫的皮肤，被立维亚飞快拉住领子遮掩过去。
“真的。每次穿这件衣服，我就感觉你陪在我身边，”立维亚眼睛微微合上，浓密的睫毛垂落，目光奇异地温柔下来，“我今天有一点累，可以听你说说话吗？”
言潭想了想：“说什么呢……唱歌好不好？”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哼出一段曲调，慢慢有了歌词，却不是星际通用语。每个词的尾音都拖曳得又软又长，绵绵绕在耳边。
这么小的龙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音准和气息谈不上多么优秀，但每一句歌词都温情脉脉。
路原趴在捷安身上听了一会儿，小声说：“真好听。”
捷安静静坐在言潭身边，他是个极细心耐心的龙崽，是三个龙崽里唯一一个注意到立维亚身上伤痕的，他歪头轻轻说：“他真好看。”
路原：“立维亚吗？他的拟人形态有一点像院长。”
捷安摇头：“是言潭。他像宝石一样会闪光。”
路原歪过脑袋，有些不明白。
沈眠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语言，但不妨碍他从起伏的韵律里感知言潭的心情，言潭是个厉害的感情传递者，入耳如同入肺腑。
言涣惊讶：“言潭居然会唱歌……我以为我们家这辈子都和艺术无缘了，言潭果然继承了嫂子的优秀基因。”
沈眠：“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你难道和言昼也一样吗？”
贺醒：“每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我都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用的。”
沈眠回头看他。
贺醒微笑：“这就是我穿着军装的全部意义了。”
你们是我所向披靡的理由。
贺醒拍了拍言昼：“这也应该是你将军身份的意义，不要让自己这个负责守护的，反过来去毁坏。”
“你之前就在做这种事。”
既然已经有龙族负责无坚不摧，那请龙崽们尽情天真柔软。
言潭一首歌唱完，晃着尾巴说：“立维亚，我现在也找到自己的梦想了。”
立维亚还以为他要说当个艺术家，结果这龙崽张嘴冒出一句：“我要征服星辰大海哒!”
沈眠：“……”
不，这不是你的梦想，你只是被路原忽悠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