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漓安
——将盛鸣瑶让给常云当徒弟?
若放在之前, 玄宁也许会淡淡一句“你自己去问她”从而终结这个话题。
因为那时的盛鸣瑶不过是个替代品。
当年的玄宁之所以会坚持将她接到般若仙府, 说到底, 真的是想睹‘物’思人罢了。
玄宁的首徒乐郁, 生性洒脱不羁, 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玄宁年轻时的影子。正因如此, 在五十年一次的‘拜仙缘’时被玄宁一眼相中,收入门下。
玄宁生性疏狂不羁, 从不在意那些迂腐规矩,以己度人,他更不限制乐郁的行踪轨迹,只以为是年少轻狂。却没想拿到乐郁会堕入旁门左道,祸及宗门。
曾经对乐郁的期许尽数湮灭,远不转化为了无尽的恨与悔。
最后,乐郁被玄宁在苍破深渊找到后, 亲手诛杀。
不幸却也万幸,那与他相爱的妖族竟有秘法,可以以身相殉,又历经百年, 终于保留了最后一丝血脉。
——朝婉清。
这也是为什么朝婉清生来天资出众的缘故。她的父亲本就天资聪颖, 母亲又是个大妖族, 以自己血肉温养朝婉清百年, 待她呱呱坠地之时, 才身死魂消。
在玄宁看到朝婉清的那一秒, 无须那妖族嘱咐, 玄宁已经决定要将这个孩子带回去好好教养。
就像是为了弥补和挽回一些不可追的过去。
长大后,朝婉清和她父亲容貌上十分相似,又更添了几分母亲的柔和动人,并且她的眼神从来都带着小姑娘的娇气和柔软,完全没有她父亲的狂傲难驯,洒脱不羁。
这让玄宁既松了口气,待她更好,心中又隐隐模糊地遗憾着。
可玄宁没想到,朝婉清竟会在一次普通的外出试炼中跌落苍破深渊,连沈漓安都没护得住她。
就像是命运的再一次轮回。
于是玄宁做了这辈子,最荒唐也最可笑的事情——
他在人间,找了一个与朝婉清面容相似的小姑娘,盛鸣瑶。
可将她带回来后,玄宁又后悔了。
玄宁不愿意正视自己难得的懦弱,更不喜幼时盛鸣瑶唯唯诺诺毫不出彩的性格,因此,玄宁很少主动关心盛鸣瑶,通常都将她无视。
可现在……
玄宁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盛鸣瑶的眼中不再是一昧的温顺和虚张声势的骄纵,相反,她变得沉静和从容。
谁带给了她这么大的变化?
玄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真诚的掌门常云,又想起之前盛鸣瑶昏迷时,口中模模糊糊的话语,冷淡地扯起了嘴角。
然后什么也没说,凌空而去。
掌门常云:???
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
“师兄刚才也都听到了吧?”
盛鸣瑶回身进屋,关上门,将一切的议论喧嚣都阻隔在了门外。
她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眉眼低垂的沈漓安,轻声开口:“师兄,你至今仍觉得朝婉清一点错都没有吗?”
“瑶瑶。”沈漓安的嗓音有几分干涩,“……抱歉。”
盛鸣瑶笑了起来:“真奇怪,这明明是朝婉清的错,可她似乎没有对我有半分歉意,反倒是师兄来对我道歉?这又是什么道理?”
沈漓安脸色惨白,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显示了此时难平的心绪。
“让我猜猜。”
盛鸣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沈漓安身后屋内的软塌上坐下。毕竟之前又是取了一滴心头血,又是站在门外和朝婉清对峙这么久,还不能示弱,盛鸣瑶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
“师兄这么说,无非是两种原因。”
“第一,师兄觉得朝婉清错了,但是错误不大,所以你能代她向我道歉。”
盛鸣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冷冷一笑。
“第二,师兄以为,只要你向我道歉——哦,也许接下来你还会不痛不痒地去指责一下朝师姐,又在她的泪水涟涟下直接败退。当然,最后结果只有一个,你希望我们和好。”
沉默半晌,沈漓安转动轮椅到了盛鸣瑶面前,眼眸中的温柔多情摇摇欲坠:“那瑶瑶,想怎么解决呢?”
盛鸣瑶平静地和他对视:“若我说,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呢?”
沈漓安一瞬间失声,哑然道:“……一定要那么难看吗?”
“都是同门师姐妹,婉清这次考虑不周,但以她性情,绝非故意。”
盛鸣瑶冷眼看着,只觉得沈漓安拼命给朝婉清找借口实在可笑极了。
答案,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
盛鸣瑶轻笑:“师兄是觉得,一句‘绝非故意’便能抵得上我半条命,对吗?”
“我……”
“师兄是觉得,我的心头血,就该廉价到该去救一个试图杀了我的人,对吗?”
“并非……”
“那师兄觉得,朝婉清来我门前,真的只是为了道谢吗?若我今日不反击,或是被她勾起了怒火,那明日门派上下又该如何论我?”
声声质问,直击人心。
沈漓安彻底失声,盛鸣瑶的这些质问,他无言以对。
朝婉清刚回来不过一年,宗门上下就忽然多了很多关于盛鸣瑶的传闻。
或是说她跋扈嚣张,或是说她生性懒散,天资愚钝。
盛鸣瑶也不去看他,而是把玩这手上芷兰真人送她的一颗养元珠,轻声问道:“师兄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吗?”
“师兄知道,我每次听见这些议论的话语时有多难过吗?我甚至不想出门,每一次在路上遇见别人多看了我几眼,就总觉得他是在嘲讽我。”
盛鸣瑶学着那些人阴阳怪气的口气,似模似样道:“他们啊,背后都会说,‘看!那就是那个赝品!’”
不得不说,盛鸣瑶如今已经能将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而沈漓安天生又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感受到的面前女孩身上散发着绝望和悲伤就像是一头凶兽,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就连师兄也躲着我了,对吗?”盛鸣瑶起身走到了沈漓安的面前,双手撑住了他的轮椅扶手,低声道,“也对。正主都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一个替身呢?”
沈漓安喉咙发紧。
“……我没有不在乎瑶瑶,瑶瑶永远是我的师妹。”
盛鸣瑶在里间轻声笑了,也不接话。
沈漓安思绪混沌,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盛鸣瑶说的没错。
关于她的传言,玄宁与沈漓安都知道。
可玄宁不在意,沈漓安出于对朝婉清的愧疚,也就听到时反驳几句。
直至此时,沈漓安才知道这些对盛鸣瑶的打击有多大。
“……抱歉。”沈漓安知道这句话多么苍白无力,但他此时也只能说这个了。
师尊说得没错,他欠朝婉清的,太多了。
朝婉清因为他跌落苍破深渊,再无踪迹,而他自己这么多年却宠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小姑娘……沈漓安内心是矛盾的,亦是愧疚的。
可沈漓安发现,同样的,他也亏欠自己另一个师妹。
盛鸣瑶看着沈漓安愧疚难当的模样,心中笑了,却又觉得有几分无趣。
多简单啊,要对付沈漓安这样的人,实在太简单了。
他生性软弱,但本性不坏。固执地将自己关在象牙塔中,给旁人按上他的“设定”,一叶障目。
前一世,在她彻底与朝婉清闹翻,与师门决裂时,沈漓安毫不留情,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
可盛鸣瑶总还记得,曾经教自己如何修炼的是他,为自己每一次小小的进阶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的也是他。
沈漓安对盛鸣瑶来说,亦友亦兄,甚至算得上半个师父。
刚回到这个时间点时,盛鸣瑶对沈漓安的懦弱心中恨极,几乎全数被自己的愤怒支配。可如今,盛鸣瑶也渐渐想起,这也曾是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师兄。
对啊,沈漓安也曾是一个会温柔亲切地揉揉小小的盛鸣瑶的发顶,蹲下身,轻言细语地安慰心虚的小姑娘“不要怕,有师兄在”。
可最后,就连师兄,也不要她啦。
盛鸣瑶心中不是滋味,饶是坚定如她,此刻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或者……真的是天道不可违?自己注定会被炮灰?
“瑶瑶?瑶瑶?”沈漓安忧心面前女孩儿的情绪,刚才汹涌澎湃的绝望足以令任何一个修道者胆寒。
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为。刚才那样悲伤至极的情绪若是控制不当,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盛鸣瑶勉强扯起嘴角:“好。”
沈漓安听见盛鸣瑶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后,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好?”
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
“我说过,我相信师兄,师兄说的话,我都信。”
盛鸣瑶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漓安:“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师兄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
沈漓安微微松了口气,努力忽略了心底涌起的淡淡不安:“瑶瑶放心,师兄不会。”
——我也希望你不会。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盛鸣瑶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沈漓安总是这样,盛鸣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真诚,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必定有下次。
而下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沉闷。
最终还是盛鸣瑶先开口:“对了,师兄,你今日不是说好要给我讲故事吗?”
盛鸣瑶没再看沈漓安,转身从沈漓安面前离开,沈漓安下意识想伸手拦住她,却只留下一阵风从指缝中划过。
谁能抓住一阵想要离去的风呢?
谁都不能。
沈漓安心中无来由的慌乱,他想开口叫住盛鸣瑶,却再也找不到借口。
盛鸣瑶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沈漓安的情绪无端地低落了下来。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一旦低落起来,那么就是攻破他心房的最佳时机。
于是在迈入了里间后,盛鸣瑶靠在塌上,换了一幅轻快地口吻道:“正好如今我也困了,就去里间休息一会儿,师兄就在外面给我讲故事吧。”
“就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沈漓安自然不会拒绝,他端坐在外间,背对着盛鸣瑶,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暗沉下来的天色。
昏暗无光,暮色苍茫。
本想再讲几个与之前类似的小故事,可沈漓安话一出口,却不自觉地开始说起了别的事。
一些,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说出口的往事。
“……从前,当地有一个很有名望的豪族,豪族的家主纵情声色。在原配妻子逝去的第二个月,就娶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作为续弦,甚至一度为了这个女子荒废后院。”
原本有几分瞌睡的盛鸣瑶顿时惊醒,她敏锐地察觉到此时沈漓安情绪的异样。
通常,这种情况下,除去故事本身,更多的是自述。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盛鸣瑶从未听沈漓安主动提起过他在凡尘中的家庭。
盛鸣瑶知道如今出声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
沈漓安背对着盛鸣瑶,透过半开不开的窗户与湮灭在黑暗中的太阳,依稀看到了点点星光。
就像母亲当时对他的保证一样。
【你要做个善良的小孩,只有善良的小孩子,才能看见星星。】
“那个豪族家主沉迷在美人继室的温柔乡里,不仅对后院不闻不问,更是连原配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儿子小安都忽视了起来。”
“下人捧高踩低贯了,原配的儿子小安自然过得很是凄惨。直到后来啊,继室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小平。豪族家主高兴坏了,当即大赏特赏,府内张灯结彩,就连之前犯了错,被关在后院柴房的原配儿子小安也放了出来。”
“小安这次学机灵了。他再也不去招惹继室母子,反而对继室母子很是关照友善。继室本就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人,一来二去,就被小安给笼络住了。”
这情节,不就是标准的男主逆袭上位爽文开局吗?
盛鸣瑶觉得自己都不用听,也能猜到之后的结局。
“卧薪尝胆十余年,原配儿子小安暗中筹谋准备,终于一举将自己的父亲拉下马,登上了家主宝座,族内所有曾经看不起他、欺辱过他的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说到这儿,沈漓安顿了一顿,他扭头看向了里间,透过层层青色细纱,隐约能看到床上女子的动静。
沈漓安笑了,温柔的声音比月光更美:“瑶瑶,睡了吗?”
人家都这么问了,盛鸣瑶自然装出了一幅极为困倦的样子,她嘟囔了一句:“上次师兄为了接朝师姐,都忘记给我做糖葫芦了。”
沈漓安失笑,都多久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记在心里。
可真是个小气鬼。
“好,我知道了。”沈漓安耐心得像是在哄小孩,“是师兄错了,等来年夏天,灵戈山山上的山楂成熟了,师兄给你做最新鲜最好吃的糖葫芦。”
玄宁真人门下弟子所在的山脉不远处就是灵戈山。灵戈山上有新鲜的山楂,盛鸣瑶吃糖葫芦,时而就会托人下山买一些。她给的钱多又大方,纵使旁人不喜欢她,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可盛鸣瑶偏偏又爱挑嘴,糖葫芦的甜度、酸度、山楂的新鲜与否,甚至连麦芽糖的厚度都有讲究。
算来算去,盛鸣瑶吃了不下二十种糖葫芦,也唯有沈漓安做得,最符合她的口味。
往昔不再现,往事不可追。
想起这些,盛鸣瑶的眼眶有些酸涩,她用力眨眨眼:“师兄不许食言!”
“好,师兄不会食言。”沈漓安想对一个人好时,可真是纵容极了,“这次再给你加点灵泉水调制的桂花蜜上去,如何?”
“我腿脚不便,但是之后承平会去长乐派一次,我已经拜托他去取一些回来了。”
盛鸣瑶愣住,她想起自己之前随口夸了一句长乐派的灵泉,却不曾料到沈漓安真的放在了心上。
说白了,般若仙府不是没有灵泉,虽然也许没有长乐派的那么灵力充足,但用来做糖葫芦哄哄小姑娘,也是足够了。
沈漓安轻挥衣袖,合上了盛鸣瑶的窗户,若非古朴的木窗‘咯吱’一声,盛鸣瑶未留意到他竟细心至此。
“时间不早了,瑶瑶你安心睡吧。”
可惜了,如果非要二选一,沈漓安永远不会选择自己。
偶尔,盛鸣瑶都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
盛鸣瑶心中叹了口气,微微阖上眼,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气嘟囔:“不行!师兄之前的故事还没讲完!”
已经打算推着轮椅出门的沈漓安愣了愣神,他没想到盛鸣瑶还惦记着之前的故事。
“原配的儿子小安成功了,那继室和继室儿子小平呢?”
沈漓安坐在轮椅上,大半面容都被阴影掩盖,昏黄摇曳的烛火无法照映清楚他的神色,唯有漆黑的眼瞳中情绪翻涌,像是一望无垠又暗藏波涛的深海。
半晌,他轻笑一声:“师妹居然还记得……”
盛鸣瑶竖起耳朵,沈漓安却没继续说下去。
“继室在小安成功后,怕他报复自己,就上吊了。至于继室的儿子小平,他当时才十二岁,无法相信曾对自己亲密无间的兄长居然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于是变得疯疯癫癫,不再见外人了。”
沈漓安说这话时很平静。
不,准确来说,沈漓安在说整个故事的时候,都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心惊胆颤。
若不是盛鸣瑶对情绪极其敏锐,再加上之前也听过沈漓安将别的故事,见过他起波澜的模样,几乎都要被他表面的平静骗了过去。
就在盛鸣瑶以为沈漓安会就此离开时,忽然听他开口:“瑶瑶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送分题。
也有可能是送命题。
这一刻,盛鸣瑶大脑飞速运转,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最后还是回答:“原配儿子很成功。”
沈漓安想都没想地温声附和:“是啊,能耗费十几年布局,完成自己的目标,确实很成功。”
“但我觉得,继室的儿子很无辜。”
这下,沈漓安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无辜?可是继室曾经对原配儿子动辄打骂,若不是他机灵,他早就死在了某个冬天,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盛鸣瑶摇摇头,坚持道:“可是继室儿子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沈漓安难得反驳:“可继室儿子以后会,他也许会为母报仇,就和原配儿子当初一样,也许……”
“可他当时没有。”盛鸣瑶打断了他的话,“他当时才十二岁,他什么都还没做!”
并非盛鸣瑶圣母,而是……她联系到了自身,想起了前世那些可笑而荒谬的经历。
有些错事,她做了,也就认了。
可有事,她没做,大家却都默认地下意识给她定罪。
盛鸣瑶低低说道:“……我们不能以未知和无端地推测,去定下一个人的罪孽。”
沈漓安再次静默了片刻,忽而在外间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一个故事罢了,反倒惹得瑶瑶动气,是师兄的错。”
沈漓安的声音很好听,不像玄宁那样宛如碎玉的清冷,而是一种能融化了月色与春风的温柔,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被他所引领。
“时候不早了,瑶瑶疲惫了一天,该休息了。”
盛鸣瑶翻了个身,声音困倦:“那师兄慢走!”
沈漓安听见她的动静又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室内,确认没有什么潜在危险后,才出了门。
殊不知,里屋的盛鸣瑶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就倏地睁开了眼,目光直愣愣地自己如今玄青色的床顶,似乎在发呆,其实是在脑中飞速复盘整理着之前所获得的信息。
良久,盛鸣瑶才叹了一口气,猛地睁眼,眼中泛着愉悦的光。
差点就被误导了。
沈漓安口中,被冠以“成功”之名,着墨颇多的“原配儿子小安”,并不是他。
盛鸣瑶手指动了动,她非常不愿意去想另一个情况,然而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只剩下了一种结论。
——沈漓安是小平。
——那个一昧盲目崇拜,信任着哥哥,最后在父母逝去,变得“疯疯癫癫”的继室儿子。
若真如此,那么盛鸣瑶原本打算与沈漓安恩怨爱恨一笔勾销的计划,于他而言,几乎算得上诛心毒计了。
更可能,会直接毁掉沈漓安百年道行。
……
这厢盛鸣瑶辗转反侧,那边的玄宁同样不得安宁。
他看着盛鸣瑶,总是想起误入歧途的乐郁。
玄宁看乐郁,犹如另一个自己,他本想助他成仙得到,却反而害他走火入魔。
【——我人在这里,想要我的命,师尊来取便是!】
原本入定地玄宁倏地睁开眼,那双写满怨恨的眼睛逐渐模糊,正当玄宁以为它会如同以往一样消散时,面前的景象幻化成了一个人。
——盛鸣瑶。
玄宁微怔,将其抛掷脑后。
可总有些事情,你越不想触及,就越会被迫想起。
玄宁本以为那日常云的话不过是个玩笑,自己拂袖离去后,常云理应明白,不会再提。
可熟料,常云却是动了真格,铆足了劲儿地想要挖墙脚。
“师弟,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