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番外三
后来的后来。
江剑彬晚上总是会重复一个梦。
梦的颜色基调是灰白和黑三种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哪种视角看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颜色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重度色盲患者？
应该不会吧。
起初梦总是奇奇怪怪的风景, 一直在重复一条路, 来来回回。
他过了一周多, 才反应过来这条路是干什么的。
这不是……江乔每天上学放学要经过的路吗？
那现在他是以谁的视角再看……这个世界……？
原来江乔的世界, 是这个颜色？
江剑彬好几天都恍惚。
一个月后, 梦有了新的进展。
他可以看得更多了, 他看到自己用着江乔的视角，吃饭, 睡觉, 起床, 去学校。
这个角度也将她所承受的校园暴力凸显的更加明显。
水从头顶淋下，她在颤抖，站在厕所里拼命拍打门, 外面是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没有人放她出来。
她好像哭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
回到家后，江剑彬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看到自己对着江乔一脸不悦, 满口说教，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哥哥的恶作剧, 继母的无视, 继姐时不时抱着手臂站在二楼俯视她时看小可怜的眼神。
都十分刺眼。
继姐会用怜悯的语气拒绝江乔的请求, 然后惊讶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的眼神其实没有恶意, 但多次她总是环着江剑彬的手臂, 占据宠女的位置，然后去看可怜的江乔。
她们会对视上，然后继姐露出微笑。
其实继姐什么都懂，但她不说，不做，当看不见。
顾宁雪曾自嘲说她自己是冷眼旁观的恶魔，她的说法是对的。
江剑彬在梦中被惊醒数次。
直到直面江乔跳楼自杀，那种坠落感是以第一视角呈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跟着跳楼死了。
可惜不是。
他大叫着从床上弹起来。
杨彤忙拉开夜灯，担忧又奇怪的问：“又做恶梦了？”
江剑彬只是捂了捂脸，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半晌后颤抖着嘴，杨彤伸出手靠近他。
江剑彬直接挥开，“我自己静静，别烦我。”说罢他穿上拖鞋，来到了阳台。
杨彤感觉莫名其妙，看江剑彬的背影，又有股奇怪的情绪。
香烟被点燃，在黑夜中亮起橙色灯火，烟雾被夜色遮掩什么都看不见。
江剑彬感受着秋日的晚风，他只穿着睡衣，这风还是有几分刺骨的。
江剑彬忽的想起来，江乔十七岁那年跟他决裂，拖着行李离开江家外出租房子。
那个早晨，她拉着行李箱仰头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当时的他只觉这个问题荒诞，说你怎么这么问。
她用一种难懂的眼神看他，好像是失望，却又像是得到了解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不会难过。
江剑彬想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们离婚吧’，但在看到她杨彤的脸庞时，又奇怪的吞咽了回去。
其实，杨彤并没有做错什么。
个人立场终究是不同的。
杨彤不是电视剧里的恶毒后妈，也并没有处处欺负江乔。她只是把自己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亲生女儿顾宁雪身上，想要她好好地。
江剑彬哪里来的话，他也说不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
是啊，是你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杨彤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的女儿。
江剑彬记得，小时候的江乔时很活泼可爱的，肥嘟嘟一小团，不是窝在哥哥身边，就是扬着大大的笑脸过来跟他撒娇，一声一声‘爸爸’再甜不过。
可是时间无声流逝。
一切都变了。
今年的秋天冷的有点早，刚刚迈入十月份，江剑彬定了一些外孙女爱吃的。
江剑彬去看望江乔的女儿，她是不会阻拦的，其实江剑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看望谁。
小孩今年将将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她长得太像小时候的江乔了。
每每都看的江剑彬神情恍惚。
“外公！！”
小家伙老远看到他，屁颠儿屁颠儿冲过来，小炮弹似的一股脑往他怀里钻，“外公你来看我啦！”
江剑彬露出笑，摸了摸她的头发：“猫猫，几天没见，你可又长胖啦。”
猫猫闻言，皱起鼻子抬下巴，不乐意的用力哼了一声，“才没有呢！”
猫猫大名，段佳弥，弥弥，因为名字谐音是猫的叫声咪咪，所以这个猫猫昵称就这么叫开了。
这俩在幼稚的说着话，不远处男人和女人也出现了。
27岁的江乔浑身带着一股温柔的知性美，气质温婉，气质自信且充盈，她穿着米色露肩波点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头上带着一顶帽子，栗色的微卷长发飘飘。
身旁的男人正在将小外套往她肩上按，出色的容貌已经不断吸引过路的行人。
两人似乎在争吵，但没过几秒，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他就没绷住脸笑了。
笑完又给她白眼。
看样子是很恩爱的。
“猫猫。”
江乔先叫了段佳弥，随后又道：“爸，您怎么来了。”
“爸。”段星词跟着点头。
“几天没见小猫，怪想的，就过来看看，”江剑彬跟着笑，牵着段佳弥的小手，“你们这是要出去？”
江乔顿了一下，“这不是天冷了么？我跟星词定好了去夏威夷度假，小猫也比较喜欢夏天，很讨厌雪。”
啊……度假啊。
看来他来的不是时候。
“那你们去吧，赶时间吗？”江剑彬也不想让他们尴尬，就顺势摆了摆手，关切的问。
“没有，提前两小时出发的。”江乔朝他莞尔。
“那你们走吧，别耽搁了，我这看到了就行了，下回再来。”
“好。”她答应了。
江剑彬在身后看他们一家三口，段佳弥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江乔还会学小孩子的声音，幼稚的跟她一起说话。
江剑彬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了口叫住他们：“过年过来吗？年夜饭要不要一起吃啊？”
江乔回头，略带歉意：“您没有提前说，我们行程都订好了，今年冬天都在那边的别墅过了，应该是不回来。”
“行行，路上小心。”
段佳弥被牵着往前走，微微自来卷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小啾啾，走路还会一晃一晃。
恍惚之际，江剑彬好似看到了幼时的江乔，她也是这般牵着他的手。
然后她转头，眉眼弯弯，笑容甜甜，脆生生喊他：“爸爸！”
他们还是父女，只是彼此客客气气。
再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