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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二 [席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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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魔尊席爻?”来人一身鬼气, 面色苍白得可怖。

我抬头看看他, 只空泛地点了点头。

眼前仿佛还存着方才脚下众魔君俯首跪拜的盛景。

我低下头,看向胸口的位置。

方才骤然出现的伤口已渐渐愈合, 留下闪烁的光点。

一条几不可见的丝线伸向远处。

连死亡亦无法斩断我同焚琴之间的契约。

生生世世、碧落黄泉, 我都要同她绑在一起。

我笑得难看, 堕入了黑暗之中。

*

我是义父救回魔界的。

他发现我时, 我独自在人界边缘的深林之中待了不知多少年。身受重伤、神魂破碎、连意识都混混沌沌。

他细细拢住我残破的身体, 将我带回魔界。

一养便是数百年。

义父是魔界之主, 性子暴躁。

彼时我还不能化作人形, 神智亦不慎清醒, 只每日迷迷糊糊地在拂灵宫中半梦半醒。

而醒来时, 时常能听见他将手下骂得狗血淋头的声音,中气十足,似乎能传到数百里外。

我总是用爪子揉揉眼,继续睡下。

但义父对我总是很和蔼。

我不通人性,他便一点一点地教我, 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从说话识字、吃饭穿衣开始教起。

我学得很慢,光是说话, 我就学了一百年。

可义父从来没有骂过我。

在那数不清的年头里,每个魔君都记得。

在拂灵宫里, 住着一头漆黑小兽, 不通人性, 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可魔尊仍然视之为珍宝。

后来有一日,义父为了给我寻一味修补神魂的灵草,去了人界。

那一次去了许久,是我数百年来第一回那么久都没见过义父。

可等到义父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不辨面目的魔君抱了回来。

我不懂识海干涸的意思,但我知道,义父或许再也不能醒来。

当夜,我第一次化为了人形。

义父却没看到。

*

义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看着家”。

我不明白,没有义父在的拂灵宫,怎么还能称之为家。

于是我失了控,将住了数百年的宫殿瞬息之间尽数毁掉。

像是无根的野火入了枯草,我的怒火烧掉了神智,将我体内上古异兽的血脉也烧了出来。

——然后他们将我拥为了魔尊最正统的继承人。

讽刺的是,在我混混沌沌趴在殿中的那些日子里,这些人从未正眼瞧过我。

可当意识到原来那头在宫中住了数百年的蠢钝小兽原是上古凶兽龙罔象之后,似乎所有人的态度就变了。

他们同我说,我肩上承了义父的使命,我必须要将整个魔界扛起来。

他们同我说,是仙界的洞明星君伤了我义父,这笔债我必须要向仙界讨回来。

他们同我说,魔界被仙界压迫了数千年,而我的出现,正是魔界重夺霸权的契机。

我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兽。

所有人都敬我爱我,将最好的东西给我,指望我能重振魔界。

却又死死地囚禁我。

我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

遇到焚琴时,我刚历了天劫。

彼时我躺在血泊之中,全身骨骼碎裂,甚至没办法感觉到疼痛。

心里却第一次这样轻松。

历劫失败的我,恐怕再没办法成为他们心中的魔尊。

失了半数修为,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猎人的捕兽夹中逃脱,总要付出些代价。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将我救下。

或许我应该感激她。

感激她不顾仙魔之分将我救下,感激她为我冒险寻来灵果救治我,感激她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可我又实在没办法感激她。

不单单是因为她将我再推回了牢笼。

更是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同他们一模一样。

她救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就如同他们捧着我,亦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焚琴强行在我身上绑下了神魂契约。

这一回,我死都没法逃脱了。

*

我从黑暗中醒来。

这次,我回到了数百年前。

我满以为我可以逃脱前世的宿命,第一次掌控我的人生。

所有的东西却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不是因为发现我们之间的神魂竟然还有牵连。

不是因为意识到她与我一同重生。

而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新的她。

另一个世界的燕妙妙。

*

出于好奇,我开始频繁出没于莽山。

初时只是担忧我自身的安危——毕竟只要焚琴的神魂有恙,我可能立马就会当场死去。

吃过一次的亏不能再吃第二次。

可到了后来,就不那么单纯了。

是的,同我心中对她开始产生道不明的牵挂的那一刻起,担忧我的生命安危这件事,就显得格外地单纯。

我没想到,有一日我会将焚琴作为借口。

将我自身的性命为借口,只为了在孤鸿境的封山大阵之外枯坐整日,盼望见到她偶尔穿梭其中的身影。

说是心悦,也不尽然。

后来想想,我只是被她眼里的光吸引了。

她在练武场中翻飞舞动时,眼里有光。

她安慰被罚的南葛弋时,眼里有光。

她坐在院中老树上时,眼里有光。

那光,是我从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亦是一生活在不由自主当中的我从未奢望过的东西。

——那是对此时此地毫不掩饰的热爱与希冀。

人的劣根性,就是总会去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点,飞蛾表现得很明显。

它们能毫无所惧地展翅奔向烈火,只为了拥抱光与热。

可我却不能这样奋不顾身。

我想拥有的东西,只能藏在云里偷偷地看。

*

她被辛闵从捉住的时候,是我离她最近的时候。

我将整个村庄卷为平地,将辛闵从狠狠责罚。

我说这都是因为辛闵从扰乱了仙妖魔三界之间的平静,也是借口。

我突然发现,我胆敢说出口的关于她的每一件事情,剥开外皮来,都是借口。

我只是失控了。

淋漓的伤口暴露,鲜血丝丝缕缕滴落。

我能从她的血脉中看见她的脉搏。

她如一块莹润的美玉躺在那里,殷红点上雪白的皮肤,好似经年霜雪上落下的一粒红梅。

这是我第一次对女人的身体产生欲念。

她阖着的双眼失了光彩,我却无比兴奋。

像是将她眼中的光剥夺了之后,她就能同我一样堕落深渊、存活在无边的辖制与禁锢之内。

如同人总想将白宣染墨,将高洁的皎月浸入污泥。

可我又舍不得。

她皱着眉,苍白的唇逸出微弱的嘤咛,一寸寸碾过我的心口。

我没有办法。

我将她放走了。

鱼儿还是在水里游曳的模样最漂亮。

*

可我最终也没有想到,她会同温敛走到一起。

我将焚琴引了出来,通过她的指点,我找到了南葛弋上一世寻到的灵府。

可我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如此公平。

老天给了你不该有的东西,就会从你这里夺走一些东西。

我堕魔了。

她却和温敛绑在了一起。

我不敢问自己,在堕魔与她之间我会选择哪一个。

原本也不是只能二者择其一的事情。

可若能再重来一次,我不会再见焚琴。

后悔吗?

我不敢答。

尽管我知道答案。

*

我终于忍不住要把她抓来,领着数千魔族上了莽山。

我要将这尾鱼养在自己的水池子里。

她后来曾说,我如此大动干戈上莽山,只为了接一个小小的道修,想必她在我心中一定很重要。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不是为了焚琴。

可是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就连我自己,都只能发笑。

我对她冷言冷语,又忍不住在深夜时,一遍又一遍描绘她的轮廓、抚摸她的嘴唇。

想要化作清风明月拥她入怀。

可最终能做的,只是闻着她的发香在她身后狠狠自渎。

假装拥有她一时半刻。

不敢将我的心剖给她看,我害怕她看见那些沟沟壑壑中的污糟渠泥。

可我更怕的,是她看见我心里唯一那一块干净的地方,装的全是她一个人的模样。

我只能用腌臜将这一块纯净遮掩住。

我这样生生世世被禁锢住的人,怎么能有想要的东西呢。

*

她终于死在了我手里。

慕之曾同我说,最珍爱的东西,就是要将其原封不动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抱着他最钟爱的那副躯壳时同我说的话。

可我的手里捧着她那一抹灰烬的时候,又为什么丝毫欢喜也没有?

我安慰自己,她死在我手里,总好过活在别人的怀里。

尽管就是死,她的眼里也从未看见过我。

只是。

心痛得好像要死掉了。

比真正死亡的那一刻,还要痛得多。

*

后来的好几百年,我没再停下来。

更没再为谁停下来。

我做成了上一世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我真的成了魔族们心中名正言顺的魔尊。

那些擒着我继承义父志向的魔君们早在时光中被碾为尘土,没有人能再将我禁锢在牢笼中。

除了我。

谁也不知道,瑟缩在魔尊皮囊之下的席爻,是一个依靠澄碧水镜活着的懦夫。

我一遍又一遍回想当年我与她之间少得可怜的记忆。

也一遍又一遍念着她的名字入睡。

像是上了瘾的赌徒。

又像是劝不回的酒鬼。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也是我最大的枷锁。

是谁在嘲笑我?嘲笑我亲自把自己送入了捕兽夹。

*

“我叫燕妙妙。”

我听见眼前眉目陌生的姑娘说出这句话时,没人见到我袖下的手指在颤抖。

彼时的我,终于第一次想要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告诉一个人。

只不过,我也该想到的。

没有人能将所有想要的东西拿在手里。

所有的一切,都有代价。

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我成就了义父的意志,我成了三界中恶名昭著的魔尊。

我也失去了爱一个人的机会。

或许是内心早就想到这个结果,在将要离开的那一刻,我很平静。

我不是死在焚琴手上,而是死在了我自己手上。

一切早就注定,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宿命就在我的名字上写下了结局。

就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宿命就将她与温敛的名字连在了一根绳上。

从来都不是我。

*

分明不是第一回死,可这一回,却格外舍不得。

我舍不得她看过的花与月,舍不得她做过的那盅汤。

我舍不得忘记她展颜时的笑眼,舍不得遗落她曾说过的话。

我舍不得,还没在她耳边,轻轻唤过那个名字。

妙妙,妙妙。

酗酒的人,终究会溺死在酒里。

不胜人生一场醉。

*

我可不可以再重来一次?

这一次,我一定在最初的最初,穿过千山万水,出现在你面前。

这一次,你在竹椅上睡多久,我都不会再踢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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