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温景怔怔地看着他，眸色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离和朦胧, 小脸茫然。
良久, 她才有些迟疑地道：“你说什么？”
褚昴抚在她肩上的大手缓缓握紧, 他动了动唇, 又轻声道：“我问过太医, 现在还不足月，若是打掉，不会有任何危险。”
“小景, 你别怕, 我不会让你处于危险之中的。”
若这危险是他带来的，那就更不可能。
温景觉得她的脑子在嗡嗡地响, 这种感觉就好似被惊喜砸中，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被人掐断了喜悦的源头。
掐断的这人还是他。
他还在继续道：“这几日你先好好养着身子，待养几日后，我们就打掉他。”
“我会找医术最好的大夫, 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之后我会再派人去隍都，找塞蓼开药, 你放心，我不会再大意，不会再让你有孕。”
“你别怕, 别怕, 我会护着你的。”
“别怕……”
他的嘴里一直呢喃着让她别怕这几个字, 可是……她究竟该怕什么？
她有孕了，不应该是喜悦和高兴吗？
为何要怕？
可他方才说的一席话，却听得温景惊心动魄。
温景知道，因为危险，所以他不愿让她怀孕生子。但她没有想到，在她怀孕后，他也会如此毅然决绝、毫不犹豫地让她打掉。
无情到让温景有些陌生。
可这……是他的孩子。
“夫君。”温景抬眸看他，轻轻开口：“这是你的孩子。”
她以为她这么说会让他有一丝迟疑。
但他没有迟疑。
褚昴俯身与她直视，摸着她的小脸，温声道：“是我的错，所以我更不会让他伤害到你。”
闻言，温景的心一惊，此时他抚摸在她脸上的手，她都觉得冰冷至极。
“乖，我们把他打掉，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褚昴缓缓道。
温景的身子颤了颤，她的神色渐渐变得不可置信。
猛地，她抬手，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丢开。
“你在说什么？”
温景的心情很复杂，有生气，恼怒，但还有难过和心痛。
她扭头，不再看他，但语气却十分强硬：“我是不会打掉他的。”
男人眼底的阴霾加深，他看着她白皙的侧脸，没有抱她，薄唇一字一句地道：“小景，此事由不得你。”
闻言，温景的眉心一跳，气得脑子一片空白，回眸怒视：“你敢！”
褚昴没有再开口，温景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但接下来的三日都相安无事。
男人也没有再离过府，一直陪着她，除了温景心里还有个疙瘩，不太爱搭理他之外，两人一切如常。
他每日悉心照料，十分上心，与那日毫不留情地说打掉这个孩子时的无情全然不同。
他看似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
到后来，温景也就将她那日所听见的话忘了，当他没有说过，她以为此事算是了结。
直到又过了三日。
温景午觉醒来，已经下午申时。
五月的天，白日渐渐拉长，屋内也不似以往那般昏暗。
他依旧坐在床边。
与温景入睡时一个模样。
像是一直都没有动过。
见到他，温景并不意外，这几日都是这种常态。
只要她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褚昴看着她睁开了眼，又看着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
“还困吗？”他低声问。
一个哈欠打的温景的眼眸水雾朦胧，闻言，她睁眼看着他，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好像还困，但又好像不困。
“夫君，你抱我。”她懒懒道。
“好。”
褚昴将她抱了起来，温景坐在他的腿上，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里很温暖，很宽阔，也很安全。
温景懒洋洋地想，这样有他每天陪着，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在温景又打了一个哈欠后，她抬手，抱紧男人的腰，懒懒道：“夫君，我不困了。”
褚昴垂眸看她：“不困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温景还是回应他：“恩。”
“不困了那就喝药吧。”他道。
喝药？喝什么药？
温景仰头看着他。
男人的黑眸很深，深到温景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进来。”他突然提声道。
话音落下，耳边便传来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温景回眸看去，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听脚步声，进屋来的不止一人。
不知为何，温景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她扭头看向他，迟疑道：“夫君，喝什么药？”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抱在她腰身上的手，移去了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她。
但他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温景害怕。
心底也越来越慌乱。
突然……
“下官见过王爷。”
温景的耳边传来了整齐的请安声。
这声音……
温景猛地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张太医，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还有另外几位太医。
在太医的身后，有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汤药，还未走近，温景就已经闻到了味道。
“起来。”温景的头顶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
几位太医站了起身，安静地候在一旁。
丫鬟将药端了上前。
看见这一幕，温景的心沉了下去，她垂眸看着那碗药，脸色苍白：“这是什么药？”
她没有回眸问他，更没有看向任何人，这句话就那么问了出口。
也不知是在问谁。
屋内良久都没人应声，见状，张太医刚想开口回应，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是摄政王。
“堕胎药。”
褚昴紧紧地凝视着她，无论他表现的如何冷静，但一想到她待会儿会痛，褚昴还是疼的难以呼吸。
他何尝舍得。
只是……不得已罢了。
在听了堕胎药三字后，她就一直没有说话。
褚昴抱紧了她，连声安抚：“小景，你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见状，张樾适时道：“王妃，您放心，下官也不会让您有任何危险的。”
张樾从医数年，从未见过有哪一个男子，宁愿绝后，都不愿让自己的女人处于危险之中。
更何况，此人还是光华的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就如今光华的形势来讲，是摄政王独揽大权。
他也总算是明白，为何那日在他把脉得出摄政王妃有孕后，摄政王会不见半点喜悦。
因为摄政王只在乎王妃的安危。
那日下午，在张樾再一次把脉确诊后，褚昴便曾问过张樾一个问题。
——“十月后，你可有十成的把握让她性命无虞？”
十成？
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事情，五成的把握都不敢有，更别提十成。
更何况，摄政王妃的身子骨弱，怀孕期间都或许会很遭罪，更别提生产了。
要真说把握，他只有三成。
但张樾没有想到，在他回应后，摄政王没有任何犹豫，便又道：“那打胎呢？你可有十成的把握？”
闻言，张樾有一瞬间的震惊，他没有想到摄政王会提起打胎。
但此事张樾却没有犹豫：“有。”
如今月份尚浅，打胎一事他有把握。
哪怕是已经回应，但张樾还依旧处于震惊之中，所以摄政王的意思是……要打胎？
褚昴的寒眸看向了他：“我说的不仅是要护住她的性命，我是要她的身子没有任何伤害。”
这个……张樾额上的冷汗不断，咬牙道：“下官竭尽全力。”
打胎于妇人的身子来说定然是会有伤害，但事后若是好好护养，也能恢复如初。
“我不想听竭尽全力。”
张樾闻声一颤，褚昴冷声道：“若她有一丁点的闪失，我要你们太医院所有人的命。”
褚昴这话……张樾毫不怀疑。
所以自那日后，张樾便召集了太医院里不少的太医一同商议。
最后为摄政王妃量身制定了一份打胎的方子。
争取把伤害降到最小。
而张樾如今也总算是明白，为何摄政王会成婚八年还没有子嗣。
此事在京城里流传的原因数不胜数，但却没有任何一人真正猜到。
因为真相是如此的让人难以置信。
如今张樾知晓了缘由，他想，这真正的原因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在京城里掀起风浪，会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阴狠毒辣，手段狠戾，让所有人都闻声失色的摄政王，八年没有子嗣，竟是因为不敢让其王妃冒险生子，才没有子嗣。
这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哪怕是张樾如今站在屋子里，眼前便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丫鬟也已经将堕胎药端近，但他都还恍如隔世，难以置信。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摄政王温柔的低语。
张樾没有抬眸，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屋内这人是他平日里所见的摄政王吗？
突然，就在张樾沉思中，耳边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声响。
“砰！”
是碗碎地的声音。
下一瞬间，张樾便清晰地看见，一滴汤药溅在了他的鞋上，慢慢地晕染开来。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让所有人来不及思考，吓得跪了下去。
摄政王妃将摄政王手里端的汤药掀翻在地。
温景气得发抖，呼吸急促，但她却又在极力地抑制着自己，她害怕，她的情绪波动太大，会伤及孩子。
她的反应吓到了褚昴，连忙抱紧了她。
温景用力挣扎：“你别碰我！”
他不松手，温景红着眼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这一声，吓得张樾以及他身边所有的太医大气儿都不敢喘，心里都暗自替这摄政王妃捏一把汗。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褚昴说话，无论是以前的定国将军，还是现在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