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岑念记得另一间卧室里有一张儿童床, 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和萧津琛之前就是在计划要孩子了。
只是因为他出国开拓海外市场和自己失忆, 耽误了。
而且不论是否真的要孩子, 家长催, 自己应一声就是了。
又不是让她明天就抱个大胖小子来给大家看。
桌上的旧铜香炉还飘出徐徐淡烟。
屋里虽然开着灯, 但是映着暗红的木色家具，光线晕晕。
岑念话音一落，在座的人目光都投向了两人。
就连萧津琛都愣了一瞬。
岑念拍了拍萧津琛放在膝盖上的手, 说道：“你说是吧？”
萧津琛点了点头, 应道：“嗯。”
夏春和拿着茶杯的手颤了颤, 茶水洒了一些出来。
她垂头, 低声道：“抱歉, 我去找纸巾。”
岑念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个春和姐对萧津琛有意思。
萧志大笑了两声，很快把话题转移开来。
萧津琛作为家中长子，萧盛一直把他当作接班人在培养。
萧津琛少年时期各方面都很出类拔萃，萧盛对他十分满意。
直到两年前，有次家宴，他突然提出要娶岑念进门。
原本两人结婚时萧盛就是百般阻挠，一万个不同意, 甚至当着家里人的面对萧津琛发了好大的火。
如果不是明若兰坚持赞成这门婚事, 两人当初这婚是肯定结不了的。
萧津琛当初为了这事, 和萧盛在家宴上起了争执, 直接摔门而去。
虽然后来在明若兰和明家的支持下两人顺利结婚, 但萧盛还是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
门当户对, 是他选儿媳妇的首要条件。
岑念小门小户，他自然看不上眼。
后来婚也结了，时间一长，萧盛便也不再多加阻挠，却依旧不把岑念当自己儿媳妇看。
直到一年前的春节，萧盛催促两人尽快生孩子。
萧津琛却直接说，和岑念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萧盛便更加不悦，发了好大的火。
萧志端起青瓷茶盏，微抿一口。
嘴角虽有笑意，眼神却是暗藏汹涌。
萧盛一向不喜欢外人忤逆自己。
今日萧志看见两人和睦之貌，便心中起疑，还以为两人是故意做戏。
就想借这件事让萧盛对萧津琛多些不满。
没想到岑念却说两人在准备要孩子了，真让人意外。
他还想着萧津琛真和岑念离婚了，他能借此打压萧津琛。
看来之前收到的消息，说两人感情破裂，也不知今日是演戏，还是真感情好。
萧盛听到这话，笑着把手中的虎形把件放在桌上：“好啊，好啊，早点生个孩子，让我抱抱孙子，享享天伦之乐。”
去年年底中风之后，萧盛身体就不如以前，现在他只想快些抱个孙子，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美满。
就算他当初看不上岑念的家境，但现在两人已婚两年，木已成舟。
虽然岑念并不是他中意的儿媳妇人选，但萧津琛脾气固执，要让他离婚再娶也难，萧盛也没多余的功夫再去拆散他们了。
岑念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这些人说话怎么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啊？每句话都话中有话，让她不敢随意搭腔。
这一下午过得相当漫长，岑念看着萧津琛和二叔一直打着太极，萧津远还冷不丁杀出来补个刀。
她都替萧津琛捏了把汗。
还有个随时偷偷看萧津琛一眼的夏春和。
今天的寿宴，萧津琛才是主角吧。
所有人都盯着他。
终于，到了日暮西陲之时。
要开始吃饭了，吃完就能回家了。
岑念有种苦日子终于到头的感觉，她再也不想来这种堪比电视剧情节，各怀鬼胎的家庭聚会了。
管家走到会客厅，小声在萧盛耳边说，宴席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萧盛便招呼大家往饭厅去。
舒楠和明朔在这事也到了。
舒楠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比以往花枝招展的样子淡雅了许多。
她挽着一个身材颀长、玉树临风，样貌翩翩尔雅的男人。
那一定就是小舅舅了。
明朔把贺礼递给管家，笑说：“抱歉，来晚了一些。”
管家推着萧盛的轮椅，萧盛大笑道：“不晚不晚。”
岑念和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拉了拉萧津琛的衣袖。
萧津琛看了她一眼，岑念示意他低头。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小舅舅看着好年轻哦，像二十□□的样子。”
萧津琛：“小舅舅今年二十七。”
岑念尴尬了一下：“……哦。”
她一直叫小舅舅，还以为舒楠的丈夫得有四十出头了。
没想到这么年轻。
萧津希看着两人耳语的样子，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呀？”
萧津琛：“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萧津希撅了撅嘴，“哼”了一声。
肯定是在说什么蜜里调油的悄悄话，看嫂子娇羞的表情就知道。
哥哥真是重嫂轻妹！
雕花黄花梨圆桌上，满桌珍馐早已布好，众人入座后，岑念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时却没想起来。
几分钟后，一个短发女人缓缓走进了餐厅。
明若兰保养得很好，肉眼看得出她有些年纪了，但是眉眼间的美貌，没有随着岁月而消失。
依旧风情动人。
“妈。”萧津琛招呼道。
岑念急忙跟着招呼了声。
明若兰穿得很随意，就像在家里随便吃个饭一样，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大家的招呼。
萧盛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岑念以为她会坐在萧盛旁边。
没想到明若兰对她说：“念念，往左边移一下。”
岑念给萧津琛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左各移了一个位置。
明若兰坐在了岑念和萧津希中间。
萧津琛就坐在了萧盛的右手边。
“吃饭吧。”明若兰拿起筷子，说道。
“吃饭。”萧盛又说了句，众人才拿起筷子开动。
这顿饭岑念吃得小心翼翼，桌上道道菜都是精品，色香味样样俱全。
但她不敢放开了吃。
席间，各种客套话和敬酒词，段段不绝。
没想到有钱人家吃饭也要这么客套。
萧津琛偶尔给岑念夹两筷子辣味比较重的菜，桌子很大，岑念很多菜夹不到。
萧津琛看她只动了面前两道清淡的菜肴，就知道她还是有些拘谨。
终于，大家都放下了筷子。
明若兰招呼了一声，叫小希待会儿去她卧室找她，就起身离开了。
萧盛面色有些不悦，但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对着萧津琛和萧津远说：“你们跟我去书房。”
这顿饭算是正式结束了，岑念松了口气。
萧津琛去书房之前，嘱咐岑念：“小舅舅和小舅妈会提前离开，你待会儿就去后花园里转转，等我。”
岑念点了点头。
果然，明朔起身拜别后，就带着舒楠离开了。
这一家人表面上看着和气，私下里关系怕是早已利尽交疏。
岑念听萧津琛的话，起身去了后花园。
今天这几个小时，让她差点没窒息。
踩着路灯的光晕，岑念绕过园丁精心打理的花圃，走到了后花园中心小湖的四角亭中。
岑念在石凳上坐下，手撑着脑袋闷闷不乐。
这房子这么大，但是呆一会就让人觉得压抑，还不如她和萧津琛的家里呆着舒服。
怪不得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开心。
春时正盛，岑念嗅了嗅，觉得入鼻有些清香，夜晚漆黑，岑念看不清是什么花在开。
仔细闻闻又说不上是什么花，闻着还怪舒服的。
岑念有些累了，半眯着眼打盹。
四周寂静无声，突然出现的脚步声虽轻，但还是让她听见了。
岑念回头望去。
是夏春和。
夏春和的白色正绢旗袍是中袖，晚上有些冷，她披了一条绣花披肩。
岑念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看着真的很舒服。
她微微低头，小声询问岑念的意见：“我能坐这里吗？”
岑念点了点头：“当然，坐吧春和姐。”
夏春和坐下后，简单客套了几句。
然后切入正题：“岑念，你和萧津琛最近还好吗？”
岑念心想，果然是为了萧津琛。
她答道：“挺好的呀。”
回答得十分坦然。
夏春和眉眼间的悲凉却多了几分。
岑念看着夏春和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怵。
“你，你还好吗？”她担心地问。
夏春和微笑着说：“没事，这么久没见了，你最近可好？”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回答：“还好还好。”
能吃能睡，可好了。
夏春和又问：“听爷爷说，萧叔叔准备让萧津远和萧津琛一起去管理江城分公司，应该下月末就会走了。”
岑念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呢。”
夏春和怕她多心：“这件事之前一直没定下来，我也是下午在你们来之前才听说的。”
岑念点了点头。
夏春和很快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了岑念最近怎么剪头发了诸如此类的小事。
言语中岑念还听出来了一些细节，她应该和夏春和大学就认识了。
岑念觉得这个姐姐人还挺好，还问自己晚上有没有吃饱，挺关心自己的。
也没有多问任何有关萧津琛的问题。
两人聊得投机，夏春和发自内心地笑着。
她知道萧津琛一直钟情岑念，之前听爷爷说两人感情出现问题。
她没有想自己趁虚而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萧津琛永远不可能。
人贵有自知之明。
岑念感觉很奇怪，她看得出这个女人明明喜欢萧津琛，但却对她没有敌意。
就在此时，萧津琛从屋里出来，找到了小亭中说话的两人。
“回家了岑念，我们先走一步了，春和姐。”萧津琛高大的身影站在灯下，岑念见到他后，起身小跑到了他身边，十分自然地挽住了他。
“再见了春和姐。”岑念给她挥手拜拜。
走出后花园，萧津琛带着岑念绕着小道往停车场走。
“萧津琛。”岑念叫了他一声。
萧津琛：“嗯？”
岑念刚才一直在犹豫，但是觉得这个问题不问她心里始终不舒坦。
“春和姐是不是喜欢你啊？”
萧津琛看了她一眼：“嗯，不过我和她没什么。之前家里想让我们在一起，但是我明确拒绝了，没有对春和姐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和给她暗示的言语。”
言外之意，你放心吧。
岑念听到萧津琛求生欲满满的回答，稍微放宽了些心。
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
萧津琛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岑念：“…… 我又没瞎，用眼睛看出来的。”
萧津琛冷声道：“这种时候你反应倒挺快了。”
岑念：“嗯？你说什么？”
萧津琛：“没什么。”
两人挽着手，继续走着。
岑念被夏春和的出现勾起了好奇心，突然想知道之前的事情。
她又问道：“那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这是她第一次问起和萧津琛的曾经。
萧津琛半晌没有作声。
岑念拉了拉他的袖口，“喂……”
萧津琛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我追的你。”
岑念停下了脚步，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什么？你追的我？”
萧津琛别过头，直视前方：“看路，别踩滑了。”
小路上铺满了鹅卵石，走着确实有点滑溜。
路边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岑念闻了闻，鼻尖全是清新的味道。
岑念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萧津琛刚才的话。
萧津琛追的她吗？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她是怎么被这个王八蛋追到手的？
不过想想也是，总不会是她倒追的萧津琛吧。
这个臭男人脾气这么坏，她肯定不会主动追他的。
到了停车的地方，萧津琛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岑念也跟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萧津琛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 ”
岑念打断了他，声音轻柔地问：“你是不是要调回江城了？”
萧津琛眼神黯了黯，冷冷地回答：“嗯。”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大门口的路灯余光照亮车内。
这件事今晚才定下来，他刚才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岑念。
而且萧津琛不敢确定，岑念会不会和他一起走。
“我们一起回去吧。”岑念看着萧津琛，目光坚定。
萧津琛侧目，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她：“你确定？”
岑念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是两口子诶，当然了啊。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吧？”
萧津琛目光闪动，微微启唇：“那你培训班的事？”
岑念：“你放心啦，江城有分校，应该可以转过去的。”
在书房，萧盛宣布了调任的事情后，萧津琛就一直在思考。
这件事该怎么问她。
两人不是没有分开过，但这次萧津琛却有些踌躇不定。
岑念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想赌一次。
赌岑念会不会跟他走。
在岑念真说出了这个答案后，萧津琛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岑念望着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这个狗男人还真挺帅的，难道自己之前是色令智昏才会和他在一起的？
萧津琛偏过头看着她，岑念皮肤雪白，晚上抿了口茅台，脸颊有点红晕，就连小翘高挺的鼻尖都有点绯色。
密扇般的睫毛闪动着，大眼清澈明亮。
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心中蓦然一动。
那天在酒店，也是这样昏暗的光线，他亲了岑念。
太久没有这样亲近，一个吻都让萧津琛辗转回思了很久。
他微微靠近，岑念紧张得贴椅背贴得更紧了些。
然后，萧津琛把安全带帮她扣上了。
岑念松了口气，但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涌上了点小小的失望。
可萧津琛没有如意料中般着急抽身，慢慢低头。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越靠越近。
“等等！”
萧津琛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有暗潮翻滚。
岑念刚才闻到了一丝酒气，突然想起了萧津琛在桌上喝了几杯：“你喝了酒，不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