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七零糙汉（6）
分家这个词重重的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在房间躺着的郁染听到李老四的话却陷入了深思, 总觉得这个李老四好想和她印象中的并不同。
堂屋里李老大首先发怒：“老四,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平时犯浑也就算了, 现在居然犯浑到说要分家？你要是再这样, 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教训你！”
李老大是绝对不愿意分家的。
他身为长子, 要是分家的话，李老太肯定要和他过。这样就等于他该遭的罪一点没少，只能便宜其他兄弟。
李老二也不愿意分家。
老李家的所有人都知道李老太手中有钱，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可要是分家的话，李老太手里肯定会偷偷留下一部分钱, 李老太跟着长子过, 这些钱日后都是老大的, 他怎么能乐意。
“老四，大哥说得对，你再说浑话别怪我们两个当哥哥的教训你！”
“再说你还没结婚呢，你看谁家儿子还没结婚就分家的, 你有那个心就赶快找个媳妇, 别让妈一把年纪了还要和你操心。”
李老二义正言辞的说。
李老四翻了一个白眼，懒得和他这两个哥哥说废话。
李老大自私贪婪, 仗着自己是长子、家里小辈仅有的两个男丁都是他儿子, 就觉得李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李老二眼高手低，一方面因为生不出儿子而没有底气, 一方面又惦记着李老太手中的钱, 左右逢源, 处处讨不到好。
“妈，我知道有些事你心中拎得清，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李老四说道。
李老太深深地看了李老四一眼，总觉得她好像从未了解过她的小儿子。
“老四，你就这么想分家？如果我说我可以把你单独分出去，但是你还没有结婚，把你分出去以后我也不会负责帮你娶媳妇，你也愿意？”李老太冷静的问道。
所有人都觉得李老四不会同意，毕竟娶媳妇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谁成想李老四想都没想就直接说：“没问题，我打一辈子光棍都行，我就是想每天能消停一点。”
李老太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李老大和李老二，问道：“老四的话，你们听完有什么想法？”
李老大首先开口道：“老四还没结婚，咱们村的习俗是家里的儿子们都结婚了才会分家，哪有把未婚儿子单独分出去的道理。”
老大媳妇听到这番话后悄悄用手拽了一下李老大的衣服，老四分出去可是好事。
李老大赶快改口：“但既然老四强烈要求把他单独分出去，我们虽然是一家人，可也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李老二也跟着说：“大哥说得对。”
李老太再一次意识到李老大和李老二的性格是多么的薄凉，毫无兄弟之情。
她有些无力的低下头，叹息道：“我好好想想。”
说完，李老太来到了郁染的房间，她觉得儿子都是来讨债的，还是女儿贴心。
刚坐到床上，李老太的身体就软弱无力的靠在床头，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很多。
郁染看着李老太伤心的样子也很心疼，她再次劝道：“妈，分家吧。”
李老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以前她和老头子都觉得家里人口不算多，而且家里的条件不错，家人之间虽然也有摩擦可都无伤大雅，从来没想过分家之事。
可老头子才走了没多久，这个家就要在她手中散了。
她心里不好受。
原本以为就算分家，也要等到老四结婚再说。
却没想到老四宁愿不让家里出钱给他娶媳妇，也想要单独分出去。
这个家，到底有多可怕，才让老四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想再待下去？
“妈，分家了之后家里会安静很多的，”郁染抬手抱住李老太，“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早晚都会分家，只是这一天来的更早一些。”
感受着郁染温暖的怀抱，李老太缓缓闭上眼睛，疲惫道：“那就分吧。”
见李老太终于松口，郁染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继续说道：“妈，你分家后和我过，大哥不是个孝顺的，大嫂也不是个省事的，跟着他们日子不会太好过。”
李老太依旧没有同意。
“染染，妈妈知道你心疼妈，可就算是分家，我也得跟老大过，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妈，你何必为难自己呢，我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现在你身体好能掌控住她，但等哪天你生病了，我大嫂能照顾好你吗？怕是连一碗热饭都不见得会给你。”郁染劝道。
李老太哪里不知道老大一家靠不住，可她能怎么办。
“染染，妈知道你惦记妈，可妈妈是不可能跟着你过的，妈妈不傻，只要我手中掐着钱，你大嫂就算是装也得孝顺妈。”
“妈，既然这样，那你就分家和四哥过吧，他没结婚，你这个当妈的理所应当多为他操心。”
郁染见李老太态度坚决，就算是答应分家也不愿意和她过，不想拖累她，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李老四现在还没结婚，就算有些不务正业，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现在李老太跟着他过肯定受不了委屈。
至于李老四结婚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郁染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以后她慢慢劝说，总会让李老太答应跟她过的。
“和你四哥过？”李老太抿着嘴唇在心中思考郁染的提议。
“没错，又没有规定分家后爸妈一定要跟着家里的老大过，你有三个儿子，让哪个儿子给你养老都可以，”郁染说道，“和其他哥哥比四哥年纪小，还没有结婚，分家后怕是连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要是妈都不管他，四哥多可怜啊。”
李老太听到这话顿时也觉得李老四有点可怜。
她虽然偏疼女儿，可儿子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的道理。
和其他两个有妻子有孩子的儿子相比，李老四确实应该让她多费心思。
见李老太听进了她的话，郁染继续说：“而且你还可以挑选一个合心意孝顺的儿媳妇，等未来的四嫂生了侄子侄女，你还可以帮她搭把手。”
李老太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染染说得对，你四哥一天不务正业，妈得看着他，才能让他不学坏。”
知道分家之事已成定局，郁染转而说起今天去县里的事。
“妈，今天我去县里一趟，王大姐已经帮我找好了买家，你猜猜有多少钱？”
李老太摇了摇头，她知道县里的工作很值钱，可究竟能值多少钱她并不清楚。
郁染竖起两根手指，压低声音说：“两千块！妈，有这么多钱在手，就算以后四哥对你不好，你也完全可以花钱请人照顾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养老的问题。”
李老太却诧异的看着郁染：“傻闺女你说什么话呢，我哪能找人伺候我，那不成了地主婆了。”
郁染：“……”
一时忘记这是七十年代了。
“总之，你以后就是一个有钱的老太太，只要你把钱攥住了，没人敢对你不好的。”
李老太抬手摸了摸郁染的脸，笑着说：“妈用不了这么多的钱，等你结婚时，妈妈都给你当嫁妆。”
郁染再次感慨这辈子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妈妈足以。
她一定要让李老□□度晚年。
“妈，我在县里看好了房子，可是我一个单身姑娘也不敢在外面住，到时候你陪我住好不好。”郁染撒娇道。
“行。”李老太没有拒绝，她也不放心让郁染一个单身姑娘住，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她肯定痛不欲生。
*
当晚，老大媳妇在房间里嘀咕道：“咱们家只要有幺妹在，妈的心就偏到没边，县里的工作给她，好吃的好喝的给她，以后还不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她就是个吸血鬼！”
李老大坐在一旁抽着旱烟，听到他媳妇的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妈偏心就算了，他妹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
“幺妹十八岁还没嫁人，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我这个当大嫂的给她介绍个对象不过分吧？”老大媳妇突然一笑，“正巧我娘家有个弟弟，他年纪和幺妹差不多，长相好个子高，还念过高中，完全配得上幺妹。”
李老大明白他媳妇的意思后，琢磨了一下后说：“妈想让幺妹嫁给城里人。”
老大媳妇却说：“事在人为，幺妹自己愿意的话，妈也没办法，我们只需要……”
第二天晚上，李家的男人们下工回来后，同行的人里还多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嘴还很甜，见到李老太就笑着叫“伯母好”。
小伙子名叫高建军，念过高中，是老大媳妇二姨的儿子，家里翻新房子没地方住，来借住几天。
饭桌上李老大不住地夸赞他，简直把他夸成了天下第一好男人。
高建军却很谦虚的一直摆手，说他当不得这些夸赞。
李老太觉得高建军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知道他十九岁还没有结婚，更是热情的说以后遇到合适的肯定介绍给他。
饭后，郁染习惯性的回房间看书。
过了一会儿，她房间的门被敲响。
敲门的人是高建军。
“姐夫让我把这个给你送过来，”高建军笑着说，接着瞧见郁染手中的书，颇有兴趣的说，“你在看这本书呀，我也很喜欢。”
郁染态度冷淡的说：“谢谢，只是随便看一看，算不上喜欢。”
高建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根本没想到郁染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这该如何继续交谈下去？
见高建军杵在门口不离开，郁染的眼神微冷，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高建军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看到你的书我的心有点痒，能不能留下来和你一起看书并探讨？”
郁染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抱歉，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在一起看书。”
“这样啊……”高建军没想到郁染油盐不进，有些暗恨的抿了抿唇后转身离开房间。
房间的门被重新观赏，郁染放下书本冷笑一声，没想到她大哥大嫂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上面。
可惜他们注定会失望。
*
半夜，郁染听到门口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后就睁开了眼睛。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发现房间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可是她睡觉前明明有锁门。
眼见着门口的缝隙越来越大，郁染不敢再多想，赶快大声喊道：“妈、大哥、二哥、四哥，家里进贼了，就在我房间！”
刚刚撬开门走进郁染房间的人突然听到郁染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反应过来后，立刻想要溜。
李老四是最先起来的，他的房间和郁染的房间挨着。
老李家人口不算多，房子也不小，所以李老太的三儿一女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已经成婚的李老大和李老二的房间更大一点，就连刚十六岁的长孙李明亮也有自己的小房间。
李老四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在听到郁染声音的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赶快往郁染那里跑。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刚从郁染房间出来的背影，他上去就是一脚，把那人踹的趴倒在地面上，然后将他反手按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时听到声音的老李家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
“家里进贼了？”
“哪个贼这么大胆居然赶来我老李家？”
李老四赶快说道：“贼让我抓到了，你们先把煤油灯点上。”
李老太点上煤油灯后，根本没管进家里的贼是谁，赶快走进郁染的房间，就怕把她的心肝给吓坏。
李老太进来的时候，郁染刚刚穿好衣服。
“染染，没把你吓坏吧？”她关切的问道。
“妈，我没事，你别担心，”郁染笑着安抚道，“咱们去看看这个贼是谁。”
“好，你没事就好，”李老太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眯起眼睛咬牙切齿的说，“咱们去看看这个丧尽天良的贼是谁！”
两人来到走廊，就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还没等询问，李老二就主动说：“妈，这个贼是大嫂的弟弟高建军，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老大媳妇听到这句话后赶快说：“妈，建军他不是贼，他就是起夜后走错房间了，才造成的误会。”
听到这话，郁染深深地看了大嫂一眼，嘲讽道：“走错房间还会撬锁，大嫂你是把我们当成傻子吗？”
在知道进她房间的人是高建军后，郁染就明白了一切。
高建军根本不是想偷东西，他是想坏了她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讲究人人平等、自由恋爱，可在农村里根本不管用。
只要被人发现她和高建军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处一室，即便没有发生什么，可在外人眼中她的名声也没了，身体也脏了，根本没有好人家的男人会娶她。
基本上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嫁给高建军。
今天李老大突然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并且这个小伙子还对她献殷勤，她就觉得不对劲。
原来大房居然打的这个主意，想让她嫁给大嫂的娘家人。
嫁了人，她一个外嫁女就不能掺和娘家的事。
嫁给了大嫂的娘家人，大房就可以从她身上不停吸血。
大房可真好算计。
见郁染态度不同寻常，在场的女性都明白过来其中的含义，李老太更是后怕的双手冰凉、大脑发昏。
她不敢去想象如果郁染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会是什么后果。
一想到自己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就要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糟蹋、失去幸福，李老太就觉得心疼的快要无法呼吸。
李老太直接扑到高建军身上就开始用力捶他。
李老太虽然年纪大，但身体不错，力气也大，捶得高建军大声呼痛，但却没有人制止李老太。
过了一会儿，李老太没有力气了，才缓缓停下动作。
郁染上前去扶李老太，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害怕李老太因为生气而把身体搞出什么毛病，郁染赶快说：“妈，现在都半夜了，周围都安安静静的，要是咱们家闹闹吵吵的容易让邻居误会，你先陪我睡觉好不好，高建军的事咱们明天再处理。”
李老太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的愤怒暂时消退了一些。
郁染的话有道理，事关郁染名声，绝对不能传出去一分。
“好，染染你被吓坏了吧，今晚妈妈陪你一起睡。”李老太心疼的说道。
说完，李老太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高建军一眼，才对李老大说：“你把这个王八羔子给我看好了，要是明天早上我起来看到他不见了，这个家你也不用待了。”
郁染扶着李老太离开后，李老四也冷哼一声转身回房间，这个家他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
借着这件事，他一定要让李老太把自己分出去。
煤油灯被李老太拿走，随着郁染房间门的关上，走廊里彻底黑了下来。
李老二别有深意的说：“大哥，这件事你可得好好说说大嫂，别什么亲戚都往家里带，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李老大闷不吭声，直接把趴在地上的高建军拽起来后就往自己屋走。
进到屋子里关上门后。
“我要被你害死了！”老大媳妇愤恨的用手锤着高建军的手臂，她原意是让高建军勾.引郁染，让郁染对高建军芳心暗许，这样李老太就没办法阻拦。
可高建军竟然想要使用卑劣的手段迫使郁染嫁给他，这要是成功了还好，现在……李老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高建军低着头不说话，他的心中也在懊悔，觉得他有些太冲动了。
昨天大姐找到他后，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李郁染他见过，不愧是村花，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她妈特别疼爱她，谁要是能娶到她肯定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
高建军自恃自己是文化人，平时很少干活，也不愿意去干活，他希望能过上好生活。
他外表出色嘴也甜，念高中的时候很多女生喜欢他，他周旋在女生中央得到了不少好处。后来他也交往了一个城里的女朋友，可惜女方家长看不上他是个农村人，最后被迫分开。
高中毕业回村后，高建军本想在村里的中学当老师，可惜没争过其他人，又没有合适的工作，智能和家里的男人一起上地里干活。
大姐的到来如同及时雨一般，让他太过急切的想要把郁染娶到手，所以才会坏了好事。
李老大坐在一旁抽着旱烟，看着发疯的妻子和满脸懊悔的高建军，吐出一口烟后说：“明天你就认定你看上了幺妹，不是偷东西，妈毕竟还是要指着我养老的，而且她也不愿意让郁染丢了名声。”