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嘉勉
丘福刚分派完任务, 就看到碧螺匆匆跑来。
“王妃让婢子来问问丘千户能否把犯人的嘴堵上, 叫声太瘆人, 会吓到观内的小姐妹们。”
以前在王府从不会计较这些,丘福便忽略了这点, 他随后找了块旧布,堵上了受刑刺客的嘴。
朱棣正坐在刑具桌前安静地看书, 旁侧的惨叫声和鞭笞声对他来说与虫鸣无异。
丘福堵上嘴的时候,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朱棣就抬眸睨了他一眼。
丘福恭身:“王妃说这惨叫声吓着观内的道姑们了。”
“割舌。”
朱棣说罢,便起身走了。
负责严刑拷打的侍卫有点懵,不解地询问丘福的意思,“这割了舌头就说不出话了,还招供什么?”
“招供?看不出这根本审不出来?”丘福嗤笑一声,吩咐他照做就是,并且还要保证割舌头的时候不能发出一点点的惨叫声。
半个时辰后, 三名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刺客, 口冒着血,被赤身丢在了金河村村口的路中央。
金河村的村民们见了都吓得缩头不敢出屋。
三名刺客在土路上哼唧挣扎了半晌,才凄凄惨惨地彻底死透了。尸体就横在路上没人敢收,偶有鸡鸭或野狗路过,还会跑去啄咬一口。
是夜, 四野只有蛐蛐的叫声, 一弯初月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金河村东, 忽有一道轻微的‘吱呀’声响起, 一个黑漆漆的脑袋探头出来,随即提着灯笼,悄悄往村外面走。自然是要绕路,坚决不能从村口过,那还有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大半夜的若瞧见着实吓人。
徐青青这两日一直担心孟金枝的情况,在临睡前特来瞧她的情况。进门的时候,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两名女子的说话声,进门后就见孟金枝正坐在油灯旁教方芳怎么绣花。俩人有说有笑,瞧着就跟正常姊妹之间相处一般。
徐青青见孟金枝恢复的状态不错,很替她开心。
徐青青问孟金枝能否回忆一下,在她当初被流匪掳走日子里,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
“比如胡百天是否有同伙,为一名女子,还有人称呼她为老大?”
“当初我被流匪抓起来的时候,确曾有个女人来找胡百天,那些流匪看起来对她都很尊敬,胡百天也是如此,称她为廖姑姑。人不过二十岁,长得年轻漂亮,但性子泼辣得很,见谁都不给好脸色。那些好色又胡作非为的流匪,平日里什么玩笑话都敢说,但在那位廖姑姑跟前,都跟夹着尾巴的蔫狼似得,不敢有半点造次。”
孟金枝说完这些话后,脸色已然惨白没了血色,手微微有些发抖。
“可以了,很有用,多谢你。”
徐青青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打发碧螺去把她泡脚的药包拿来一份儿。
“《黄帝内经》有云‘寒气升,泡脚驱寒,消百病’。祛湿除寒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个,每日一泡,胜过补药,对睡眠也好。”
徐青青见着孟金枝泡脚后,脸色略红润了,又在闲聊说笑间,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才跟她告辞。
待王妃人一走,孟金枝禁不住就红了眼眶,默默抹泪。
“这是怎么了?为何又哭了?”方芳忙关切问。
“没事,只在感慨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幸得王妃如此照顾。”孟金枝哽咽道。
“咱们福气好呗,整个道观的都好福气,得师姐恩惠。”方芳劝孟金枝大可不必因此感伤,掐腰得意道,“这福气是天定的,没办法的事。”
孟金枝禁不住笑了一声,感动地点点头应和。
徐青青把廖姑姑的线索转告给了朱棣,便坐在桌边失神了。
人不过二十岁,漂亮泼辣,姓廖。此人既然能被胡百天等人敬重,便说明她在江湖有些地位。综合这些条件来看,这位廖姑姑很像是原书里的第一女配廖寒霜。
廖寒霜师承江湖第一剑客董文门下,是最小的女徒弟,上头有几位在江湖上混出名头的师兄都已经人到中年了,所以她在江湖上的辈分偏高,常会有江湖小辈为表敬重称她一声‘姑姑’。
“山上地洞,非一般人可为。江湖上有个叫祝良的人,送外号‘钻地鼠’,最擅长挖地打洞。他常与一位廖姓女子为伍,此女名叫廖寒霜,为第一剑客董文的幼徒,刚出江湖不足两年,如今已小有名气。”
徐青青在听到朱棣这番介绍后,惊讶地回呆看着朱棣,眨了好几下眼睛。
“瞧甚?”朱棣质问。
“王爷怎么这么厉害,连这些江湖杂事都知道?”
她还是读过原书悉知剧情的人,刚还在琢磨这姓廖的到底是不是书里的廖寒霜。燕王直接就把答案给她了,这阅读量是有多巨大?不过想想,他连她的医术《寒论》都不放过,知道点江湖事似乎也不算什么。
朱棣嗤笑,“这就厉害了?”
“是很厉害啊。”
徐青青点头,不明白朱棣讥笑的点在哪里,依旧实话实说。
徐青青等了会儿,没见朱棣再回应自己,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再见朱棣没有睡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就精神蔫蔫地继续陪坐。
在徐青青打了不知道第十几个哈欠的时候,音量逐渐变大。
朱棣蹙眉,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注意到那边眼皮打架的徐青青。
“去睡。”
“遵命!”徐青青马上起身,立刻就滚进被窝里睡熟了。
朱棣则一直端直着腰背,坐在油灯旁看书。直至深夜,窗外有人影浮现,朱棣才放下书,推门出去。
“金河村果然有他们奸细,属下等跟踪至他们藏身的地点,立刻下了杀手,有四人逃脱,余者皆为男子。拿了一个活口,或许能审出点东西来。”丘福低声回禀道。
朱棣“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说,转身回屋。
丘福当即连夜拷问仅存的活口,另将这些尸身一如之前的处置方式,悉数堆在金河村的村口。
这可吓坏了金河村的村民们,万没想到睡一宿觉,门口的尸体数量翻了几倍,其中有一位竟还是他们同村的村民。
大家都惶惶不安起来,想搬走却不敢搬,就怕这时候走被当成嫌犯。尽量不出门。
不出三日,村口的尸身就开始有味道了,而在村口堆砌尸体的做法太过很辣诡异了,自然十分吸引人注意,少不得有人八卦。没多久,整个凤阳地界就传遍了,江湖上有人刺杀燕王,结果落得个无衣惨死、曝尸路中央的下场。
死者为大,收敛尸体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那些江湖人号称最讲义气,如今同伙的尸身被祸害成什这样儿了,且这么多天过去了,其同伙们竟没一个讲良心地去给他们收尸,可见这所谓的情义多么可笑。
此事在百姓中都传遍了,在江湖上更甚。
廖寒霜因此在江湖上坏了些名声,如今手下都死的差不多了,她想再召集能人高手,帮她一起对付燕王,响应者却寥寥无几。少了人手相助,光杆一个,何谈去刺杀随身守卫繁多的燕王。
廖寒霜从小长这么大,从没像现在这样憋气过。因心情不快,她干脆去街上闲逛散心,顺便买个烧鸡做下酒菜,正所谓一醉解千愁。
廖寒霜从小二手里接过烧鸡之时,忽被一波持刀男子闯进来,把她胳膊撞了一下,手上的烧鸡随之便落了地。接着就见那些人匆匆冲上二楼,撞开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廖寒霜无奈地把烧鸡捡起来,幸亏包了纸,没弄脏。她走出酒楼后,就见有两人从酒楼后院跑出来,急急地混进人群里,追杀者随即匆匆从酒楼跑出来,见到那二人大喊人在哪儿,随即追逐,跟着一拨人都往小巷子里跑了。
廖寒霜本不欲管闲事,忽听其中有一人喊着‘主人说了就地格杀,都给我下狠手’,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他们刺杀燕王那日听过。再打量这些持刀追杀的男人们个个身着锦衣,脚穿皂靴。
廖寒霜当即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燕王的侍卫,那这闲事她管定了。当即就从后方帮忙,解决了两名侍卫。
那一男一女见状,赶紧趁机逃跑。廖寒霜放了烟|雾弹后,也趁机逃了。
“又给沐大哥添麻烦了。”刘灵秀跟着沐景春逃到一隅偏僻的地方后,忙道谢又道歉。
“你放心,我会帮你解释清楚你与燕王之间的误会。”沐景春保证道。
刘灵秀苦笑,“怕是解释不清了,因我的模样像极了燕王妃那犯了罪的师妹,惹了燕王妃的不快,燕王怎可能轻饶我。”
“我自小跟燕王一起长大,燕王是什么性子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男人,你若清白无辜,他不会不讲道理。你不要被燕王在外头的名声吓着,其实燕王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这件事尽管交给我,我明日便动身帮你去求情。”
沐景春一脸关切认真地盯着刘灵秀,见她仍然很担忧自己,笑着对她点了头,让她放心,他定然可以。
“那沐大哥你一定要小心,我的命其实不紧要的,而且我现在是可以的逃的,沐大哥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刘灵秀红了眼睛,自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一再救了她的命,无条件地关心她,保护她,甚至还愿意为她去冒险。
“你要去求燕王?单枪匹马多危险,正好我闲着,陪你一起呗。”身后侧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将二人吓了一跳。
沐景春随即把刘灵秀护在身后,防备地看向正啃鸡腿的廖寒霜。
廖寒霜在见到沐景春面容的那一刹那,惊得张开的嘴忘了合上,手里的鸡腿‘啪嗒’掉在了地上。世上怎会有如此英俊朗逸男人?
“你是谁?”刘灵秀戒备地质问廖寒霜。
“她就是刚刚出手帮我们的人。”沐景春认出廖寒霜后,稍微松了口气。
“才刚多谢女侠相救!”刘灵秀忙对廖寒霜拱手道谢。
“不必客气。”廖寒霜随便对刘灵秀摆了摆手,眼睛则一直偷瞄着沐景春。
三人随即互相介绍了身份。
廖寒霜马上表示自己就是一个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的江湖人士,平生最见不得欺负人的事。
“既然大家如此有缘分,我就决定帮帮你们了。”
“可否请廖姑娘帮我照顾一下刘姑娘?她手无缚鸡之力,却一直被人误会追杀,我很担忧她的安全。怕就怕误会还没来得及解除,她人就不在了。”沐景春忧心地看向刘灵秀。
廖寒霜一听自己不能和沐景春同行,更不能趁此时机接近燕王,当然不愿意。
“我看刚才对付你们的那波人挺凶狠的,人多势众。单枪匹马很容易出事,倒不如同行,互相有个照应。再者说我跟这位刘姑娘也不算相熟,沐公子这样把人交给我,真的会放心?”
“这……”
沐景春觉得廖寒霜说得很有道理,尽管他会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给刘灵秀,应该不会有危险。但如有意外,让廖寒霜一个人面对众侍卫的追杀,确实有些不厚道。
“沐大哥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我若跟着沐大哥同行才最危险,反而会连累沐大哥。”刘灵秀怀疑地瞥一眼廖寒霜,总觉得她目的不纯。
“也罢,那就多谢廖姑娘好心了,如今我们身不由己,便不连累廖姑娘了。日后相见,再行重谢。”沐景春对廖寒霜拱手后,就带着刘灵秀离开。
廖寒霜气得跺脚,早知道还不如答应去照顾那个姓刘的女子,现在跟他们半点瓜葛都没有了。
沐景春寻好友帮忙,在庐州城安置好刘灵秀后,就骑着快马匆匆赶往平安观。
朱棣这两日接连得了三报。
第一报,属下等正准备去杀了刘灵秀,发现人逃跑了!
第二报,属下等发现刘灵秀的踪迹,又被她给逃了!
第三报,属下等在庐州客栈围捕刘灵秀,眼见要抓到人了,有一男一女助她逃了!
朱棣由此严重怀疑他养的燕山护卫都是吃干饭的。
正欲发火之际,旁边徐青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咬了一口萝卜嘎巴脆。
朱棣立刻凶狠地瞪她。
因为才刚的回禀都是丘福附耳报给朱棣,徐青青并不知情。她收到朱棣的目光后,讪讪地把切成花朵状的萝卜块送回盘子里。
上次燕王说她啃萝卜不好看,她现在已经把萝卜切成花了,这么好看怎么还有意见?
朱棣现在有点相信徐青青所谓的‘刘灵秀气运好’了。不然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让刘灵秀再三逃脱。但他这人偏不信命,偏要看看这刘灵秀是否真的杀不死。
“你亲自去,提不了她的头,便拿你的头来见本王。”朱棣喝令丘福道。
丘福拱手,立刻就匆匆去了。
徐青青一听燕王竟然让丘福立生死状了,晓得肯定有什么大事情。难怪燕王一脸的戾气,连她的萝卜花都看不顺眼。惹不起但躲得起,徐青青端着装着萝卜花的盘子,欲悄悄往里屋去。
刚起身,朱棣就挡在她的面前。
“这么好吃?”
“啊,对,反正我喜欢。”徐青青说完见朱棣还在看她,就举着盘子给朱棣,“要不王爷尝一块?观里头种出来的萝卜又脆又甜,没有一点儿辣气。”
对方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离开,不过眼睛倒是在看着她的萝卜花。
徐青青试着拿一块送到朱棣嘴边,对方果然才啃咬一口。
养尊处优的王爷,吃个萝卜还要人喂。
“怎么样,好吃吗?”
如果燕王喜欢上了吃萝卜,他们就可以一起嘎巴脆,那以后她就不至于在燕王跟前吃了萝卜都要考虑自己是不是被鄙视了。
朱棣把萝卜咬进口后就蹙了下眉,然后拿诡异的眼神扫了一眼徐青青,慢慢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最终咽了下去。
徐青青真看不出来燕王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说不喜欢他也没吐出来,说喜欢好像表情也不对。
不愧是以诡谲难懂而著称的燕王,连吃个萝卜都让人猜不透!
“王爷,沐大公子求见。”
沐景春?他怎么又来了?
徐青青失神之际,顺手就把手里剩下的半个萝卜花丢进了嘴里。
朱棣蓦地看一眼徐青青,便轻咳了一声,冷着脸垂眸饮茶。
徐青青正要从盘子里拿第二块萝卜花吃,忽听到朱棣的咳嗽声,以为他在提醒自己见外人吃这个丢人,忙端着盘子到里屋去避嫌。
沐景春匆匆进门拜见燕王,
“景春前天路过一茶户家,发现其炒茶香味儿别有不同,讨来尝过之后,的确妙哉。思量着自己有幸在品茶的口味上跟王爷很相似,特来送一些孝敬王爷。”
沐景春说罢,就将茶叶呈上,请燕王品鉴。
朱棣打发人煮了茶,浅尝一口,“尚可。”
沐景春笑起来,能得燕王‘尚可’的评价已经很不错了,他再度给朱棣躬身行礼。
朱棣睨他一眼,先冷着脸放下茶杯。
“景春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想求王爷。”
徐青青躲在里间竖着耳朵偷听,一听到沐景春居然开口求燕王,便好奇莫非剧情提早来了?再听他果真提及了刘亚心,怜其身世凄苦,叹其只因相貌类似通缉犯而遭人误会和嫌弃,实属冤枉。
这男主是在变相给她上眼药呢?‘遭人误会和嫌弃’的‘人’不正是说她?
“照你的意思,是本王与王妃欺负她了?”
“景春绝没有此意,景春的意思是说她在道观伺候晋王殿下的时候,遭了观内许多道姑的欺辱。她们都因她长得像她们的十七师妹,便把她当成恶人一般看,甚至戏弄她掉进了茅坑。”
说到这里,沐景春不禁就想起他第一次见刘亚心的时候。异常纤瘦的身子跌坐在河中,几乎随时可能被河水冲走,双手拍打着水面,哭得梨花带雨,委屈绝望至极。
朱棣复而端起茶,继续喝起来。
沐景春见王爷还肯继续喝自己送来的茶,晓得王爷已经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沐景春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马上继续道:“诸王之中唯有王爷静渊有谋,最明事理不过,绝不会随意草菅人命,故景春才敢斗胆来陈清误会,请王爷怜悯于她。再说,若因一个小小卑贱的女子,污了王爷的名声,着实不值当。”
朱棣轻笑一声,目光柔和地看向沐景春,“如此说来,你倒是在为本王着想了?”
“愿为王爷鞍前马后。”沐景春卑恭地行礼。
“呵。”朱棣又轻笑一声,眼里的温柔之色更盛一分。
徐青青听到这里,没再听到声响。她又往门边凑了凑,琢磨着俩人会不会在说什么悄悄话?
朱棣掀开门帘,就看见徐青青手把着门框,使劲儿把左耳冲着外间的方向。
他抬手便揪住徐青青的耳朵。
“诶?”其实朱棣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徐青青已经意识到被发现了,但反应远不及朱棣快。
徐青青马上护住自己被揪的耳朵,往后躲,岂料朱棣根本没有撒手,这一拽疼得她冷吸口气。
“你弄疼我了。”
“是你自己弄疼了你自己。”朱棣纠正罢了,松开手。
“别说的好像没弄疼过我一样。”
徐青青不服气地反嘴嘟囔一句,转身要走,突然被朱棣横下来的胳膊挡住了去路。
“刚说什么?”朱棣斜睨她。
“耳朵疼。”徐青青揉了揉耳朵,突然笑问朱棣,“沐景春来给刘亚心求情了,王爷应了他的请求没有?”
朱棣继续睨着徐青青,“你似乎丝毫不奇怪沐景春为何会给她求情?”
徐青青眨眨眼,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被朱棣抓了漏洞。这男人的思路什么时候能跟着她的问题走?
“反正他们都认识了,已不重要,我更关心后者。”徐青青再问朱棣,“听他话里的意思,王爷曾派人追杀过刘亚心?”
既然剧情提前了,徐青青禁不住就琢磨了下刘灵秀这一次是怎么得罪了燕王。莫非当初她在平安观的时候,又不小心瞎走路撞破了燕王的小秘密?
“嗯。”朱棣应承一声,审视徐青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徐青青叹了口气,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原书的惯性总是巨大。既然不管怎么改变,最终的结果还在按照剧情走,那这次沐景春肯定求情成功了。
徐青青不感兴趣了,兴致缺缺地要去厨房腌个萝卜舒缓一下心情,却又被朱棣拦住了。
“王爷还有事?”徐青青不解。
朱棣轻笑一声,用手捏住徐青青的下巴,突然附身压了过来。徐青青吓得全身一僵,待对方的脸庞擦过她的侧脸,她又暗暗地松了口气。
“倒说说,本王怎么弄疼你了。”
徐青青松掉的那口气,瞬间汇成更大的一口气卡在胸口。
刚才她转移话题成功,还以为燕王没听见或者不计较了,结果这事儿根本就没过?
徐青青尴尬地咽了口唾沫,继续对朱棣转移话题:“王爷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王爷做?”
朱棣听了徐青青的话后,微挑起眉梢,突然笑起来。
徐青青很少见他笑得这么没有戾气,竟有几分温柔感,让她仿若见到了书生。
事实证明,她真的真的真的太异想天开了。
燕王的‘温柔笑’跟书生有截然本质上的不同。书生的笑只是单纯的笑,没什么目的和攻击力。而燕王的笑,那是充满了算计和攻击力。
并且,燕王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王爷中午想吃什么?吃你。
我去给王爷做?好,做弄疼你的事。
狗、燕、王、惨、无、人、道!
徐青青无力地趴在床上,抱着枕头一动不动,没精打采地盯着帐幔,眼神儿有点放空。
朱棣穿戴整齐后,坐在徐青青身边。
修长的手划过她鬓角的碎发,将其捋到了耳后,露出了徐青青白皙且弧度光滑的侧脸。
“中午想吃什么?”朱棣低声问。
徐青青听到朱棣把同样的问题反抛给自己,更受刺激。狗燕王如果不是故意的她就跟他姓!徐青青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朱棣。
“太累了,没力气吃。”
“本王喂你?”朱棣音调上扬。
徐青青严重感觉燕王的言语里充满着对自己明晃晃地嘲笑。
不怪他嘲笑自己,徐青青自己也想嘲笑自己。当初是谁警告自己,不能再和燕王那个啥了?这才坚持了几天,说崩就崩了。其实不崩也不大可能,狗男人把她准备的漂亮婢女都给弄死了。
朱棣见徐青青不回他,用手指弹了她粉嫩的耳朵一下,似故意问:“真弄疼你了?”
“哎呀,能不能别说了!”
徐青青用被子蒙住头,往床榻里头拱了拱,争取尽量离朱棣远一点。
朱棣冷眼瞟她裹着被子像蛆虫一样在蠕动,已然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伶俐而识时务,爱耍小聪明来反抗,但该怂的时候必定怂。一旦有机会,她就会伸出她那条不太长的腿,去探河水的深浅。深了就马上缩脚上岸,浅了就一定会趟过去。
重压之下,依旧不肯认命,不失活泼,始终有自己的小挣扎。朱棣倒是欣赏她这点,所以在新婚之夜当她提出要求的时候,他应了,便是想看看,这小丫头挣扎起来会有多逗人。
徐青青听到朱棣离开的脚步声,马上探头确认,见人真的走了,松口气,舒展身体,在床上恣意地躺着。朦朦胧胧正有睡意袭来的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下就把她惊醒了。
徐青青闻到了饭香,接着就见朱棣端着一碗粥走到了床边,竟真要喂她吃饭。
“我不——”饿!
话不及说完,朱棣已经用汤匙舀了一口粥,送到了徐青青的嘴边。
王爷亲自喂粥你吃不吃?
徐青青机械地张开嘴,见朱棣还要来第二下,她马上坐起身,表示自己喝就成。
朱棣倒没有强求,由着徐青青接住碗,兀自地喝粥。
“表现不错,嘉勉。”朱棣道。
“咳咳——”
徐青青瞬间就把自己给呛了,这狗男人不说话会死吗!
徐青青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朱棣的注视下,把这一碗粥给吞了下去。
……
三日后,庐州。
沐景春风尘仆仆地赶回见刘灵秀,笑着告诉她以后都不必担心了,“我已经跟燕王阐明情况,他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了。”
“真的?那燕王妃会不会生气?回头再让燕王又改了主意?”刘灵秀惊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忧,以徐青青的性格,她可未必那么容易让燕王放过自己。
“女人出嫁从夫,更不要说在皇家,男人向来说一不二。再者说,燕王的性子如何你还不清楚?他岂非会让女人左右他的决断。说不定以后如果燕王妃继续针对你,王爷还会迁怒王妃不给他面子呢。王府的女人,若不能学会看人脸色,识时务些,太难生存下去了,即便是正妃也一样。”
沐景春因而想到一人,他姨母家的表妹,当初待字闺中的时候,多刚烈果敢的性子,被选进晋王府做了夫人后,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性情大变,只会乖乖地温柔小意地服侍晋王,不敢再有半点造次。
刘灵秀则不禁想起自己当初伺候晋王的那段日子。
论起晋王那说一不二又肆意撒火的脾气,十分难伺候。但晋王好歹有什么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开心就开心,生气就生气,至少能让人揣摩明白,权且还能哄住。
而燕王就太让人琢磨不透了,经常冷着一张脸,一双眼瞧人的时候彷如射刀子,能把你的心剖开瞧个清楚。
想来五师姐那些自以为聪明伶俐的小算计,都不会逃过燕王的眼。而她为刘亚心的这个身份,晋王已经为她完美地摆平了,她现在就是一名无辜的良家女。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若五师姐敢再三闹腾,去请求燕王为她杀人灭口,反而会引起燕王的反感。毕竟天下间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娶进门的女人善良温柔、贤惠乖巧,张口闭口要杀人的妇人势必遭嫌。
更不要说如今还有沐景春帮自己求情,已经得了燕王的允诺。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王爷的一诺甚过千金,她现在实打实地安全了。
刘灵秀太开心了,提起裙子连忙下跪,感谢沐景春又一次救了自己。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沐公子已经再三救我不知多少次了,我怕是涌出一片海来都不足以报答沐公子。但无论如何,请沐公子先受我这一拜。”刘灵秀说罢,便对沐景春磕了三个响头。
“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说,我好歹也算是个当官的,见百姓无辜受冤,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这是我分内之事。”沐景春扶起刘灵秀之后,便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京城。”刘灵秀想为刘家当年的冤案平反。
“那正好,我们一路。”沐景春笑道,“你且休息,我去街上置办些明日赶路的干粮,回头我们一起进京。”
“那就麻烦沐公子了。”刘灵秀再度道谢,抿嘴笑着目送沐景春离开后,就欢快地跳着步子回屋整理行李。
刘灵秀刚把柜子里的衣裳抱到床上,准备叠整齐,一把冰凉刀悄然抵在了脖颈之上……
半个时辰后,沐景春提满了两手吃食,笑着进院,喊道:“柳姑娘快来帮忙我拿一下!”
喊话之后,敞开的房门里头静悄悄地,半晌不见有人出来。
“出去了?”沐景春纳闷地走进屋,把东西都放在桌上,边喊着刘姑娘边走进了里间。
白帐幔上溅满了红艳艳的血,榻上还有没叠完的一堆衣裳,尸身就倒在床边的地上,无头,脖颈断口处正有一大滩血以圆形的形状向地面其它地方扩张。
女尸身着的正是刘姑娘刚才所穿的衣服,右手背虎口处有方形的黑胎记,这具无头女尸确系为刘姑娘无疑。
就在他出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她竟然被人砍头了!
到底是谁?
看这砍头的刀法又准又狠,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偏偏这么巧,就在他刚回来不久,而恰巧又出门的时候……
沐景春猛然意识到什么,是燕王?现在细想起来,燕王在平安观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准确地答应他的请求,却故意模棱两可地喝了他的茶,给他一个好态度,让他误以为他的意思是应下了。
他欢欢喜喜地跑回来找刘姑娘,反倒让燕王的人刚好通过跟踪他,寻到了刘姑娘,进而一刀取走了刘姑娘的首级。
是他害死了刘姑娘,害得她身首异处!
沐景春恨红了眼睛,双腿慢慢地弯曲,跪在了无头女尸跟前。
……
徐青青采了一捧野菊花,正准备插在花瓶里装饰一下屋子。丘福突然现身了,请她走一趟。
徐青青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丘福了,便闲聊问他前段时间是不是为王爷办大事去了。
丘福默了下,“也不算全为王爷,也为王妃。”
“为我?”
徐青青略不解,直到她被丘福带到那处被用来当做临时刑房的屋子,看到刑具桌上所摆放的刘灵秀的首级,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丘福出去办的事是什么。
徐青青只看了那头颅一眼,便立刻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就这点见识?”
一方白帕递了过来。
徐青青一面用帕子捂着嘴,一面看向正嘲笑她的朱棣,欲哭无泪。
“王爷,说一声就好,真不用带来我看。”
“怕你不信。”朱棣道。
“别人的话我可能会不信,但王爷的话我肯定信!”
徐青青还有点惊魂未定,朱棣的那双手已经揉搓起她的耳朵了。
“本王的嘉勉可还满意?”
原来他前几天提及的‘嘉勉’,就是指杀刘灵秀。
“满意。”不能再满意了!头一次遇到‘打一炮就换一条人命’的生意,真特么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