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付良儒不是很明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子。
他坚强的顺着长梯爬下了电灯杆，下到地上的时候，脚下踩着戴着沙土的水泥地，心中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这样的……
付良儒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词句, 震惊的发现, 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描述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他的表情逐渐空洞, 带上了几分无欲无求的色彩。
这似乎让帮助他的消防员误解了什么。
一个看起来朝气爽朗的男消防员,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小兄弟，不要露出这样难过的样子。”
“你要相信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只要过了暴风雨之后就是雨过天晴。”
付良儒：啊？
他有些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男消防员又连拍了两下他的肩：“以后不要再闹出这种事情来了。你想啊，自杀这种事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所有人都没什么好处，为什么不尝试着多活下去一段时间呢？”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但要相信你一定能够看到转折点。”
“那首诗叫什么来着？阳光总在风雨后，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揉揉脑袋, “我不是很擅长记这种东西, 总之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
……你这根本就不是一句诗的问题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混杂？
果然是愚蠢的人类吧……
付良儒在心里那么下意识地腹诽了两句，紧接着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这个陌生的消防员好像劝说自己……
“我没有想要自杀。”
“我懂我懂，毕竟人生是美好的，以后不要再想自杀的事情了。”
“……我之前就没想自杀, 这只是个意外。”
“我明白我明白, 我们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你可以放心。”
付良儒儒雅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间, 被这个自说自话的消防员给气得不行。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拿这个消防员没什么办法，毕竟对方脸上所流露出的是一本正经的憨厚表情。
就像是愚蠢的小狗。
——你到底都明白了个什么鬼！
付良儒扶起了路边的电瓶车，开始仔细的检查电瓶车的情况。
来的两个消防员将大梯子架回了消防车上，然后呼啸着离开了。
刚刚跟付良儒搭话的那个消防员还从车窗边探出来脑袋，遥遥地跟他挥手告别。
付良儒并不领情，甚至气得想要骂街。
柳岁已经开着车去取要取的东西了，因为工作室的人打电话催了他好几次。
这条大路上很快的就只剩下了付良儒，一边揉着有些酸麻的腿，一边缓缓的扶起了电瓶车。
他准备坐上电瓶车，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
一辆车子缓缓的开过来了。
付良儒朝后方看了一眼，确认不是自己熟悉的车牌号，没有怎么在意。
这一段路虽然非常偏僻，但不至于完全没有人，偶尔会有去旁边山上度假的人或者绕路的人路过。
而且山上还有农家乐之类的风味食物——他在路灯杆上挂了那么久，只碰到一个傻不愣登的柳岁才是件令人惊奇的事情。
怎么就没让自己碰到个正常人类呢？
付良儒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些愕然的发现那辆汽车并没有从身边呼啸而过，而是在他的旁边停了下来。
不祥的预感开始跳动。
付良儒不顾自己仍然发麻的腿，双手一用力跨坐上电瓶车就想跑。
“停一下！”
两道有些陌生的男声传来，其中有一个大声的喊：“我们是警察。”
知道你们已经是警察了，我难道还不会跑吗？
付良儒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短暂的皲裂，接着又强行给掰了回来。
身后的两个警察，一个还在徒步追，另一个则追回了驾驶室，开始开车追赶。
付良儒脸色变得严肃，虽然脚上还使不上劲，但开始了生死时速的加速，手腕努力的将油门拉到了最大。
前面是一个拐角，他挪动了重心拐弯。
还在发麻脚摇晃了两下没有动。
付良儒的手有一瞬间的脱力。
紧接着是一阵有些熟悉的天旋地转，付良儒的视野快速的掠过怪物，红绿灯以及没有点亮的路灯，有些摇晃的定格在了一缕树梢上。
痛……
付良儒挪动了一下背，只觉得背部被挤压得又酸又痛。
可他根本不敢动了。
双腿依旧没什么知觉，这种情况下连平衡都是一种相当脆弱的感觉。
他只能用晃动中有些模糊的视野确认了一件事情。
他、付良儒、因为拐弯失败，又一次来到了电灯杆上。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来得惨 ，上一次好歹是勉强正常的姿势，能够在电灯杆上坐下。
而这一次，付良儒恰好用背部的重心把自己挂在了电灯杆上，是稍微往前后动一动就要掉下去的重心。
而如果一动不动的话，血液又会倒灌进大脑和四肢，带来相当难受的感觉。
“……”
刚刚哪个消防员劝我不要自杀来着？
付良儒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停放好车辆的警察们也赶了过来，还带着之前便坐在车后座上的栾明黎和温鹤珺。
4个人仰着头，站在电灯杆下陷入了沉思。
栾明黎有些沉默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里是一个坐在电灯杆上满脸沉思的青年。
他想了想伸出手，咔嚓咔嚓的拍了两张照片。
“这就是心虚过头，慌不择路的下场吧 。”备注，发表。
因为付良儒是头仰着天弓字挂着的缘故，连给脸打马赛克都免了。
允悲。
柳岁拿完了东西出来，一边刷朋友圈，一边打开车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这条消息。
他点了一个赞。
“这位大佬的车技也太逊了一点吧，怎么又挂到路灯杆上去了？他是不是没学会电瓶车就出门了？”
————
“……你今天的心情不好？”
又一次将一个自己的侄子送进了警察局，虽然心里觉得付家跟自己关系不大，栾明黎还是有些心虚的迅速带着温鹤珺逃离了现场，坐在车上往家的方向赶。
他们也是有开着自己的车子来的，两个人没有推让，温鹤珺接过了司机的位置。
听到这个问题的温鹤珺沉默两秒：“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声带着反问腔调的短音有着绵长的弧度，几乎是将每一个音节都旋转着进入了耳膜。
栾明黎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温鹤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栾明黎勉强的分析着，有些心神不守。
温鹤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话，所以才下意识地拉长了音调，试图掩饰自己时间过长的思考。
这个问题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吗？
如果是与我有关的话，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栾明黎原来是想那么说的，但这句话含在嘴边，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为什么温鹤珺还有不能跟自己说的东西呢？
明明我对他几乎无话不谈……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有关于穿越和小说的事情。
一想到这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事，栾明黎张嘴欲言的话便堵在了喉咙口。
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却又希望他将秘密告诉自己，这难道不就是一种双标吗？
这可不行啊，栾明黎。
他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没有说话。
温鹤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栾明黎的下一个疑问，原本在脑海当中酝酿了许久的几个回答瞬间烟消云散。
这些假的借口，也就只能在脑海当中存在那么一段时间了。
但、温鹤珺找不到真的那个理由。
好像有一个简单的结论就在喉口，可他却不知该怎么抓住。
远远开走的车辆就这样安静下来。
————
还挂在电灯杆上，等下来就要被带走的付良儒：“……”
他的表情相当微妙。
他已经成功的找到了诀窍，给自己翻了一个身，虽然小肚子挤压着杆子也不好受，但总比没有重心的背部要好上一点。
但这并不算重要，也不是让付良儒露出这一言难尽目光的原因。
“……兄弟，我们都已经说好，不要自杀，你怎么又跟着做出这种事情。”眼熟的消防员跟警察打了一个招呼。
“就算你犯过了什么罪也要相信，风雨过后有彩虹，只要把那些罪给赎清，你就能……再大的事情也没有人命重要啊……”
付良儒神色冷漠。
你们内部是不是开了一个防自杀专门培训班，给你们灌输这种东西？
怎么这喋喋不休还不带停的？
原本付良儒的心情就相当不好，一想到最初的小事最终闹得那么大便有些心神不宁。
脑海当中不断闪烁着种种解决方法，将一切有可能的选项全部归类，付良儒不断进行头脑风暴。
付良儒深吸了一口气，脚上踩住了熟悉的梯子，逐步往下爬。
耳边又传来了这样喋喋不休的劝慰声，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他伸手在耳边挥动，试图挥散这焦躁感。
下一刻，他一脚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