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此时的他让温景有些害怕。
在看见他眼底近乎疯狂的执念后, 温景第一次意识到, 他的这份喜欢有多沉重。
有多……偏执。
温景鲜少接触男人,但因她前世的父亲再加上今生温昫宗的缘故, 她一直都对男人的喜欢不以为意。
那些喜欢无非就是些镜花水月, 梦幻泡影, 一触就破, 当不得真。
所以在知晓他的喜欢后,温景也一直没多放在心上,仅是想着,待他倦了后, 腻了后, 便好了。
可此时在听了他的话后,温景打翻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她有了大胆的猜测, 她想, 他的这份喜欢或许会比她想的还要久,还要长。
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 可此时她的嗓子就好似被冰块堵住了, 又凉又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罪不及丫鬟没错, 可温景也做不到和他大吵大闹。
一来, 是因为温景不会吵也不会闹, 四十几年来的平静生活, 让她在遇见棘手的事情后产生了一种惯性, 便是逃避。因为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她的命重要。
二来,是因为温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这份沉重的喜欢。
不论他的作为如何霸道强势不妥,可从他的角度上来说,都是为了她。
若真的要说,那都是她的错。
温景越想越纠结,越想越难受,竟要依靠不停地呼吸来让她清醒。
同时,也垂下眼眸,逃避他似狼群一般重重禁锢着她的眼神。
温景知道,她此时的逃避会让他恼怒,会让他不悦,或许还会让他对那些丫鬟的惩罚更重。
她此时应该做的是如以往一般,仰着头甜甜地看着他,亲近他,让他消气,这样或许还能让他网开一面。
可温景不知为何,此时就是做不到,她甚至能感受到在她逃避他的视线后,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恐怖。
在温景都以为她这次是真的惹怒他了,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的气息却突然靠近。
他抱起了她。
把她抱在怀里,用他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
温景的头被迫抵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同时,她的后背也感受到他的大掌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从她的颈后顺着她的背脊,动作十分缓慢。
他说:“不早了,睡吧。”
此时早已经过了温景平时晚睡的时间。
温景的作息保持的很好,因为她身子不好,所以格外注意养生,不光是连吃的,连作息也都长年累月不变。
但只要她一旦打破了平时的作息,定然也会糟糕。
可今晚,许是因为心思太重,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气息太紧密了,层层叠叠地向她涌来,让她窒息到毫无睡意。
她也不说话,就一直由他抱着。
厚重的披风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连带着他身上的热意,温景意外,她的手竟是暖的。
窗外皓月当空,屋子里红烛静静地燃烧。
温景不知过了多久,是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又或者是更久。
直到温景真的入睡了,他都一直没有说话。
温景也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手一直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像是安抚,又像是有别的意味。
直到她没了意识。
————
第二日温景没能醒来。
沉重的脑袋只能隐约听见屋子里的脚步声。
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御医张判。
“虽然如今已至初春,天气回暖,可夫人身子弱,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暖,切忌贪凉。”
她怎么会贪凉。
“这方子快拿下去抓药,一日三次,夫人今晚该可以醒来。”
“是。”
是锦竹的声音。
后面又说了什么,温景听不真切了,意识也支撑不住她睁开眼皮,只能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途,温景似乎感觉到嘴里被灌入了汤药。
熟悉的味道,温景并无不适,乖乖地吞咽。
她有意识,她该是病了,所以只能乖乖喝药,身子才能康复。
只是还是免不了被呛着,温景无意识地咳嗽。
紧接着,温景似乎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抚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渐渐的,温景平息下来。
有些模糊睁眼,却也只能看见男人黑而沉厚的衣衫。
她此时正趴在他的腿上。
仅是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景便又睡着了。
御医张判说的大概今晚可以醒来,但温景没有醒。
直到第二日下午,温景才醒过来。
一睁眼,便能嗅到屋子里浓郁的汤药味。
有了意识后,紧接着她便察觉到嗓子的痒意。
温景只能平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咳嗽,这样咳有些难受,咳的她眼冒泪花。
此时,她才感受到身子的无力,每一次咳嗽,都好似能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的脑浆都好像在脑子里不停地翻涌,难受极了。
耳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温景的眼前晃过,紧接着,温景便被他抱了起来。
趴在他的腿上,后背被他轻轻地拍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景才感觉稍微舒坦了一些。
咳嗽声也停了下来。
察觉到她停了,男人拿起了帕子,擦拭了她的唇,又把她放回了床榻上。
温景终于能看见他了。
入眼便是他面无表情的脸色。
漆黑的双眸透露着浓郁的戾气,像是能撕破这一片天地。
不过很快,在对上她的视线后,他眼底的戾气压下。
起身倒了一杯温水,一言不发,扶着她的后背让她半卧起来,便往她嘴里灌。
温景的确是渴了,接连病了几日让她什么精力都没,此时只能不停地吞咽他喂入她嘴里的温水,像是甘泉。
直到一杯下肚,他终于开口了,问她:“还要?”
温景摇头,虽然她还渴,可这水是苦的。
温景能接受喝比这水还苦一百倍的汤药,因为她习以为常,但此时喝这略带苦意的白水,她却接受不了。
温景知道,是因为她病了,所以喝起来才是苦的。
可他却仅是看她一眼后,便又倒了一杯温水来。
与方才一样,什么话都不说便往她嘴里灌。
他的动作可以用灌这个字形容,可温景却又能刚好接受杯中的水入口的速度,一滴不漏。
又喝了一杯。
这次他不问了,放下了杯子。
温景这次醒来,仅是喝了两杯水,随后又被他喂了小半碗清粥后便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巳时。
温景才完全清醒过来。
醒来时,只有锦竹在旁。
在看见温景醒来后,锦竹忙是走近,有些小心唤道:“夫人……”
是那种话到嘴边,却又道不出口的担忧。
这一次夫人的病来势汹汹,把锦竹吓惨了。
温景侧眸看了一眼锦竹,两日不曾开口,嗓子又疼又干,沙哑道:“扶我起来。”
“好。”锦竹连忙提步走近,扶着温景坐了起来。
温景坐了起来。
此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子的酥软与无力。
她只能借着床背,靠着。
“将军呢?”
在温景的意识里,早晨在有人喂她喝药时,好像还模模糊糊睁眼见到他了。
锦竹回应,“皇上召见,入宫了。”
闻言,温景点头。
有些无力地靠着。
直到耳边传来细小的抽噎声,温景才回神来。
声音很小,若不是温景此时脑子很静,估计是听不见的。
温景侧眸,锦竹还是安静地站着,与往常无异。
只是眼眶却是通红。
方才那细小的抽噎声该是她不小心吸鼻所致。
温景这才发现,锦竹的两只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
小姑娘不仅红了眼眶,连小脸也是红的,鼻尖也通红。
看起来挺让人心疼。
温景好笑道:“哭什么?”
锦竹本是自己心愧,可此时在听见夫人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走近猛地跪在温景的床榻前,锦竹哭着道:“都是奴婢不好。”
温景轻轻敛眸,看着她。
“都是奴婢那晚大意,才让夫人受了寒,遭此大罪。”
锦竹的嗓音哽咽,“夫人,您惩罚奴婢吧,狠狠地惩罚奴婢,或是贬了奴婢,赶奴婢出府,让其他有能力又细心的丫鬟来伺候您。”
锦竹和温景一同长大,可在四岁之前,她都还在街边乞讨。
受够了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日子,也受够了被人随意打骂践踏的日子,若不是夫人当初救了她,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可她竟然连夫人的起居都照顾不好。
她明明知道,夫人身子骨弱,稍微受一点风便会感染风寒。
可她那晚竟然如此大意。
哪怕那晚是夫人吩咐她下去寻将军,她都应该时刻注意夫人的情况,而非是在看见夫人的湿发和仅着一袭单薄的里衫后便退了出去。
什么都不管不顾。
在夫人大病昏睡的这几日里,锦竹每日都追悔莫及,悔恨交加,若是夫人为此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是赔了她的这条命她都不能瞑目。
温景看着跪在床前哭的像是个泪人一般的锦竹,轻轻地叹了声气,“瞎说些什么话。”
她来这个世界,除了已经逝世的祖母,陪着她最久的便是锦竹。
她并非生在古代,所以没有太多尊卑之别,于锦竹,在她心里,早已经是超越主仆的亲人。
是姐妹。
那晚,她自己本也就大意,怪不得锦竹。
锦竹哭着道:“夫人,您若是不惩罚奴婢,奴婢就跪地不起。”
她担心,夫人一次次的纵容她,会让她失了尊卑,越来越大意。
此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见锦竹执着,温景无奈叹气,只能道:“将军不是已经惩罚你们了吗?”
闻言,锦竹摇头,抽噎道:“没……没罚。”
这才是最让锦竹愧疚不已的。
那晚,她们的确要被惩罚打板子。
可板子还没开始打,陈管家便来了,说是将军吩咐,她们不用被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